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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项北压低声音,“坤位,三分。”
苏苏一惊,这是之前猎杀时两人之间的默契,随即把白羽箭瞄准了客栈西南方向。仔细看去,果然驻守西南方位的那个大夏战士身后,地面突然爆开,一条巨蟒般的触手钻出了地面,径直奔向了士兵的身后。
大概是刚才的爆炸过于接近他,士兵的感官似乎不太灵敏,粮仓上的人们眼睁睁的看着“巨蟒”就要从背后缠上士兵的身子,可是士兵却只顾专注的盯着眼前的客栈。
嗖,灵羽箭破空而出,这一次,苏苏顾不得再御风而行了,灵羽箭需要的是速度上的优势。
弹射向士兵的触手眼看就要得手,万万没想到还会有来自身后的袭击,触手前段刚刚张开满嘴利齿的大嘴,忽然一只白羽灵箭飞到,直接洞穿了口器的边缘,这一击之下,血盆大口偏离了方向,直接啃到了士兵身旁的墙垣上。
哗啦一声,墙头翻倒,触手和士兵一起滚落到地上。
好在士兵是经过多年血与火的洗礼的优秀战士,惊惧之下,在下落时护住了头脸,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害,身子顺势一滚,躲开了触手的横扫,随即手中连弩尽数激射而出,唰的一声,四、五只弩箭尽数射进了那张喷射着血腥之气的血盆大口。
想是沙虫外面的皮糙肉厚,却不想被从口器直接攻击到了体内,整只触手瞬间在地上翻滚痉挛起来,看样子是痛苦到了极点。
这下让士兵的精神大振,贴上去对准身下沙虫的触手,又是一阵乱射,直到把十几只弩箭一气射光。
好!哲别措看到也忍不住叫好起来。什么半仙之体,八成是那个老瞎子想要逃跑故意耸人听闻。
那个守备的士兵大概也这样想的,射光弩箭后,靠着身后塌剩半截的矮墙,想要喘一口气。
哪知整个矮墙瞬间崩塌,从墙壁的另一侧,一只更加粗大的触手仿佛一只来自天空的巨臂,直接把矮墙和靠着矮墙的士兵拍的粉碎。
项北等人这才看明白,原来真正的沙虫,竟然如同一棵巨树,而先前看到的那些能够掘土而行的巨蟒,不过是那颗巨树上的无数细小的枝杈而已。
项北暗叫不好,如此这般的沙虫,完全不是众人之前误解的那些存在,“苏苏,放响箭提醒唐山大哥。”
嘶,一只响箭直奔赵媚儿的闺房,白羽箭不鸣,则沉默无声,若鸣,则长啸破空,唐山接到讯息,立刻打开房门查看。
此时,其他七个阵守八方的战士,悉数被沙虫的触手给绞杀,有的,被直接生吞活剥,有的,被巨大的触手拍击得血肉四溅。
奇怪的是,沙虫似乎只是路过客栈,并未理会唐山和那里的降龙鼎,径直朝项北他们藏身的粮仓移动过来。
现在的沙虫已经不再隐身于地下暗行,整个身躯的大半都已经钻出地面,高大的身躯一直隐没在彻底黑暗的夜空,无数只触手在空中摇曳甩动,在先前爆炸点燃的那些房屋的映照下,仿佛是连接天地的一张大网。
“项北?”苏苏被面前恐怖的一幕惊乱了心神,不由得微微靠在项北身上。
“你这个傻姑娘,谁让你非要陪我送死的。”项北惨然一笑,也微微贴上了苏苏的身体,好给她一丝安慰。
“呸。”苏苏释然一笑,半倚在项北的怀里,眼中的恐惧渐渐消散。
只有哲别措在一旁急的满头大汗,“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他想跑可是又不知该跑向何处。看着面前一对俊男美女原本还以为是个靠山,如今这个靠山似乎已经接受了人生落幕的命运。
沙虫真正的本体,移动的速度不算太快,沿路那些低矮的房屋都被它庞大的身躯碾压的粉碎。
等它来到粮仓近前的时候,整个殊勒城里剩下的房屋已经没有几间了。沙虫似乎并不急于结束这场争斗,或许在地下封印千年的空寂,让它开始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更多的好奇。
它粗壮的主干上又伸出了一只触手,径直从粮库的天窗钻了进来,这只触手比先前的触手似乎灵巧了许多,细心的避开了一路上的各种障碍,最后竟然立在了项北的面前,触手落地以后,似乎为了彰显法力,慢慢聚合成一个人偶的样子。它似乎对项北很感兴趣,仔细朝项北嗅了又嗅,
“你身上怎么会有仙域那边的存在?”
仙域?是指魔芽仙虫?项北看了看身后一言不发的天默,终于明白这货名字的来历了,平时是个话痨,碰到天大的问题时,就一言不发了。
项北把苏苏拉到自己的身后,反问道,“你杀了这么多人,想要干什么?”
