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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元点话语平淡,可在场所有人听去,却为之毛骨悚然,若是他所说为真,那死于其手中的内院弟子已然达到四十多人,这在苍虚历次逆云秘境开启中都从未有过,如此庞大的伤亡可谓骇人听闻,更遑论皆是出自一人之手。
而这四十多人,大多隶属各方势力,如此想来,叶元点一番杀戮之下,得罪的家族与宗门已是不计其数。
“你个疯子,出了逆云秘境,就连商家都保不住你。”郑云枝厉声道。
“我不需要被保护。”叶元点语气淡漠,话语间右手快速探出,在郑云枝身上点下数次,暂时封了她的修为。
小蛇缩小了身形,地面在一番交战后已是一片狼藉,它扭着身子穿梭于一个个冰冷的尸体中,仔细地搜刮着这些内院弟子残余的宝物,看看能否捡漏。
确定没有半点遗漏之物后,它才心满意足地回到叶元点肩头,打了一个饱嗝后,冲郑云枝嘿嘿一笑道:“小娘皮,我们可真有缘分呐。”
“解药。”叶元点淡淡道。
“你不敢杀我。”郑云枝盯着叶元点,突然笑了起来,叶元点若是要杀她,就不会多此一举,封印她的修为。
“再让我猜猜,你急着要解药,是想去救你的红颜知己,那位任姑娘?”郑云枝心中笃定,笑得更是愉悦,花枝乱颤间身子都倾倒在一旁。
叶元点眉头微皱,郑云枝猜得不错,如今任绛雪极有可能也已身中石芬散,他若是没有获得石芬散的解药,就算立刻动身赶往逆云秘境的核心,恐怕也难以摆脱四英杰,带着虚弱的她离开。
这一次逆云秘境的开启,分明是郑吕两家精心布置的杀局,更让叶元点惶惶不安的,乃是一直颇为神秘的李坤,他是否会对任绛雪不利,想到这叶元点的心绪愈发焦躁。
看着叶元点的神色,郑云枝笑得愈发开心,只听她阴阳怪气道:“任姑娘身陷险境,你却在这和另一个女人纠缠不清,真是妙哉。”
她笑声尖锐刺耳,神色间透着异样的妩媚,似已通过另一种方式,狠狠地报复了叶元点,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只要拖得越久,对于叶元点就越是折磨。
郑云枝甚至脑中已开始想象,叶元点赶到那时,仅剩下一具冰冷的躯体,到时他将无比懊悔,在自己身上花费了如此多的时间。
可片刻后郑云枝的笑声却如被人掐住了咽喉,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叶元点缓缓弯下腰,将自己的手握在他手中看了片刻,任由她如何努力,失去修为的她都无法挣脱叶元点的手掌。
下一刻,撕心裂肺的哀嚎已响彻林间。
“你还有九根手指。”叶元点对她的哀嚎充耳不闻,看着郑云枝扭曲翻卷皮肤皲裂的食指,他只是将自己的手掌向着另一根手指移去。
十指连心,食指扭曲变形传来的痛楚让郑云枝冷汗直流,她恐惧地看着叶元点,养尊处优的她从未受过如此酷刑,她更没想过叶元点竟然会对她一女子使用如此手段。
“叶元点你就等着吧,等着……”郑云枝强忍着剧痛,色令内荏道,然而她的话语还未能继续,刚到口边的话语又变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现在只剩下八根手指,你想好了再开口,我只要解药。”叶元点平静地看着她,修长的手指已捏住郑云枝的无名指与拇指,稍一用力就会将它们摧毁。
在内院开始,郑云枝就一直在针对叶元点,当时的他还能略作忍让,但是这一次,这些人所触碰的,是他的逆鳞。
剧烈地痛楚让郑云枝面色惨白,她闭目间都觉得自己要昏迷过去,偏偏叶元点掌中送出一股灵元,一直让她保持着神志的清醒,这一刻的叶元点在她眼中,比厉鬼还要恶毒百倍。
“不如我们破开她天灵,直接去她识海搜刮一番。”小蛇在叶元点肩头提议道。
“他敢吗!”郑云枝咬牙切齿道。
“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叶元点侧目看向他身后虚弱的商风化,轻声一叹,似乎仅存不多的耐心也已被郑云枝耗尽。
郑云枝双瞳震动,她发现自己一开始就猜错了,她一直以为叶元点没有杀自己是忌惮于她的家族势力,然而事实上他或许只是替商风化考虑,若非如此恐怕他早已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她此时才醒悟,一个一夜之间屠戮各方势力族人弟子的人,又怎可能会在乎再多一个仇家。
叶元点站起身,右手向着虚空一握,细长石刀闪现,他先前没杀郑云枝,确实是在为商风化考虑,只是时间紧迫,留给他的选择已是不多。
