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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佑陵兴致不错,一边走还一边哼着小曲。跛狗不愿呆在他怀中,荒郊野外自是随它溜达,没一会儿便是不见了踪影。苏佑陵倒也不担心它跑不见了去,只感慨羡慕跛狗瘸了条腿还能四处撒欢的心态。
行了一阵,只瞧着天色忽明忽暗,不知何时便会下起雨来。苏佑陵在听袁晔说书的那个雨天便已下了决定,往后不管天气如何,去哪儿都得带把油纸伞。
他人腰间悬刀配剑,我苏佑陵就要左腰悬着竹斗笠,背上挎着油纸伞。
去他娘的风度,我又不是劳什子王公贵族的公子哥,还是温度,温度最重要。
话虽如此,这般模样依旧是如同蟊贼般鬼鬼祟祟。让鱼弱棠很是担心万一有路过的官差看到,难免是要被盘问一番。
“信州啊,那我可忒熟了。只说那宣府烤羊肉,撒上那蒜香酱,神仙来了也保管得流口水。哦,还有封屯的安塞鼓。好家伙,每逢出征,要由百余强健老卒以履为槌,齐踏鸣之,那场面”
苏佑陵向着鱼弱棠不断显摆着自己的见识,鱼弱棠听他越说越有劲,便是故意出言讥讽:“行了,大幸哪哪儿你都熟。”
苏佑陵恬不知耻的笑着颔首:“不错,哪儿都是我家,大幸都是我家的。”
鱼弱棠只白了他一眼:“你何不同风而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直接说天地都是你家的岂不是更加妥当?”
苏佑陵闻言连连摆手:“小鱼儿,这你可说错了,我怎会说出如此厚颜无耻之语?”
鱼弱棠挑眉道:“我确实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如往常的拌嘴,现在的苏佑陵不差钱,差的只是一个真正能让他安心眷念的家。家人不多,跛狗一条足矣。至于鱼弱棠,爱跟着他便跟着,若是哪天走了也无所谓。
重要的是有朝一日她如果被官府追查到了,自己会不会去为了她搅那摊子浑水?几番斟酌,苏佑陵觉得自己约莫是不会的。
我非凉薄人,实乃力所不逮。
正如他也不会要求当自己陷入险境时鱼弱棠会站在自己身边。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若人人照顾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便无需其他的多余牵扯,不对任何事物报以希望,自然便不会失望。也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免于因为无心之失伤害他人,也能保护自己免于他人伤害。
眼看着天色渐晚,赶巧又是小雨淅淅开始作妖,二人脚步不免加快了许多。幸好没走一会儿便是看见路边矗立了一座义庄,匾额只“石灰义庄”四字。
二人也不多想便上前敲门借宿。
开门者是一个半百老人,只手提着灯笼,左瞳挂着一层厚厚的白翳,只一看便知是染上了盲症,模样甚是骇人。
苏佑陵上前客气问道:“老伯,在下是自苏州来的游学士子,天黑路滑,不知可否借住一宿?”
老人偏着脸用那只稍好的眼睛端详二人一会儿,却是看着不像坏人,便也点了点头退后,又伸出颤巍枯槁的手道:“请随我来。”
一阵妖风刮过,鱼弱棠扯了扯苏佑陵的袖子,自是有些害怕。
苏佑陵半拉半带着鱼弱棠踏入义庄,只眼前便是四五座散落的小屋环拱一院,植老槐一株。除了眼前老者,整个义庄竟是空无一人。
直到老者带着二人踏入正房,饶是苏佑陵也不禁警觉起来。
周围的一桌一案皆是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像是久无人居住一般。那么眼前的老者身份就很值得玩味了。
“你们二位自便,我去沏茶。”
老者将灯笼放在桌案上,只撂下了一句话便又颤巍巍的离开。
鱼弱唐家看着老人身形远去便是准备问苏佑陵话。
“你……”
却是苏佑陵示意噤声。
“嘘。”
鱼弱棠话到嘴边便又咽了回去,苏佑陵反过来只是暗自摸了摸怀中的匕首,又伸出两指往桌案上一带而过再抬起端详,指面立即沾上了灰糜。
这处义庄未免也太过僻静清幽了些,更何况又是只有一个老者生活在此。
不多时,老者端着盛盘颤巍巍的走了过来,两个白瓷盏倒是精细亮泽一尘不染,只看那茶壶釉色也知属于上乘。老者只看着二人站在桌旁,不由开口问道:“二位怎么站着?不用客气,老头子这里好久都没有人来了。”
鱼弱棠只看着苏佑陵不知道该做什么,苏佑陵叹了口气向老人开口问道:“前辈如何称呼?”
