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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瑞霜的一番措辞,苦无便是情不自禁地轻声一笑,饶有兴致地开口道:“小霜,要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倒是更想见见这位神通广大的虞掌门了。”
瑞霜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干脆利落地脱口而出道:“不行!”
苦无心中一震,身子一颤,吓一大跳,匪夷所思地凝视着瑞霜,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吞吞吐吐地问道:“怎……怎么了?”
瑞霜愣了一下,眼神飘忽不定,双手无处安放,一时之间,竟还没想到反驳的理由。
只见瑞霜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慎重地开口道:“呃……因为……因为……落悠派地处偏远,所以你不能去!”
苦无一怔,眼睛稍稍睁大了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瑞霜,不敢相信地问:“就因为这个?”
“是啊!”瑞霜肯定地点点头,理不直,气也壮地说,“你想啊,落悠派位于落花流水之间的不毛之地,我们要是去那儿,肯定会花费不少的脚程。如此劳心劳力,谁受得住啊?”
“我受得住啊。”苦无相当自然地答道。
“那……那也不行。”瑞霜心急如焚地极力劝道,“你受得住,本姑娘也受不住啊对不对?”
苦无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那……到时候小霜你就找一家客栈住下,我把事情办妥了之后,再回来找你。”
“那也不行!”瑞霜再度否定道。
苦无一惊,手足无措,目光空洞无神,心力交瘁地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称心如意呢?”
瑞霜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撅着嘴,叉着腰,气鼓鼓地说:“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没有啊。”苦无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向外摊开手掌,耸了耸肩,一脸无辜地说。
“你就是嫌我烦了!”瑞霜愁眉苦脸,嘟囔着嘴,委屈巴巴地说,“我一听你的语气我就知道你是嫌我烦了!”
苦无呆呆地立在原地,一脸呆滞地看着闹脾气的瑞霜,不免有些惊慌失措,无所适从。
他身为一佛教中人,面对此情此景,当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一个劲儿地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瑞霜背过身去良久,见小和尚迟迟没有反应,自己倒是先开始着急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后,瑞霜果然还是沉不住气,于是转过身,回过头,打破了尴尬的局面,先行开口道:“小和尚,你怎么不哄我啊?”
“哄你?”苦无目瞪口呆,倍感诧异地重复了一遍,眼神当中写满了茫然。
瑞霜见状,眉梢一紧,不禁“啧”了一声,身心交病地挥手作罢道:“哎呀算了算了!不为难你了!”
而苦无则是一意孤行,固执己见道:“小霜,你如果嫌路程远太累的话,大可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等我回来找你啊。难道……我说错了吗?还是说……你是担心交不起房钱?”
瑞霜一听,瞳孔放大到极致,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嘶——”的一阵声响,忧心如焚地说:“我家里世代为官,你觉得我能差这点房钱?”
“是啊……”苦无稍稍低头,意味深长地说,“小霜你自己都说了你家世代为官,那为什么还要用缺斤少两的残币呢?”
“你……我……”瑞霜脸上的表情已然拧成一团,面目狰狞,愁眉不展,急得语无伦次,无力反驳,“唉!算了,我懒得跟你解释!”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苦无简单粗暴地决断道。
“诶诶诶!”瑞霜忧心忡忡地制止道,“不行!不行!我都还没答应呢,你怎么就定了?”
苦无一脸淡定,气定神闲地问:“那小霜你想怎么样?”
瑞霜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只得无可奈何地说:“不管怎样,总而言之,我就是不希望你去落悠派。”
苦无泰然自若地说:“不过是脚程远一些罢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我快马加鞭,也就几日的路程而已。”
“哎呀!不光是路程远的问题,还是……还是……”瑞霜欲言又止,迟迟想不出阻止他的理由,急得直跺脚。
“还是什么?”苦无眉头紧锁,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还是……”瑞霜猛地一抬头,眼神当中闪过一道亮光,灵机一动,豁然开朗,急中生智道,“对了,落悠派中可都是女弟子,你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去那里怕是不妥吧?”
苦无默默颔首,若无其事地答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落悠乃是名门正派,我此行前去,是为公事。她们女弟子虽多,难道还能吃了我不成?”
“那可说不准!”瑞霜着急起来,竟还开始胡言乱语。
苦无皱了皱眉,用一种异样的目光,不敢相信地盯着她,不明所以地问:“小霜,你这是怎么了?原本说王允川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提起落悠派,你就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瑞霜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张皇失措地说:“哪有,我这还不是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苦无愁眉莫展地重复了一遍。
瑞霜连连点头,有理有据地解释道:“你想啊,虽然你无思无虑,少私寡欲,但落悠派中这么多女弟子,万一哪个对你有了非分之想,届时你逃都逃不掉!”
