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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高谐一路快马加鞭,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好几日,终于是来到了地处偏远的落悠派。
出来迎接的,是虞溪英最小的得意门生,何念安。
只见念安来到高谐的面前,双手作揖,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见过高掌门。”
高谐稍稍鞠躬,以示答应,并且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劳烦进去通报一声,我要见你们虞掌门。”
“好。”何念安痛快地一口答应道,“还请高掌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示一下师父。”
“嗯。”高谐的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敬畏。
他看着何念安渐行渐远,而自己也只得站在原地干等着,落悠派不比峒川派,在没有得到虞溪英的允许下,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擅闯的。
……
何念安来到了虞溪英的院落中,发现她正在练剑。
于是乎,待到虞溪英一套招式完毕之后,何念安才双手作揖,大声地禀告道:“师父,淙南派高掌门求见。”
“嗯?高谐?”虞溪英出于本能,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疑惑不解地问,“他来干什么?”
“弟子不知。”何念安低着头,老老实实地答道。
虞溪英把手中的凤熄挥舞了几圈,将其背过身后,进而缓步来到何念安的面前,一本正经地问:“他带了多少人?”
“回师父。”何念安轻声细语地说,“弟子只看到他一人前来,并未带其他弟子。”
“只有一人?”虞溪英又不由得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地吐出四个字,“有点意思……”
何念安稍稍抬起头,试探性地问:“师父,那……要不要请高掌门进来呢?”
虞溪英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嘴唇,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终于做出了决断。
只见她慎重地开口道:“让他进来吧。”
“是。”何念安答应一声后,便匆匆赶了出去。
而虞溪英则是站在原地,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致地自言自语道:“高谐……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
何念安来到外面后,还没等自己开口,高谐便睁大了眼睛,满怀期望地抢先一步问道:“如何?虞掌门可愿意见我?”
何念安愣了一下,匆匆反应过来后,迟钝地说道:“高掌门请随我来。”
高谐一听,这心里瞬间乐开了花,喜出望外,眉飞色舞,只觉得大计将成,胜利在望。
于是乎,高谐便跟着何念安来到了虞溪英的院落当中。
何念安则是在外恭候。
高谐一见到虞溪英,便毕恭毕敬地说道:“虞掌门,好久不见了!”
“是啊,高掌门,的确是好久不见了。”虞溪英缓缓转过身,正对着他,用一种阴阳怪调的语气,冷冰冰地说,“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脸来见我。”
一听这话,高谐顿时慌了神,鼻息变得愈发沉重,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心中一震,身子一颤,只觉得脊骨发凉,浑身上下,径直冒出一堆冷汗来。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故作镇定,强颜欢笑道:“高某不知,虞掌门此言何意啊……”
“此言何意?”虞溪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而后轻蔑一笑,拉长了声线,语调上扬,悠哉悠哉地说,“我不知道高掌门是真糊涂呢,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高谐更慌张了,眼神飘忽不定,神色愀然,无所适从,一脸担忧。
他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高某是当真不知,还请虞掌门明示。”
虞溪英冷笑一声,虎视眈眈地凝视着他,疾言厉色道:“好啊,既然你忘了,那就让我来替你回忆回忆。一个多月前,你上我落悠派请求与我联手攻打妖族,当时我们有言在先,一切行动全权由我指挥,可你倒好,三番五次地忤逆我的命令,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神剑仙只断去你一条手臂,还真是便宜了你!”
高谐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惊慌失措地解释道:“事出有因,情有可原,迫不得已,高某都是为大局着想,还请虞掌门息怒!”
“为大局着想?”虞溪英毫不留情地径直拆穿道,“高掌门莫不是把我当傻子看待了?你以为我和陈伍常一样,是你可以随便加以利用的么!”
高谐一惊,不由得眉梢一紧,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一时之间,无话可说。纵使有话,也不敢说。
虞溪英继续振振有词道:“你美其名曰是为大局着想,实则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罢了吧?”
高谐面不改色地怔在原地,缓了许久,想着既然瞒不住了,便不再装模作样,免得白费力气,自讨苦吃。
只见高谐的嘴角微微上扬,而后更是露出一抹阴险的笑容,意味深长地盯着虞溪英,兴致勃勃地轻声问道:“敢问虞掌门是何时知晓的?”
