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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天下只有秀才而无侠士,如何乍起满湖春色?
若天下只有文臣而无武将,怎配去说国家兴亡?
冬蕊身上的伤势很重。
她能想起很多事情来。
舍胭脂水粉,取鞍鞯辔头。
放下手中的女红,拿起刀戟。
男扮女装从军行,她没得选。
乾仁之难,她有幸见识过沙场的厮杀与征伐,她也有幸结实了一批不错的战友。
比如林淮。
那场战事最后,原先的百人营只剩她和林淮两人还活着,两人互相搀扶活着回到了大幸故土。
也是在那一天,他才发现她是名女子。
那天夜里,他们二人促膝长谈。
“董睿,你以前是老子的好兄弟,以后做老子女人怎么样?我还奇怪从来没见着你在军营和咱们一起撒尿。”
她代替了自己的弟弟上了战场,所以她还清了那个家。
两不相欠,无需多言。
她理所当然跟在他身边回到了自己的家族。
直到如今林家老太爷病重弥留之际,林淮被人阴了也是一样。
她只是陪在他身边。
……
狼王长啸一声,只是这一声比之前的都大。
冬蕊如梦初醒。
狼王很愤怒,愤怒的是手下如此不中用,八条灰狼连续不断的袭击仅仅只是磨掉了冬蕊的一只手臂。愤怒的是这个人类还敢对着它大呼小叫。更加愤怒的是原本已经沦为它食物的人类还好生生的活蹦乱跳。
它开始迈开了步子,先是慢慢的行走,后又猛的提速。
狼王比原先的那些灰狼都要大出一个头。头上的伤疤足有冬蕊的匕首那么长,如一条蜈蚣嵌入了皮肤般狰狞。
前脚踏空,那道灰影矫健而迅猛。冬蕊只看一眼便知道,他没办法像之前一样挡住这头狼的冲击。因为狼王的冲击显然比之前的灰狼们大很多,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
一爪击地,狼王仅仅只做了短暂的泄力,而后恶狠狠的盯着冬蕊。他没有因愤怒失去理智,石台不大,贸然突袭容易跌落。更何况他本来个头就要大上一些。所以他在适应石台的范围。
这是属于他们的擂台。
狼王试探性的朝前一段突进,冬蕊微侧身形堪堪躲过同时右手持匕横挥也被狼王的微伏所化解,只割下狼王耳部的一撮灰毛。
狼王开始发出凶狠的低吟。猛的朝冬蕊扑了过来,来势虽凶却有意的把控了距离。苏佑陵也疾走一步将匕首刺向狼王,空中没法子转换自身的姿态,狼王的右脸被割开了一条口子,不深,但依然渗出了鲜血。
狼王愈加愤怒,刚一落地便又出前爪扑向苏佑陵。冬蕊后退一步,脚在半空中滑了一半。差点掉下石台。定了定身形,又朝狼王劈去。
匕首向前猛的一刺,被狼王晃开,从斜边一跃而起,张着獠牙就向冬蕊的腿部发起进攻。
冬蕊已经在石台边缘无路可退,反生进势,错开狼王的身位,一匕刺进狼王的后背,另一只手死死卡住狼的身体。狼王吃痛猛吼一声,转过头来终是咬住了冬蕊的左小腿。冬蕊又急忙抽出匕首去绞弄狼王的嘴部。
但狼王劲力极大,加上冬蕊只能活动右腿,重心一个不稳便向后栽去。只是左手还死死的紧环抓着狼王的背部,匕首也勾入狼王嘴中。血盆大口早已一片猩红,只是不知道是匕首划破狼王喉口所留还是利齿咬破了冬蕊的小腿所留。
狼王下颚咬合力又极大,若非冬蕊及时拿匕首去挡住,只怕右腿是要断掉。冬蕊见挣脱不了,自己体力也再耗不过狼王,索性将匕首往狼王嘴里更深一捅,而后空出手来,两只手一同去扒住狼王背部。
“去”
冬蕊使出最后的劲力用肘部死死压住狼头,罩住狼烟。强忍腿部的疼痛猛的向上一窜,把狼王弄得的脚步虚晃,怒火又让它根本不想放开嘴,即便它的嘴里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它也在忍。
一人一狼齐齐的从石台上掉了下来,冬蕊半伏在狼王的背部,口中依然使劲将狼王按在下面。
“扑”
“孽畜,还不松口?”