“小霜,你都在想些什么呢?”苦无面带微笑,轻声细语地嗔怪道,“落悠派的弟子为人正直,刚正不阿,虞掌门更是严加管教,雷厉风行。我还听说落悠派是不支持弟子谈情说爱的,所以你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人家那是不支持,又不是明令禁止!”瑞霜一针见血道,“小和尚,江湖险恶,世间纷扰,我真怕你堕入泥沼后会无法自拔呀!”
苦无自信满满地说:“小霜,你放心吧,我不会的。我身为佛教中人,早已大彻大悟,又岂会被这尘世的纷纷扰扰所诱惑?等解决了王允川的事情,你就先在这居安城中住下,我快去快回,一定回来找你。”
“那也不行!”
“还不行?”
瑞霜不依不饶地说:“你都走了,我肯定也要跟你一起去,否则你一个人,我担心。”
“可你不是嫌路程远,不想去吗?”苦无反问道。
而瑞霜则是把手一挥,坦坦荡荡地说:“没事儿,大不了我累点儿,辛苦点就是了,这样总好过让你一个人置身险境。”
苦无想了想,轻声一笑,满意地说:“也好,这样我们相互照应,稳妥一些。”
瑞霜语重心长地长叹一口气,按照现在这个形势,自己也只得随机应变,见机行事了,好在王允川的事情还没解决,前往落悠派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还有大把的时间留给自己准备。
紧接着,瑞霜一手握拳置于嘴前,刻意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言归正传道:“小和尚,王允川的事情你不用着急,等我养好身子,我们再行定夺。”
苦无眉梢一紧,顾虑重重地说:“可即便王允川的事情不急,师父托付我前去落悠派一事……”
“那就更不用着急了!”还没等苦无说完,瑞霜便把手一挥,蛮不在乎地打断道,“你想啊,落悠派如果真已生出了谋反之心,那你去了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把命搭上。她若是无意谋反,那你早晚去不都是一样的吗?”
苦无止不住地默默颔首,面色凝重,一手伸出两指,来回摩挲着下巴,心潮起伏地说:“不错不错,甚是有理。那王允川一事,就等小霜你养好身子,我们再采取行动了。”
“好。”瑞霜豪气冲天地一口答应道,不带丝毫的犹豫。
随后,苦无识趣地双手作揖,毕恭毕敬地说:“小霜,那我先回房了,你好生歇息。”
“回房?”瑞霜下意识地跟着他念了一遍,疑惑不解地问,“小和尚,你不跟我住一间房吗?”
苦无轻声笑笑,平心静气地说:“小霜你说笑了。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能跟你住一间房呢?况且这样还会打扰你歇息,于是我就开了两间房。但是你不用担心,我就住你隔壁。你要是有事儿,随时叫我。”
瑞霜小脸一红,用一种阴阳怪调的语气,有意无意地说:“都是有过肌肤之亲的人了,你怎么还这么生分?”
一听这话,苦无顿时慌了神,只觉得脊骨发凉,浑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来,只得尴尬地笑了笑,进而匆匆离去。
瑞霜目送着他离开,缓缓提起手,用衣袖稍稍遮掩淡淡的微笑,古灵精怪地评价道:“还真是块儿木头。”
……
居安城,城主府,书房内。
王允川正在心如止水地写字画画,颇有一番闲情逸致。
这时,李保春却迎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双手作揖,不骄不躁地说:“城主,那和尚一事有消息了。”
此言一出,王允川立马停了笔,稍稍抬头,挑了挑眉,一本正经地问:“找到他的下落了?”
“这倒是没有。”李保春意味深长地说。
“没有?”王允川皱了皱眉,略显不满地说,“那能有什么消息?”
李保春弯腰不起,正色庄容地说:“城主,虽没有查到他的下落,但奴才已经查明了他的真实身份。”
“哦?”王允川瞬间提起了一丝兴趣,迫切地追问道,“说说看?”
李保春心平气和地说:“如其所言,这和尚的的确确是神宗掌宫,祭风道人的关门弟子。”
“什么!”王允川径直激动得站了起来,瞠目结舌,大吃一惊道,“他真的是祭风道人的关门弟子?”
“是。”李保春相当笃定地说道。
王允川喘了一口气,喉结一阵蠕动,忐忑不安地说:“消息是否可靠?”
“回城主,众口相传,应是不假。”李保春有条不紊地说,“这和尚名叫苦无,出身狄山脚下的宏德寺,自幼由枯山大师抚养成人。后拜入神宗,成为了祭风道人的关门弟子。”
王允川愁肠百结地说:“那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妮子是谁?也是祭风道人的弟子吗?”
