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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酒对斜日,无语问西风,胭脂何事,都做颜色夕阳红。
放眼暮江千顷,一杯离愁斛空,无处落鸾莺。天在阁之角,人倚醉醒中。
千万里,江南北,地西东。此生如寄,滔滔天下小菊丛。
谁是云天豪杰,借君四海舟横,去作小令风。故事且回首,此意莫匆匆。”
袁旖云看着纸上七扭八歪的字,拿着罗扇的手又紧了紧,她真的后悔没把刀带来!
“秦无衣!你居然敢戏弄本宫,你这叫诗?”
秦无衣无力的把脑袋贴到床上,仰头太久,让他的脖颈很是酸痛。
他虚弱的回道:“二小姐,你拿去便是,如果她说不行,你再回来找我。”
“你写的这都是什么,让我拿去丢人吗!”
“小令风,这首词叫《小令风》。”
看秦无衣回话像模像样,语气笃定,袁旖云不禁一愣。
“词?我怎么没听过?”
“现在你不是听过了。”秦无衣声音微弱,但气势不减。
“秦无衣,我现在就想砍了你!”
“哎~”秦无衣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二小姐,诗亦词魂,词文亦是人心魂魄。颜小玉最后那句“一片伤心画不成”意境如神,无人可对。无衣只好另寻蹊径,如她问及格律,你可与她说,“迎面春风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无衣几近将死之身,实无力气,不若,二小姐便把我杀了吧。”
秦无衣虚弱的话音一停,袁旖云竟罗扇掉落,娇躯微颤,抬手欲寻支撑。
身边的荷叶赶紧把人扶住,扶着她缓缓坐到床前的圆凳上。
“迎面春风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袁旖云直愣双眼喃喃复读。
这是什么意境。
春风迎面,万物复苏,一片冰心,仍然之于玉壶。
一个人在冬天伤了心,到春天的时候还未消融。纯真无虑的春风无知相问,却不知他是多么的伤心……
袁旖云并不能完全领会这句诗所表达的心情。但听到这句诗,她的心就突然一紧,好像一只手按在上面,轻轻抚摸……
片刻之后,袁旖云清醒过来,看着把脸扭到另一侧,背着自己的秦无衣,心如擂鼓,小鹿乱撞。
“荷叶,去藏宝阁取支老参,让厨子分三天给他用了,不能让他死,这人要死也得由我来杀!”
“是,二小姐,奴婢这就去。”荷叶再傻也看出来,秦无衣哄好了二小姐。
袁旖云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秦无一,起身出门而去。
有那一句诗,便不用质疑了,秦无衣的境界或许她还看不懂,那就让颜小玉来作评吧!
此时天色将晚,还是一身男儿装的袁旖云去而复返,匆匆而至。
颜小玉依然持节不落,迎客,焚香,奉茶,但话却有些冷了:“袁公子还真是执着,许不知,如换得别人,进小令苑需付十两银子,对诗亭得验笔墨。”
袁旖云心里的小鹿刚刚平静下来,正在春风轻拂的草原上缓缓踱着步子……
在这种情境之下,竟然有人跟她提钱?!
这跟把她的小鹿按倒放血有什么区别!
袁旖云冷哼一声:“颜小姐真会做生意,莫说你这小小的流风坊,就是整个扬州城,谁敢跟我要半纹银子。你若寻得来,我便保你自由而去!”
许久,珠帘后面一声幽叹:“果然这天道失常法无遵奉,袁公子可知,大道自然乃是天下尊规守距各司其行之果,如人尽其欲为所欲为,天怒其乱必事谴之。”
袁旖云一声冷笑:“就因为十两银子?”
又是许久,又是一声幽叹,珠帘后面的颜小玉却不再说话了。
这声幽叹有着明月沟渠的落寞。
袁旖云不察,冷哼之后,盘坐书案之后,把秦无衣写的《小令风》放在案头上。
丫鬟依然躬身施礼,依然双手恭敬把那张纸双手擎起来,送到珠帘后面。
少顷片刻,袁旖云竟听到珠帘后面传来饮泣之声,嘤嘤抑抑,伤心至极。
又过了一会,哭声消尽,珠帘声响,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走了出来。
颜小玉低垂云鬓,神色悲戚,一身淡紫色的对襟懦裙,更使她忧郁的气质惹人心疼。
如果按照女性的娇柔来审美,颜小玉真算不上美人,尤其她有一个架山横梁男人一样挺直的鼻子。
但她那股凛然浩瀚睥睨无知的气势,让同为女子的袁旖云都想把她放倒!
“袁公子,此词可有名字?”问完,刚刚哭过的颜小玉还咽了一口唾沫,缓了一下。
“《小令风》。”
“袁公子可否让我见他一面。”颜小玉说的很自然,就像她和袁旖云早就说好了,这诗让别人来对。
“不便!”袁旖云想了一下回道。
“他受伤了?”
袁旖云惊讶的看着跪在书案前的颜小玉,一时竟愣住了。
这是什么妖精?
午后在卢贺书的诗里面能看出他小心眼,黄昏就在秦无衣的词里面看出来人受伤!