郑吕两家这次准备充分,本欲进行一次无声的谋害,所有参与行动之人都是经过两家筛选,到时商风化等人在逆云秘境的死亡只会成为一桩谜案,死无对证。
反之他若是杀了郑云枝,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到时候会发生的则是另一种情况,商风化与其家族多半也会被自己所牵累。
而叶元点之所以会在郑云枝身上略微耗费时间,实际上也不过是借机稍稍恢复自己的灵元罢了,长时间的交战下,他的消耗实际上大到难以想象,若非有星噬支撑,他恐怕也已是灵元枯竭。
如今灵元稍有恢复,叶元点也没有时间继续耽搁,杀了郑云枝取了解药后,他需要立刻赶往逆云秘境核心。
郑云枝瘫坐在地,她于叶元点的刀刃上感受到了杀意,心中一颤,她敢肯定叶元点真的决定要杀了自己,不敢有片刻犹豫,她手中光芒一闪,一个深褐色的小纸袋出现在她另一只完好的手中。
叶元点目光一凝,看了郑云枝一眼后,从她手中接过解药,再没有多看她一眼,就欲转身离去。
“你不怕我给你的是毒药。”郑云枝目露怨毒道,她声音颤抖,残破的手指传来的痛楚让她额头密布汗珠,失去了叶元点灵元的供给,她已处于昏迷的边缘。
叶元点脚步微顿,回头看向郑云枝:“若这不是解药,郑家日后也将不复存在。”
他似乎在诉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其中蕴含的凶戾却令闻者胆寒,哪怕此时的叶元点修为与三大家族的老祖仍旧相去甚远,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话语的虚实。
感受着叶元点的目光,郑云枝不自觉地相信,只要叶元点拥有足够的修为,他真的会亲手屠戮自己的家族。
叶元点也已从郑云枝的神色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转身走近商风化,将一部分解药留予他。
“元点,救救我哥。”商风化面露苦涩道。
尽管此话说来可笑,一个生元境大圆满的修士,需要被叶元点救助,可商风化知晓,若是自己兄长同样中了石芬散的毒,叶元点或许将成为唯一的希望,特别是亲眼目睹了叶元点的诸多手段后,商风化愈发坚定地相信他。
叶元点沉默片刻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尽快调息,我离开后将再也没人可以护你安全。”
商风化神色羞愧,他知道自己的请求极为过分,沉沉一叹后,取出一件法宝递给叶元点:“拿着,此物可以拖上一些时间。”
叶元点微微颔首,接过商风化手中法宝后,也不再有丝毫拖沓,脚下灵元与肉身之力全力爆发间,速度竟比方才战斗更快,传来音爆之响消失于众人眼前。
影月无边,长夜漫漫,寒风如刃撕扯着叶元点的身躯,可他的目光深邃,眸中唯有那皓白的倩影。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静谧的竹林中,她拉着自己的手轻声说道:“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在那等你。”
“你要等我。”叶元点口中喃喃着。
……
商陆行无力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面色因失血过多,苍白得像个死人,一直被他于掌心把玩的纸扇,此时被死死地攥在左手,扇骨上已多出了数道锋利的划痕。
他的右肩之下,已没有了臂膀,一个齐整的裂口将他的右臂撕裂,不时还有暗红的鲜血渗出,使得商陆行愈发虚弱,若不是修为底蕴深厚,他怕是早就难以支撑。
尽管如此,此时商陆行也已是摇摇欲坠,双目中渐渐失去了神采。
任绛雪静立于商陆行身旁,身前的地面上满是一道道剑痕,皆是之前交手比斗中剑气挥斩所遗留下的痕迹。
她同样于方才的交手中,与商陆行一样中了无色无味的石芬散,任绛雪秀眉微蹙,如墨的眸子冰冷的看向远处三人,虚弱之意如潮水涌来。
任绛雪的神色看不出丝毫变化,只是握住无月的葱白玉指,因用握得过紧而关节泛白,似怕稍有松懈,就再也无法将无月握住。
“卑鄙。”商陆行声音颤抖道。
“商兄何出此言,我们只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吕梁冷笑道,他与郑毅并肩而立,其手中长剑还有残余的血渍,商陆行的右臂就是他亲手斩下。
李坤负手立于二人身后,他天灵上正高悬着一法宝,散发着诡异的光泽,阻断了逆云秘境与内院弟子令牌间的联系,正因此物的存在,导致商风化一行人面临危机却无法退离秘境,此时的任绛雪与商陆行也因此身处险境却毫无办法。
