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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手将他的肩膀揽住，一手捧着水袋，蹲下来缓缓将水送进他的口中。
难言的羞耻尴尬与受宠若惊交织在心头，但楚蓝顾不得多想，拼命补充着水分。
“咳！咳咳！”少年干咳两声。
男人拍了拍他的背，力道轻柔得让楚蓝有些毛骨悚然。
“您……”
“好了吗？”男人拿起水袋，眉眼依旧深沉，神情看不出半点情绪。
“好了便走，此地不宜久留。”
男人收好水袋，背过身去：“上来。”
楚蓝的眼神有些呆滞：“不……不用了，前辈您……”
“上来！”男人加重了语气，似乎显得有些不耐。
见状，少年咽了口唾沫，双臂犹犹豫豫抱住男人的脖颈。
说实话，以他现在的状态，的确没办法自己行走，但这并不影响男人行为给他带来的匪夷所思。
要知道初见时，这位可差点直接一把捏碎他的喉咙，更别说后续将他像个麻袋似的扛在肩上。
寒冷的风呼啸而过，刮在脸上如同刀割一般，楚蓝哆哆嗦嗦吸着凉气，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但没过多久，他突然感觉身下那坚实的后背，传来阵阵温热的暖意，将寒冷尽数驱散。
少年细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眼底多了几分莫名的情绪。
他下意识将手臂环得更紧，侧脸虚虚贴在男人的后颈。
“洛前辈。”
“您为什么要救我？”
楚蓝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他本没打算得到男人的答复，但男人却开了口。
“我做事，不需要理由。”
少年沉默了半晌。
“您还是在意蓝海的，对吗？”
“闭嘴！”
男人语气变得冷冽起来，那股温热的暖意戛然而止。
楚蓝缩了缩脖子，他眸光迟疑，抿了抿唇，却还是硬着头皮：“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我还是大概了解过前辈的事迹，您是蓝海的英雄，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场战争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前辈您一定不是档案里提到的……”
“你想说叛徒？”
少年的话语戛然而止。
“还是……逃兵？”
男人冷冷地嗤笑一声。
“对，没错。”
“老子就是叛徒！就是逃兵！你们的档案一点都不错！”
“那场战争，老子没有挥出一剑，没有开过一枪，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战场上！”
“英雄？老子去他娘的英雄！少给老子戴高帽，老子不稀罕！”
面对男人的怒火，楚蓝不敢再多说半句，两人彻底沉默下来。
因为过于疲惫，楚蓝不知不觉便倚靠在男人背后睡了过去。
越是朝着荒野深处，气候便越是寒冷，不知过了多久，当楚蓝再次醒来，暗沉的空中飘起细雪，他抬起头，看着漫天飘零的雪花，眼神有些恍惚。
这是他来天河后，见到的第一场雪。
深夜里，少年裹着厚厚的绒衣，坐在冰冷的冻土堆上，呵着热气，搓着双手，苍白的脸颊依旧没有分毫血色。
瞥了眼那冻得哆哆嗦嗦的家伙，男人随手解开斗篷，他赤着上身，将斗篷丢在楚蓝的脑袋上，随手朝面前篝火丢几块腐朽的枯木。
“蓝海是无人可用了吗？”男人的声音依旧低沉。
楚蓝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默默将斗篷披在身上，努力维持仅存的暖意。
“我是自愿的。”
少年深深吸了口气，他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尖上。
“蓝海的情况不是很好。”
“自后希美纪年起，迄今为止已有一千余年，因为那三场银河战争的缘故，希美其他行政星系对蓝海的敌意很深，加上希美第九主战舰群的防御壁垒阻断了蓝海绝大部分星天列车的航线，导致蓝海的星际贸易严重匮乏……”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男人无情地打断了他的话语。
“你的战友呢？”
楚蓝顿了顿，声音不自然地低了几分：“我……我是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呵。”男人双眼虚眯，低笑声里嘲讽意味极浓。
“还真是那群人的作风。”
“我不是来送死的！”楚蓝猛然抬起头。
“半年前，我从跃迁枢纽84号降落，抢夺星舰，突破黑蜂要塞，从上万希美舰队的包围网里逃出来，潜入空天列车偷渡至天河星。”
“这半年里，那些家伙根本找不到我的位置！”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还不是因为……”楚蓝瘪了瘪嘴，硬是没把你儿子那三个字吐出来。
“算了，不提那些，洛前辈，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接您返回蓝海！”
这一刻，楚蓝情绪有些激动，说话也变得急促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蓝海本以为您早就已经不在了……可十八年前，当您的信标重新亮起的那短短十三秒，哪怕绝大多数人都觉得那只是延迟信号的短暂回响，是一个谬误是一个奢望！”
“但也有人愿意相信，相信曾经那位带领蓝海，唯一一次彻底击溃希美入侵者，取得银河战争胜利的大英雄！”
“蓝海七星·破军星！洛云凡！即使跨越千年之久，他依旧还活在这个世上！”
“所以，我来了，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我还是来了。”
“也幸运的，找到了您。”
“洛前辈！”楚蓝挣扎着站起身，绒衣和斗篷尽数落地，冰冷的风雪冻得他浑身战栗，但少年依旧坚定不移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那黑色的眸子含着希冀与期待，朝着男人伸出手掌。
“请您跟我回家吧！”
“回到蓝海，回到您的故乡！”
啪！
那端坐于地，赤着胸膛的魁梧男人，冷冷地抬起头，几乎是毫不迟疑地将少年伸来的手掌拍开。
楚蓝手掌生疼，他的神情有些错愕。
“我，没有家。”男人一字一句地念着，深邃的眼神里充斥着冰冷与漠然。
“洛云凡，他早就死了。”
“现在活着的，是赤邪！”
……
来到瑟丽玛家的第三天，洛飞白算是大开眼界。
为了赶走他，那两个孩子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什么在地板上洒弹珠，虚掩的门框上架冰桶，叠好的被子里塞老鼠，马桶垫上涂胶水，三更半夜窗户外面吊假人，只有你想不到，没有这两个小家伙做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