虞溪英长舒一口气,淡定自若地说:“从你强行让我留在你淙南派之时,我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当时我让虞掌门留我淙南派,不过是见路途遥远,觉得众弟子很是辛苦,这才想着让大家在我淙南境地歇息片刻。高某人不知,这如何能引起虞掌门的怀疑?”高谐不明所以地问。
虞溪英理直气壮地答道:“这固然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不过高掌门热情洋溢,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心生疑虑,更何况高掌门不觉得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么?”
“操之过急?”高谐皱着眉,一头雾水地问,“虞掌门这又是何意啊?”
虞溪英淡然一笑,从容不迫地说道:“高掌门三番五次地煽风点火,我可是都看在眼里。自从异族的四大统领露面之后,高掌门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直接对那两个娃娃下手。为的,不就是速战速决,解决四大统领么?”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高谐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说,“自古正邪不两立,我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不妥?斩杀妖邪本就是我等的分内之事,难道不是么,虞掌门?”
“其言之不怍,则为之也难。”虞溪英颇具挑逗意味地说道,“高掌门说这一番话时,还真是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啊。那时,我们本只需战胜怪倚硎,便可以要了其他两大统领的小命,可高掌门偏偏不肯,非得以那两个娃娃的性命相逼。我还纳闷儿,你堂堂一代掌门人,这般威逼利诱,难道不觉得脸上无光么?”
高谐板着一张脸,义正言辞地反驳道:“怪倚硎有天蚕金钨护体,不是你我所能轻易得手的,虞掌门又何必固执己见,一意孤行?”
虞溪英坚持不懈地说:“当时,我们和怪倚硎交手也不过数招。高掌门这般畏首畏尾,首鼠两端,甚至忤逆我的意思,做出这种令人不齿之事,我虞溪英怎能与你这种宵小之辈为伍?”
高谐轻声一笑,不屑一顾地说:“虞掌门,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是,我是有私心,不过归根结底,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江湖正道,为了天下安宁,百姓安康。异族之人死不足惜,敢问虞掌门,我这么做又有什么不妥?”
虞溪英瞥了他一眼,愤愤不平地厉声呵斥道:“哼,相比异族之人,我看你才是穷凶极恶之徒,蝇营狗苟,丧心病狂!”
高谐一听,不由得眉头紧锁,面红耳赤,目眦尽裂,微微低着头,尽量隐藏自己凶神恶煞的神情,心中虽然有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但还是不得不低声下气地隐忍不发。
他深知现在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万一因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坏了大计,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于是乎,高谐百般纠结,左右为难之下,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只见他长舒一口气,恬不知耻地好言相劝道:“虞掌门,我承认,先前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太过冲动,这才冒犯顶撞了你。但这一切绝非是我有意而为之,虞掌门大人有大量,还请虞掌门陂湖禀量,原谅我的过失!”
虞溪英轻声一笑,觉得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着实痛快。
她鄙夷不屑地说道:“高掌门先前趾高气扬,目空一切,现在又卑躬屈膝,妄自菲薄。有时候我真搞不清楚,你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
“虞掌门言重了。”高谐识趣地说道,“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如今,我已然意识到自己的罪过,心里有愧,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若不来向虞掌门致歉,只怕良心会受到谴责,始终过意不去,故而此行特地来解开心结,请求得到虞掌门的宽恕。”
虞溪英一听这话,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抑制不住地放声狂笑,像是一个失了智的疯老婆子。
高谐定睛一看,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挠了挠脑袋,愁眉莫展地问道:“高某人不明白,虞掌门这是何意?”
虞溪英见了,赶忙伸出一只手,握紧拳头,置于嘴前,刻意咳嗽了两声,重新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只是嘴角始终忍不住微微上扬,似笑非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番言语从高掌门口中说出十分罕见罢了。”
高谐睁大了眼睛,郑重其事地说:“虞掌门慎言,高某人绝无戏谑调侃之意。一切乃是出自真心,请求得到虞掌门的宽恕。还请虞掌门不要戏弄在下。”
虞溪英轻声笑笑,转过身,背对着高谐,往前走了两步,有意无意地说道:“高谐,你觉得到了这个时候,我原不原谅你有什么分别么?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此番来我落悠派,应不止是请求得到我的宽恕这么简单,而该是有利可图吧?”
高谐一惊,额头上生出粒粒汗珠,当真觉得紧张无比。
他猛地一睁眼,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心里想着,再这般装腔作势,惺惺作态也全无什么意义可言,便干脆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好了。
“虞掌门圣明,高某人此番前来,确还有一事相求。”高谐低着头,平心静气地说道。
虞溪英轻声笑笑,全然任何惊讶之态,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她转过身,回过头,淡定自若地凝视着高谐,心潮起伏地说:“高掌门能够这般拍马奉承,逢其所喜,避其所讳,千方百计地讨好我,向来此事一定是非同小可吧?”