老者将放着茶壶杯盏的盛盘轻置桌案,又为二人一人斟了一杯热茶,这才轻言开口:“当不得前辈,无非是活的久一些的老骨头。我姓阎,阎王的阎。”
苏佑陵点了点头,却是依旧没有落座:“阎老一个人居住在此?我看外边儿匾额上写的是石灰义庄,并非私人宅局才是。”
姓阎老者看着苏佑陵没话找话的试探之意,自也是猜到二人对他的防范之心,只笑道:“年轻人出门在外知道小心谨慎是好事,但我就是普普通通的糟老头子一个,还是半个瞎子,如何是这位公子的对手?若是你们怀疑我在茶里下了药,那便我先饮一口。”
说着便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还将空盏现给苏佑陵看。
苏佑陵点了点头,只面露愧色:“是小子多虑了,阎老别放在心上。”
却也没有伸手去拿过茶杯喝茶。
江湖上有种阴阳壶,只小小一壶却暗藏玄机,其中以隔板隔开两处空间,自然也能将下药与没下药的两种茶水一同倒入其中再随机应变。
苏佑陵不是初入江湖的小白,什么阴招损招,江湖上的黑话春典他早已摸透。想死不是什么难事,想活着那就得是门大大的学问。
阎姓老者见苏佑陵执意不喝茶,便也并不强求,只是又替自己斟满了一杯,兀自坐在了一旁太师椅上品茗。
这般举动反而是让二人手足无措了起来。
鱼弱棠看着那铺了一层灰的椅子怎么也不愿意坐上去,倒是苏佑陵不在乎这些,只端起衣服下摆稳当坐下。
阎姓老者许是看着二人局促模样实在是滑稽,便又是开口:“你们两个小家伙,该说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倒也不错,但你们难道还真准备这么呆站着一宿不成?若是不放心老头子我,自己去泡壶茶便是。”
“还请阎老见谅。”
苏佑陵只得告罪一声,实在是这义庄的气氛实在是诡异。
阎姓老者点了点头:“平日这鬼地方确实没人来,也不知道今天是吹了什么风,待会儿还会有人要来。你二位若是不想喝茶,便自己找处宅子歇息吧。”
话说着,一杯茶也正好饮尽,老者起身又拿过那只红灯笼缓缓离去。
苏佑陵自然也是环顾四周,携着鱼弱棠便是准备找一处能让二人稍作休息的地方。
“咚咚咚”
僻静之处,又是小雨滴落,敲门声便是显得愈发的厚重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只是那道佝偻身影又是提着红灯笼颤巍巍的向门口走去。
“来了来了。”
厚重的漆门又是打开了一条小缝,二人只看着那老人将脑袋探出门外,不一会儿便又是一道绯色人影伴随清脆的银铃声步入院中。
苏佑陵瞳孔一缩。
那道倩影他当然熟悉,便是那系着银铃的竹斗笠就足以让人辨得她的身份。
那道红玉袍只进门便抬眼看向站在正房前的二人?
“苏公子,好久不见。”
女子声音比银铃更为清脆悦耳。
苏佑陵怔怔开口:“罗姑娘。”
老者回过头只笑眯眯:“原来都认识,那便好办了。姑娘还没吃饭吧?我这便去烧两个小菜。”
罗颖开口施礼:“有劳阎老了。”
这才走到苏佑陵面前,只看着他身后的鱼弱棠笑道:“苏公子身旁总不乏有佳人相伴呢。”
苏佑陵只欠身道:“姑娘近来可好?”
罗颖伸出玉手将斗笠摘下,露出一张让鱼弱棠都是惊异的倾国面容上前反问:“苏公子希望我好还是不好?”
天下自然再极难还有比面前这张面孔更为诱人的,饶是苏佑陵定力极好,总也是男人。英雄尚且难过美人关,更何况他?
苏佑陵只得是以讪笑掩饰局促,鱼弱棠见状自是冷哼一声没好气的走回屋中。
罗颖笑道:“不去哄哄?”
苏佑陵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只看着鱼弱棠一屁股便是坐在了刚才自拟说什么也不愿意坐下的小凳。
罗颖不待苏佑陵作何反应便是先一步踏入正房,又将竹斗笠放在一边询:“你们是来这里借宿的?”
苏佑陵开口反问:“罗姑娘难道不是?”
却有想起方才老者好像早都知道眼前女子会来。
罗颖只是轻启丹唇:“阎老是个好人,自是不会害你们。不过既然你们两个在此借住那便好生住下,不要去打探任何东西。”
苏佑陵点头称是。
罗颖看了看眼前之人,似是欲言又止,苏佑陵眯眼不语。
小雨淅淅沥沥似珠落盘滴答作响。
红衣杀气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