“城主,此女的身份扑朔迷离,尚不得知。”
“什么?查不到?”王允川横眉怒目,火冒三丈地怒斥道。
李保春更把头低了低,忧心惙惙地解释道:“城主息怒,城主息怒。此女目无王法,嚣张霸道,着实怪异,且观她言行举止,穿着打扮,不像是本地人,故而城中的眼线,皆对其一无所知。”
“岂有此理!”王允川牛气冲天地大喝一声道,“罢了,她既然跟那和尚同道,想来也是神宗之人。你继续让人在暗中调查,不要惊动了神宗。”
“是!”李保春慌里慌张地答应道,“奴才一定督促。”
“还有。”王允川意犹未尽地说,“加派人手,全力搜捕,哪怕把居安城搜个底朝天,也一定把他们两人给我挖出来!”
“是,奴才遵命。”
“尤其是神宗周围。”王允川细心地补充道,“多在神宗周围布置眼线,他们两人一旦回了神宗,立即向我禀报,我要早做打算。”
“是。”李保春冷静地答应道。
王允川长舒一口气,见他弯腰不起,还在行礼,料想还有其他事情,便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还有什么事吗?”
李保春的心中一阵触动,稍稍抬头,试探性地问:“城主,影教那边……可需要安排什么吗?”
王允川眉头紧锁,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过后,王允川才神思恍惚地喊了一声:“李公公。”
“奴才在。”
“你以为高先生如何?”王允川不慌不忙地问。
“呃……”李保春千思万想,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转,组织了一番语言后,小心翼翼地答道,“回城主,高先生武功高强,远胜府中侍卫。有他相护,定可保城主清泰无虞,安然无恙。”
“说这么多干什么?我又没问你这个。”王允川淡定地说。
李保春愣了愣,迟疑地问:“那城主指的是?”
“我是说他的为人。”王允川毫不遮掩地说,“李公公,你觉得高先生为人如何?”
李保春缓了缓,应对自如道:“高先生赤胆忠心,尽忠职守,说一不二,杀伐果断,除了有些高冷之外,便是一切都好了。”
“哼。”王允川轻蔑一笑,不屑一顾地说,“得人钱财,与人消灾。所谓赤胆忠心,尽忠职守,也不过是有利可图罢了。”
李保春缓缓开口道:“虽是如此,可城主却凭借这真金白银,巩固了自己的势力。如今称霸一方,居安城以您马首是瞻,无一人胆敢造次。如此一物换一物,倒也未尝不妥啊。”
“高先生虽然厉害,却还不够厉害。今日神宗弟子在我面前造次,不还是叫他们从高先生手里逃脱了?”王允川别有用心地说,“有时候我真想不通,花这么多银两雇这样一个高手,究竟值是不值呢?”
李保春神色自若地答道:“城主霸业初成之时,需要影教的高手从中辅佐,巩固地位,这是毋庸置疑的。奴才可以负责任地说,曾经的那些真金白银花得一点儿都不冤枉。”
“听李公公这话的意思,好像现在我继续把钱花在影教身上,就有些不值了啊?”王允川不禁眯起了眼睛,意义深长地问。
李保春作古正经地说道:“回城主,现如今城中百姓安居乐业,乱臣贼子通通绞杀殆尽。城主之位不可撼动,要对付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老百姓,府中的普通卫兵就可以做到。此时再继续任用影教高手,意味着大量的钱财无故留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王允川慢慢悠悠地点了点头,愁容满面,有所顾虑地说:“你所言非虚,不过该花的钱还是得花,没有像高先生这样的高手相伴左右也是不行。就像今日那两名神宗弟子公然挑衅,若是没有高先生在场,我身边的卫兵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啊。”
“城主统治居安城数十年来,一直平安无事,无人造次。今天突然生出变故,着实蹊跷。但按照以往来说,却是不该如此才对。”李保春同样不解地说。
王允川自信一笑,故作镇定地说:“谁知道呢?或许是老天终于看不惯我的恶行,派人来挡我财路了?”
“城主无需惊慌。”李保春从容不迫地安抚道,“一时凑巧而已,只要我们杀人灭口,抛尸荒野,想必神宗也不会追查到我们的头上来。”
“嗯……”王允川义正言辞地说,“李公公,传我的话,通缉这两个人,一定要在神宗察觉之前,给我逮到他们!能留活口则留活口,倘若他们宁死不屈,那就杀无赦!”
“是,奴才这就去办。”李保春不假思索地回应道,进而小心翼翼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