高谐笑脸相迎,脸上的褶子已然堆到了一块儿,不过他还是乐呵呵地答应道:“正是,虞掌门果然神机妙算,聪慧无比。”
“可惜我再怎么聪慧,却依然是有一事不明。”虞溪英有意无意地说道。
高谐心平气和地说:“虞掌门请讲,高某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后,虞溪英的嘴角微微上扬,缓步向高谐走去,来到他的面前,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意味深长地说:“高掌门在这样的情形下,是如何能够做到这般厚颜无耻,死皮赖脸地找上我的呢?”
高谐一听,瞬间愕然了,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心慌意乱,自己来这落悠派,是为了寻求援手,可不是为了平白无故地受此等奇耻大辱的!
虞溪英直起身子,挺起腰板,长叹一口气,别有深意地说:“也罢。世人都说,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高掌门既然千里迢迢地来我落悠派走了一遭,我自是不能让高掌门空手而归。高掌门有何事相求,不妨说出来听听。”
高谐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强忍怒火,勉勉强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稍稍低头,心如止水地说道:“虞掌门,其实高某人此番前来,还是为了与虞掌门联手。”
“又是联手?”虞溪英不由得诧异了一下,兴致冲冲地问,“难道高掌门上回失手不甘心,故而又想故技重施,再一次和我联手进犯妖族?”
“不不不。”高谐连连挥手否认道,“虞掌门误会了,此番联手,并非是与异族有关,而是与我们正道的生死存亡,息息相关!”
“哦?正道的生死存亡?”虞溪英不禁提起了一丝兴趣,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颇有兴致地问,“说说看?”
高谐轻声一笑,信誓旦旦地说:“我想邀虞掌门与我联手,共同讨伐神宗!”
一听这话,虞溪英径直愣在了原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千思万想过后,有条有理地套话道:“高掌门,这好端端的,你怎么就想起讨伐神宗来了?”
高谐有理有据地解释道:“虞掌门放心,高某人自是不会无缘无故地讨伐神宗,只是我反复斟酌,掂量再三,觉得神宗着实不宜在坐这天下第一名门正派的位置。”
“何出此言?”虞溪英不禁眯起了眼睛,格外好奇地问。
高谐自信满满地指认道:“在下以为,神宗已然丧失了正道之心,不配再坐这江湖的领袖。这群雄之首,理当是武功高强,德高望重,以德服人,深得民心才是。可神宗这千年来,偏偏是无所作为,好逸恶劳,就连我和陈掌门上神宗申请联手攻打妖族之时,神宗也是三番五次地推脱责任,甚至是不由分说地将我们二人轰下了山,实在是不可理喻!虞掌门是个聪明人,要知道,这般宴安鸩毒,形势可是不妙啊!”
虞溪英深吸一口气,默默颔首,不慌不忙地问:“这就是高掌门要讨伐神宗的理由?”
高谐皱着眉,苦着脸,面露难色,真心实意地说:“虞掌门明鉴。高某人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谎话啊!”
“高掌门,我不是不信你,只是神宗贵为四大门派之首,我等其他三大门派,理应辅佐神宗,从中斡旋,共谋大业。而不是以下犯上,谋权篡位啊。”虞溪英语重心长地说道。
高谐辞气激愤地说:“虞掌门所言,高某人都明白,也都理解,可现如今,神宗正道之心全无,坐这门派之首,实属不妥。理当退位让贤,让更加有能力的门派,取而代之,一统江湖啊!”
“让更有能力的门派取而代之?”虞溪英一把抓住了重点,神思恍惚地问,“那依高掌门之见,这江湖领袖,群雄之首,应当是谁来坐,比较稳妥呢?”
高谐会心一笑,识趣地夸赞道:“虞掌门武功高强,深明大义,体恤苍生疾苦,心怀天下安宁。这群雄之首的位置,自然是由虞掌门来坐最为稳妥,此乃毋庸置疑的事情呀!”
高谐巧舌如簧,油嘴滑舌,致使虞溪英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虞溪英虽知道高谐暗藏心机,城府极深,事情绝对没有他所说的这么简单,可一听这话,却还是不自觉地轻声一笑,颇有一番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