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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佑陵与徐筱二人在正午之前赶到了合壤郡,二人说好到了喻州就此分别。徐筱倒是心中微微有些不舍,毕竟两人相处算下来已是有近一个月的时间。但俩人约定过对于对方的事情,不问,不听,即便猜到也不说。
苏佑陵散漫惯了,对于分别之事也没有多大感想,只是笑着将身上盘缠一把全塞给了徐筱笑道:“节省些,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徐筱疑惑问道:“那你呢?”
苏佑陵笑眯眯说道:“我怎么样都饿不死的,我马上就要去找我大伯,在他手底下先干些杂活等我爹娘。”
苏佑陵知道徐晓的性子,生怕她没了钱又去赌坊取巧或者真变成了拦路山贼。
他的人生经历过很多分别,正如他对陆甲所言。对于离别之事,苏佑陵向来大度。虽说这短短一个月,两人已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但也到此为止。
没什么拿不起,便没什么放不下,仅此而已。
苏佑陵牵着自己那匹马,怀中抱着跛狗随着人流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徐筱便在原地一直看着那个身影直至消失不见。徐筱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但那个身影自始至终没有回过一次头。
徐筱下意识的轻轻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反身牵马便往另一条路走去。
苏佑陵在合壤郡也生活过一段时间,算是轻车熟路。他抱着跛狗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棕马,轻轻的拍了拍马背:“我可和你不熟,你呆在我身边我也没钱养着你,给你找个好主人吧。”
在乱世之中,马匹是稀有物,莫说是边疆战马,即便是寻常马匹也不是一般人家轻易能养的起的东西。更何况当初北境战乱,许多民间用马都是被官府以低价收缴,如此一来,各地多有马贩子以倒卖马匹为生。价格更是被哄抬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准。
苏佑陵找了一处马市,寻了个地方蹲下来啃着干粮,眼前不断有行人路过,但却始终无人上前讲价。这年头,买的起马匹的普通人可谓是相当之少,买得起又养的起的更是少之又少,驻足停留也只是大致瞧上一瞧。幸好马市上还有许多其他马贩子也是如此,没有显得苏佑陵这里太过冷清。
等了半天,苏佑陵一口口慢慢咀嚼都快干掉了两块面饼,终于有个清瘦的青年人上前问价。
“这位小兄弟,你这马可是要卖?”
那青年人佝偻着背脊上前站在一旁,局促的不断搓手问道。
苏佑陵抬头看了两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棕马,嘴里正嚼着干粮含糊不清的说道:“四十五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卖。”
那青年人模样倒是周正,看着比苏佑陵也大不了太多,听到这话立即拍了拍额头,继而背脊更加佝偻了一些,凑过去说道:“小兄弟,你怕是不知道马市如今的行情,一匹普通的马顶了天也就四十两,你这价格,怕是卖不出去。”
苏佑陵不再搭理他,继续啃着自己的干粮,跛狗好奇的望着那佝偻汉子一直摇着尾巴。
那青年见苏佑陵不肯松口,舒了一口气退步道:“小兄弟能否让我看看你的马?”
苏佑陵头也不抬含糊道:“请便。”
那青年也就笑了笑,走上前去细细观察苏佑陵的马匹。
那马全身棕黄,不见一丝杂色。虽然称不上是雄骏,但四肢线条匀称柔美,一看便知是匹良驹。那青年有些爱不释手,见着苏佑陵没有看着他,便壮着胆上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
“咴咴”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在买家面前展示自己的雄姿。那匹马瞬时抬起前蹄长嘶一声。此举立即引起了周边诸多目光。
“好,好马。公子,你看我身上总共只有四十三两,如果公子不介意……”
那青年已经改了称呼,看的出确实是相中了这匹马。但还未等他说完话,另一位大腹便便的油腻汉子便走上前打断了青年的话。
“这位公子,在下是马市的黄段明,不是黄某自夸,也算是在这一片颇有几分名声,方才听着公子要卖这匹良驹,四十五两,说好了。”
那青年男子明显认识这个黄段明,见着他横插一脚,脸上难看,于是上前质问道:“黄段明,这匹马是我先看上的。”
那黄段明瞟了青年一眼开口道:“沈涣啊,做买卖又不是住店,哪里讲什么先到先得?自然是价高者得之。公子这匹良驹出价四十五两那已经是忍痛割爱,你怎的还在这里讨价还价,死缠烂打?”