沙虫并不理会项北的问题,而是继续好奇项北身上的秘密,“按理说你也是个蝼蚁,可是怎么没有感觉到害怕呢?先前那些人被吃的时候,都会害怕呢,害怕是个很影响口感的东西。你不害怕,就没有那种讨厌的味道,你吃起来一定会很好吃。”
项北虽然挥不动臂膀,手中却一直握着那把陪着自己出生入死的灵剑鸣阳,
“口感如何,那你就来试试吧。”
身后的苏苏也手中攥紧了一把匕首,如果沙虫再靠近项北一点,她的匕首也会发出奋力一击。
“哼,别以为仗着你被仙虫选中,我就不敢吃你。”触手化出的人偶并没有清晰的五官,也没有开合的嘴巴,这句威胁竟让项北觉得有些滑稽,暗想这号称半仙的沙虫怎么也开始和自己在这里开始口舌之争了。
正在双方还在暗中较劲的时候,粮库之外突然传来几声猛烈的爆炸,原来是唐山不知道粮库里的状况,还以为半仙沙虫在吞噬项北,为了吸引沙虫的注意,把手边的几颗雷石一起引燃投到了沙虫那条最为粗壮的枝干上,轰隆数声巨响,纵是沙虫那么硕大的身躯,也被这剧烈的爆炸震得晃动不已,身上甚至留下了几个破孔,那些被炸掉血肉的伤口上,流出了黑色焦油一般的膏脂。
这下彻底激怒了沙虫,它没想到大意之下,竟然会被这些渺小的虫豸伤到了自己的本体。无数触手瞬间冲向了唐山,唐校尉一看形势不对,马上掉头就跑。
“整个沙漠都是我的,你一个虫子还能跑到哪里?”沙虫发出暴怒的嚎叫,这声音看不出是来自沙虫身体的哪一部分,却让整个殊勒城随之摇晃起来。
唐山又被沙虫赶回到了赵媚儿的客栈里去。那些粗壮的触角把整个客栈几乎都抽打成了平地。独留下唐山藏身的那个闺阁。
“你不想要这个了么?”唐山举起了屋里的那个降龙鼎。
“这是个什么东西?”沙虫显然以为面前这个蝼蚁是因为害怕死亡而在刻意寻找话题。
“哦,原来是这样。”唐山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粮仓,不知道项北他们是否已经被沙虫吞噬,不过现在,他只剩最后一件事情要做了。
“这里是殊勒,我是大夏殊勒守备,我想告诉你,这里还轮不到你这个妖怪来撒野。”
这个笑话显然把沙虫逗乐了,“无知无畏,你可知这地方千年之前就是我的家了?我要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主人?”
“哦?是这样吗?可是你连样子都不敢让我们看清嘛。就是那些蚯蚓一样的玩意?”
沙虫显然觉得征服唐山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人类比单纯的杀死他更有乐趣,它的身躯迅速缩小,原本数十丈高的庞大身躯慢慢缩小,最后又凝聚成一个人形的存在。
它伸出人形的手臂,一拳把房间的半面墙壁击的粉碎,从打开的缺口走到了唐山的面前。
“看懂了?我的力量根本是你们想象不到的存在!”
“哦,懂了。”
唐山的脸上没有出现沙虫期待的那种恐惧,这让沙虫有些不悦,怎么现在这些渺小的人类对自己都是如此不敬。
粮库里的那个少年,还有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干瘦老头。
老头淡淡的一笑,“你的力量确实很大,但也不过如此吧。”
沙虫显然被彻底激怒了,它挥舞起一只手臂样的触手,以掌为刀,一闪而过,唐山那只握刀的手臂瞬间被完整的切了下来,那把紧紧缠在手腕上的钢刀甚至都没有砍出过一刀。
唐山用左手捂住右臂上齐肩的伤口,依旧平静的问,“这力量不过如此吧。”
哦呜~沙虫一声嚎叫,它已经彻底被愤怒点燃了,掌刀就要向唐山的脖颈斩去。
“不过如此。”唐山没有血色的脸上依旧是一幅轻蔑的表情。
突然,沙虫停下了动作,它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不过如此?那你再看看呢。”
唐山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震惊的表情,面前那个一直面目模糊的人形怪物,突然声音开始变得温柔细腻,五官渐渐的清晰起来,妖娆的身段,多情的声音,这是她?那个睡在自己棺材里的新娘?
一身红衣的赵媚儿竟然真真切切的立在了唐山的面前。
“媚儿。”唐山的眼睛立刻湿润起来,“你可是媚儿?”
“呵呵呵”赵媚儿习惯性的用滑腻的手背挡住了自己那鲜艳的唇,“死鬼,都睡了半辈子了,还不认识老娘了?”