一道金影如绸缎一般流彩至空中,一把重剑悍然将狼王直拍的血肉迷糊,顷刻间就变成了一张肉饼。
盖也开胯如满月,又再度一脚踹了出去,那狼王尸被击飞三丈远。
三宝高手,气不绝,力不断。
盖也脚尖轻点一掠而起,身轻如燕纵身勾挽住冬蕊,重剑击地再撑形体,如一叶浮尘安然落地。
一身白衣如鹤翎,倒是说不出的潇洒逸然。
“和庆季一个样,都喜欢做老好人,这耍帅的一套还真说不准是谁学的谁。”
那绝色女子看在眼里,笑着撇了撇嘴,自是一开始便知晓盖也不会对这种事袖手旁观。
苏佑陵依旧是保持着他惯有的谨言慎行,不知根底的人面前,一句话不说那是最好。
这些所谓的高人,一个个都装的神神秘秘,道乎所以。
之前流落街头那几年,一个高手都没见过,让苏佑陵一直以来都很是疑惑。
同为肉体凡胎,难不成果真如传言那般有能以一敌百的人?
自打自己在悦来客栈当了两年小二,再出来之后才算是睁眼看人世,如那世道突然之间便天翻地覆了一般。
各路高手层出不穷。
敲鼎遍地走,三宝多如狗,和那烂大街的白菜一般。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这些所谓的江湖武林高手说的话也都是让人云里雾里,仿若真是自小不食人间烟火。
难不成仙人就不拉屎不放屁了?哪里来的这等狗屁道理?
苏佑陵的根骨不错,但远没有到天赋异禀的程度。如那卫昌友所言,他已是荒废了最佳的习武年龄,如今再想开始琢磨武道,更是难上加难。
自己勤练一个月,别说敲鼎了,可曾对于那“武”字有一番自己的心得?
不过他倒也不心急。
万事开头难,武道亦是如此,再者说他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入那风云占据一席之地。
天下有几个宋霑?又有几个唐啸?
芸芸众生大都还是谨守本分安度一生,苏佑陵也只想如此。
很多事情都是没有道理可讲的,正如他莫名其妙就成为了黑丞会的帮主,也如这么多年自己隐姓埋名只为了一条命。
所以当邱枕策在他做梦时说出的那些话,他不敢答应,也没法子答应。
高不可攀便不攀。
深不可测便不测。
多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背不起其他人的命,也帮不了其他人的忙,行一事,且行事。既然做不到行止由心,那便至少要问心无愧,只此而已。
这是一种借口,但这种借口能让他更轻松些。
一味的逃避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但有些事,并不是你想面对便能迎刃而解。至少当下不能,此为“执”。
道家有斩三尸,彭候、彭质、彭矫三者令人愚昧、享乐。斩得三尸,即证金仙。道家讲究要斩除执而佛家称之为“至空”而明心。便是守戒贪嗔痴的破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执念,这即是佛家所言的众生皆苦,普渡世人。
一者言曰清净无为,明心见性。
道家的齐天又唤作无为,佛家的齐天即为明心,是故所以然。
登三宝混元而至天道,便是杂糅心境、武境、意境而至圆满至臻的过程。
曾有上古净植道人欲说出自己对于齐天的看法:“道之乎所以,我身即道身。法相屹天地,太上保全真”
而百年前的剑魔裴哑人曾提出了另一种说法:“道灭乎然以,我何须道身?心念道自来,身外更无真。”
千百年来,世人皆以净植道人为洞观二尸却者,却以裴哑人为身外无物的齐天真人。
得天道而三尸尽却,明理即归于真。
此真即众生相。
裴哑人的相是什么?
手中的剑?
不尽然。
心思即他,万物所念系于一身。谁又说练剑之人必须心思挂在剑上?
便是连唐啸成名之后也不再腰悬三尺,转而是一支通体碧玉,玲珑剔透的笛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子非彼,安知彼之念?
一生晃晃不过数十载,又如何参的透两颗心?
苏佑陵幼年之时勤学好问,三教九流不说样样精通,也皆是略有所知。
在那等藏便天下古籍经卷的地方,饶是再过偏颇旁门的学说都能见到。
道家的《雷法参同卷》、《小周天太上经》、《两仪修经注》。
儒家的《浩然固正篇》、《三朝史》。
佛家的《菩提藏经》《渡悲咒》。
有武夫绝学《天残刀》、《太白歌残卷》、《阴阳殇剑典》……
许多当世名门大家所注写的经典名章更是不胜枚举。
纵然百无一用是书生,但读书破万卷,想来其义自见。
纸上得来多如茅草,只差其身躬行。
多少年游历,便是这一说,苏佑陵不比他人差。
胸倾黄土背朝天,农也。
靥笑语盈盈,娼也。
路见不平倚浩然,侠也。
居云深醉泉间,隐也。
与手足同袍,将也。
……
泯然众生归众生。
人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