“不便告知。”袁旖云总不能说人让我娘打了,趴着起不来呢。
颜小玉一双凤眼乜斜着袁旖云,把书案上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边说道:“既如此,此词便算不得对上我的诗。”
颜小玉能出来相见,就是认可对上她的诗,现在这么说,明显就是耍赖嘛!
可这种事本就是单向规则,她说不行,那就是不行了。并且按照现在文风的标准,秦无衣这首词,确实不算对得上她的诗。
看来那句诗想占为己有是不可能了。
袁旖云瞪着颜小玉缓缓说道:“他跟我说,如果你耍赖,就告诉你,“春风迎面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袁旖云话音一落,颜小玉就惊看着她,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也跟袁旖云一样喃喃重复道:“春风迎面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当啷一声,茶杯落地,茶水浸湿了颜小玉的懦裙,只见她侧身而倒,人竟昏了过去……
丫鬟一时慌了,赶紧把人抱住,哭喊来人救命。
袁旖云赶紧蹲过去,学着白娘姨教的,端起她的下巴掐人中。
此时外面传来对诗亭丫鬟的叫声,随着叫声,一道白影飞身而入!
此人刚刚站定,屋梁同时疾下两人,执剑出鞘,立在袁旖云身侧。
“我是沈欢,颜小姐怎么了?!”
“放下你手中的箭!”莲花厉声斥喝。
沈欢手里拿了两支箭,投壶游戏的竹箭。
“呵呵,云影卫?”
沈欢看袁旖云正在救人,把箭随手一丢,恰好钉在了门边的立柱之上。
未待袁旖云说话,颜小玉悠悠醒来了,她无力地跟袁旖云说:“请您代我转告,我等着他。”
袁旖云给了她一个冷眼,长身而起,饶有意味地盯着眼前这位江湖侠少。
“呵呵,沈欢?你知道的挺多嘛。”
沈欢又看了一眼丫鬟怀里的颜小玉,抬起头笑着说:“不不,你说错了,是你知道的少,是羽落翩鸿半步惊空玉树临风才子郎君沈欢,有没有记住?”
袁旖云看着一身白衣的沈欢暗暗咬咬牙,呲笑道:“沈惊空有时间多读读书,你名字前面还能再加上几十上百个字。”
沈欢哈哈一笑:“二公子所言甚是,不若哪天你借我一些可好。”
“有胆自去取之!”
“哈哈,既然这样,羽落翩鸿半步惊空玉树临风才子郎君沈欢从命。”
“不知所谓!”
“嘻嘻……谓之所谓。”
“你!……”
袁旖云放弃跟沈欢斗嘴,转回头告诉颜小玉:“你的话我会带到的,另外我还告诉你,他可比这个什么才子郎君英俊多了!”
言罢,带着莲花两人气哼哼出门而去。
如若换是别人,随口便指出云影卫,袁旖云一定把他杀了!
沈欢她也想杀,但杀不了,这让她很生气!
半步惊空,云影卫全召来也没用。
即便是半步,那也是四阶惊空!
霞影卫的绿竹,突破一阶的精锋之境就宝贝得不行,又给丹药巩固内功,又找静室供以修炼,等着盼着他出来之后进入二阶的含丹。
步入含丹一人就可抵一什精兵。
但他的价值可比一什精兵大多了。
即便这样的人,几十个也碰不着惊空之境的一丝衣角。
拿什么杀人家?
沈欢也知道将军府的二小姐想杀人,但他根本没在意,尽管她是袁旖云。
“袁旖云?~”颜小玉斜倚在软塌之上,柔声念着这个名字。
“袁牧野家里的老二,无法无天的疯丫头。”沈欢坐在矮几后面喝着茶。
“袁旖云手下竟有如此学识之人?”
“得空我去帮小姐查查。”
“不可!那是将军府,我不许你胡来。”
话是这么说,其实颜小玉迫不及待想见到这个人。
那首《小令风》或许没几个人能看得懂,但却写进了颜小玉的心里。
这首词的前半段,不但把她的处境和心情描刻得感同身受,同时也说清了客观的事实。
胭脂何事,都做颜色夕阳红。意思就是说,你现在所做的,都是在追随你爹的脚步。
天在阁之角,人倚醉醒中。天非所天仅存一角,人非所人似醉非醒,说的就是这个乱世。
后半段承接前一句的暮江千顷,瞬间变成气势磅礴的指点江山。江南北,地西东,人生一世,滔滔天下,有谁甘心只做角落里一小丛菊花。
最后告诉她,天云大地一土中洲,就算给零落在小令苑的你四海的力量,你也用不上。
回头想想你爹吧,这事急不得呀!
颜小玉看完就哭了,她放佛感受到了,这个知音知己、胸襟气魄可吞天下的大英雄,一边擦着她的眼泪,一边与她轻轻述说。
“喜溺男宠的芳如夫人今天去了将军府。”沈欢又道。
“嗯?”颜小玉疑惑道:“她这种人去将军府做什么?”
“还带着那两个会剑舞的外宠。”
“哼!显摆?她是怕扬州城还有人不知道她的娈宠,还是苏秉彧那个奸贼以剑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