“媚儿”唐山迈开踉跄的步子,一步一步挪向面前的女子。
“你这死鬼。”赵媚儿冲着唐山慢慢张开了怀抱,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意味深长的浅笑。
唐山终于贴上了赵媚儿的身体,只可惜他只剩一条孤独的左臂,放开右肩的伤口,搂住了面前这个女子光滑的脖颈。
伤口之处随即再次鲜血喷涌,赵媚儿柳眉弯弯,朱唇轻起,樱桃小口印在了唐山干裂的嘴唇之上。
突然传出一声沙哑低沉的嘶吼,“你这个卑贱的虫子,现在见识真正的力量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相接的四唇间,一根粗大的触手已经钻入了唐山的咽喉,直达他的脏腑。
“嗯,见了。”唐山似乎并没有完全陷入幻觉,沙虫的触手听到了他脑海里最后的声音。这让它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唐山的左臂忽然加力,狠狠的箍紧了沙虫的幻体。
刚才沙虫专注于施展幻术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唐山已经偷偷踢倒了脚边的一个油灯,燃烧的灯芯随即引燃了床下的那些引线。沙虫刚刚开始吸食唐山的内脏的时候,整个房间开始晃动起来。
沙虫,请用你的半仙之体,听一听殊勒城最后的怒吼吧。
唐山把殊勒所有贮藏的二十座火霹雳全部埋伏在房间的四周,此刻,火药爆燃,一根根丈把的长矛,从四面八方同时射向了站在房屋中央紧紧抱在一起的唐山和沙虫。
沙虫意识到中计,顿时开始身体暴涨,想要挣脱唐山的残臂,但两百根长矛已经编制出一张天罗地网,这是真正的暴雨梨花,每一朵花瓣都是一只长矛和它刺破空气时留下的残影。
连串的发射和爆炸把整个客栈周围的土地完全翻开来,那些带着殊勒不屈的复仇火焰的长矛化身无数刺破苍穹的利箭,把客栈最后一间房屋彻底击得粉碎。
那个曾经无数次带领殊勒城躲避开灭顶之灾的殊勒校尉,不再需要为自己备下的棺椁了,他的干瘦的身体已经和那个自诩为高高在上的存在一起化为了漫天血雨。
殊勒百年的魔咒,没有打破,它的守备终于再也离不开这座孤城。
殊勒百年的魔咒,终于被破,再也不需要有大夏校尉把残躯留在殊勒城内了。
原本在荒原上,用来击退成千上万铁甲雄师的庞大火器火霹雳,完全集中在一个小小客栈之内全部爆发,排山倒海的力量,只给整个客栈留下一个深深的巨坑,巨大的冲击也把殊勒城所有那些残存的房屋尽数吹倒。
这个世界上已经彻底消失了一座孤城,殊勒。
灰尘,漫天的灰尘,遮蔽住刚刚刺破夜空黑暗的第一丝曙光。直到许久之后,晨风才徐徐把最后的浮尘带走,原本殊勒所在的地方,除了废墟,还是废墟。这座孤城的残骸,静静的等着北来的狂沙,把它彻底埋葬。
死城之内,却还有一线生机,粮仓的废墟之下,苏苏最先醒了过来,项北压在她的身上,为她抗住了砸下来的砖瓦,她扶起昏迷不醒的项北,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和血迹,惊慌的呼唤起项北来。
“项北,项北。”喊着,喊着,一向倔强的苏苏不禁哭出声来。
“好了,好了。”一旁的废墟中,另一个顶着枯干发卷的脑袋钻了出来,“放心,他还没死。”天默话痨的毛病又开始犯了。
随即,他摸到哲别措的身边,搬开他身上的土石木板,然后啪的一个耳光扇了上去,啪,又是一个耳光,一直打到第三个耳光,哲别措才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别,别打了,我已经醒了。”
“嗯”天默应了一声,然后啪的一声,一记更响亮的耳光招呼了过去。
“唉,为啥还打?”哲别措委屈的捂住了肿起的腮帮子。
“你说为啥?”天默又扬起了大巴掌。
“好,好,东西在这,东西在这。”哲别措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锦盒之内有红绸层层包裹,打开红绸,一个晶莹剔透的玉雕露了出来。
“那妖物应该是冲着这个东西来的。我知道不该骗唐山,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这东西丢了,我也是要人头不保的啊。”
……
几个黑影再次上路,苏苏终于找到一辆还能凑合用的马车,把昏迷的项北搬了上去,哲别措的双腿已断,也被放到了马车之上。
可怜天默老人没地方蹭车,只能扶着马车跟在后面。
几人继续北上,身后是已经不复存在的孤城殊勒的残骸,那里,袅袅升起一缕没有烧尽的黑烟。
纤细却笔直的黑烟直通天际。那似乎是殊勒最后的不屈的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