这话可说的相当有水平。一贬一褒之下既给名为沈涣的青年扣了顶贪得无厌的帽子,又夸赞了苏佑陵买卖良心。那名为沈涣的青年自然斗不过那人情练达的黄段明,直说的沈涣哑口无言,面红耳燥。
苏佑陵抬了抬头看了黄段明一眼:“一手拿钱,一手拿货。”
那黄段明倒也爽快,直接便甩出一个麻袋。苏佑陵拿起掂量了一下,又打开袋子看了一眼,才对着黄段明点了点头道:“马牵走。”
黄段明仰着脖子拿出一条缰绳便把那匹马牵到了自己的马棚里。
沈涣见到事已至此,又刚被黄段明一句冷嘲热讽丢了脸面,一时进退两难,好不尴尬。平缓了一口气才拱手对着苏佑陵讪笑:“恭喜公子卖了个好价钱,在下也不多叨扰了。”
“咕”
正说着,沈涣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很不合时宜的声音,惹的苏佑陵眉头一簇抬头看着他。
“哈哈,我这就走,我这就走。”
沈涣摸了摸脑袋,正准备迈开步子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给”
苏佑陵蹲着掰开手中的一半面饼递给沈涣。
那沈涣的步子立即也僵在原地,但却也不推脱,将那一半面饼拿进手中,然后就在苏佑陵的注视之下,三两口便全吃了进去。
感情这家伙是个饿死鬼投胎?
苏佑陵皱眉诽腹,又从背囊中取出一块面饼,正准备递给沈涣。但沈涣却是再不好意思接过去,只是打个哈哈道:“今日多谢公子了,但沈某并非贪得无厌之人,买卖不成实在是沈某囊中羞涩。”
话说完,沈涣犹豫再三面色一变,慎重的凑到苏佑陵耳旁悄悄开口道:“公子半个饼,沈某铭记在心。那黄段明不是正经马贩子,从不吃亏,公子拿了银子还是早些离去为妙。”
沈涣说完便快步离开。
苏佑陵见着沈涣走远,又瞄了一眼不远处正和其他马贩子谈笑风生的黄段明,狠狠咬了一口手中的面饼暗自诽腹。
真是个怪人。
不过心中早已多留了一道心眼。
四十五两银子,在这种不大太平的年岁很容易招人惦记,苏佑陵自是知晓,吃罢干粮,抱起跛子就寻了一处人多的闹市走去。
与此同时,正在与其他马贩子谈笑风声的黄段明使了个眼色,边上正在马棚里喂马的一个伙计心领神会,立即跟了上去。
那小伙计一路跟随苏佑陵穿过街市,又接连绕过了几条巷弄。这活他很熟悉,自问一直以来没有出过什么差错。四十五两,他能分到两成利润。难得有这么大的买卖,他如何会掉以轻心?但跟着跟着那伙计就感到有些不对劲了。
南市的马市,这人都快绕到北市去了,还没有到住处?而且更为奇特的是足足一个时辰,那伙计竟是惊觉周围的场景竟是连他都觉着有些陌生了起来。怎的感觉那人比他还熟悉这附近的地形。
有些人天生对方向敏感,而苏佑陵恰巧便是这种人。每到一处,只要略微闲逛过数次,一个大致的地形便能印在自己的脑海。若非如此,当年自己也摆脱不了如此多的追兵。不过这次他倒是不用摆脱了,因为现在追踪他的那个伙计,比起当年的勘隐司众多大内高手,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只要苏佑陵愿意,他早早便能让那伙计跟丢。但是他还想再敲一笔,钱这玩意,永远也不嫌多不是?再者自己虽然在此处逗留过一段时间,毕竟物是人非,收集到更多的信息,也更方便于他在此处蛰伏。
所以苏佑陵确认早已远离马市后寻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弄,到了一处拐角之后轻轻放下了跛狗,示意跛狗噤声。自己则掏出短匕贴服墙壁,如恶狼捕食,静静的等待着猎物。
那伙计追到了巷弄,暗自惊奇刚才还能看到身影的肥羊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想到分成的利润,他还是不甘心的走了进去。
跟踪记下苏佑陵的住处,拿钱享福,但跟丢了的话那可就是要吃棍子了。
四十五两,那黄段明怕是能将自己撕了,单挑自是不怕他。但想到黄段明身后的人,那伙计心底一凉,咬咬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脚下更是抹了油一般骤然提速。
伙计提速奔跑,很快便来到了一处拐角,可能是常年僻静无人打扫,那巷弄地上积了一层薄灰。而让伙计惊喜的是那层薄灰上有一层浅脚印直通拐角,像是不久前才印上去一般十分清晰。
那伙计心中大喜,正准备拐弯继续跟踪。
蓦然一道寒芒不由分说劈头盖脸的袭来,那伙计心中骇然,来不及躲闪。
所幸那寒芒并没有彻底印在伙计的身上,下一瞬,那伙计额头便渗出斗大的汗珠慢慢滴落在架着他脖子的锋利刀刃上。他喉结微动咽下一口唾沫,就怕那刀锋一抹自己立马就得人首分离。
“说,谁让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