商陆行目露绝望,这吕梁与郑毅不知究竟允若了何好处,拉拢了李坤入伙,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他事先也暗中与任绛雪结盟,倘若光明正大地交手,或许还胜负难料。
未曾想三人阴险歹毒,早已在此地布下奇毒,待交手比斗之时,二人方才惊觉中毒已深,可惜为时已晚,商陆行更是在吕梁袭击下断去一臂。
任绛雪以一敌二下,一开始还能占据上风,她修为虽是生元境后期,但是各种神通术法层出不穷,死死压制着吕梁与郑毅,然而随着毒性的深入,她体内的灵元不受控制地流逝,眼下也渐渐显露颓势。
任绛雪幽幽一叹,心中莫名希冀着此刻叶元点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可她又是庆幸,还好叶元点并未出现在此,不必与自己一般落入险境。
“差不多该结束了。”郑毅催促道。
“把她留下,杀了商陆行。”吕梁舔了舔嘴唇道。
他贪恋任绛雪的姿容许久,奈何忌惮她的修为,以及重重迷雾的背景,一直不敢有所行动,然而如今在逆云秘境内,却是另一番局面。
吕梁目露淫邪更浓,若是所料不错,叶元点多半已身死逆云秘境某处,想到任绛雪与叶元点的亲密关系,他的兴奋已是难以藏掖。
郑毅与吕梁彼此错身间,已持剑向任绛雪而来,二人身形极快,如两只展翅的苍鹰于辽原上疾驰,孤身无助的任绛雪如平原上落单的雪兔,等待她的唯有被二人捕获的命运。
任绛雪目光冷冽,如万载玄冰难以化开,面对向她而来的二人巍然不惧,将所剩无几地灵元注入手中无月,霎时间碧蓝剑体绽放出刺目的光芒,似欲与天际皓月争辉。
无月犹如从睡梦中苏醒,高悬于任绛雪身前,其中释放的冰寒煞气,冻得任绛雪俏脸越发苍白,碧蓝剑光下,映得她的玉瑕似以冰晶精心雕琢,没有半分瑕疵。
碧蓝剑光的四周,一瓣瓣薄如蝉翼的寒冰锋刃浮现,伴随着它们的出现,天地间的温度骤然下降,世间万事似对这锋刃稍作凝视,都会被它冻结。
皓白长裙于长风中激荡,任绛雪墨发上都出现了银白的冰晶,她秀眉微蹙,苍白的玉瑕竟于此时,多了一抹异样的红润,纤弱的身躯也在扑面的冰寒煞气下有所僵硬,唯独白皙地玉指,还是坚定地向着无月指去。
下一瞬无月发出清亮的剑吟,悬浮的寒冰锋刃接二连三地飞出,迎向了袭来的二人。
郑毅与吕梁速度未减,他们知晓任绛雪用出此术,定是拼尽全力,但这也同样意味着此术过后,她将再无余力抵抗二人,此时她已身中石芬散,尽管此术威势惊人,但他们依旧有信心可以合力抵挡。
寒冰锋刃与长剑相触后,迅速消融为寒雾,将长剑的一部分包裹,欲使二人手中的道器冻结,可很快又会被他们的灵元震散。
任绛雪双唇紧抿,如不是她体内灵元枯竭,此术将在她操控之下衍生诸多变化,而并非只是简单的冻结,她有信心凭此术轻易碾压二人,可惜没有灵元支撑的术法如无水湖泊,无论多么宽广壮阔,没有了水流也徒剩空壳。
面对不断破开冰寒锋刃的二人,任绛雪毫无惧意,只是她的眸子望向身前的无月时,神情略有恍惚。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如今日一般的寒夜,叶元点突然挡在自己身前将自己救下,任绛雪眸子中多了丝丝酸楚。
道途漫长,修道至今,留在她心间的也只有他一人,生死危机间,与他的过往一幕幕逐一闪现,最终皆化成了心中无声的呐喊,她只想再见到他。
郑毅与吕梁同样察觉到了任绛雪的失神,全当她是认命放弃了挣扎,二人心中冷笑,转眼已袭至任绛雪近前。
却于此时,苍茫星空上,一点星芒骤现,它如天际陨星划破长夜,可其中绽放的澎湃杀意,足以令众生颤栗。
它散发着嗜血的红芒,径直落向大地,拦住二人前进的去路,其中蕴含的浑厚灵元霎时间扩散开,冰冷地气浪翻涌倒卷间,烟尘裹挟着灵元如怒海波涛袭向二人。
二人身形一顿,不得不被涌来的灵元止住去势,向着后方退去,他们皆于这狂卷奔袭地灵元中,感到了惊天的怒意。
郑毅与吕梁于彼此双目中都看到了一抹骇然,再看烟尘弥散中,渐渐地现出了一柄细长石刀,其上密布细密裂纹,暗灰无光,令人难以相信方才的威势竟是源自这柄刀刃。
吕梁瞳仁微缩,他此时才注意到一个灰白身影从烟雾中浮现,但见其从烟尘中踏出,修长的五指骤然向着细长石刀一握,石刀再次震荡间,浩荡的灵元顷刻间将烟尘搅散。
紧接着蕴含冰冷杀意的话语,已传入二人耳中,尽管声音沙哑,可于此刻听去,更似幽冥阎罗前来索命。
“你们敢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