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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无的慷慨陈词振聋发聩、振奋人心,令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但王沛琛的脸色却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起来。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眼眸隐隐闪烁,用一种迷离的眼神盯着自己的掌心,惶恐不安、忧心忡忡地自我怀疑道:“可是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你当然可以!”苦无的身子向前倾了倾,进而用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坚定不移地鼓舞人心道,“就拿出上回你在清风院跟王熙尧对峙的那股劲儿就行,那时候的你,格外潇洒!”
王沛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苦无炯炯有神的目光,而后不知怎的,就好像是有一股力量在背后推他似的,使得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斩钉截铁地点头答应道:“嗯!我可以!”
紧接着,苦无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重新入座后,平心静气地说:“王熙尧身为王位的继承人之一,归根结底,还是不好对付,加上今日王允川很有可能已经知道我们在算计他,他对你的印象一定会大打折扣,从今往后你在他面前,更应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才是。”
“那是自然。”王沛琛不假思索地说道,“父王既对我起了疑心,那我日后行事自当稳重周全,绝不会让他揪出任何马脚。”
苦无微微一笑,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道:“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营造一个群情沸腾、骑虎难下的局面,迫使王允川交出传城玉玺,届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必须是我们的势力,所以我打算先把王熙尧调往别处,只要那段时间内你没有别的竞争对手,那相信这城主之位便是手到擒来了。”
“苦大侠想怎么做?我只管听着便是。”
苦无下意识地伸出舌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毫不避讳地如实相告道:“前些日子,工部尚书陈大人不是被王允川派到均海流域兴修水利去了么?”
“是啊。”王沛琛一脸的云淡风轻、风平浪静,相当自然地说,“但那又怎么样呢?”
“诶!”苦无把手一挥,坦坦荡荡地提醒道,“沛琛兄,且听我说完。先前我听王允川说,他还想要派一人去均海流域查验陈大人的工作成果。”
“查验陈大人的工作成果?”王沛琛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眼神当中写满了不可思议,“父王这是何意?”
“那我就不知道了。”苦无拉长了声线,语调逐渐上扬,赶紧与之撇清关系,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不管王允川想要干什么,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得抓住这次机会才行啊!”
“抓住这次机会?”王沛琛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而后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相当无辜的姿态,心如止水地问,“苦大侠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去见陈大人一面?”
“诶!不是我!”苦无赶忙挥一挥手,脸上的表情拧成一团,矢口否认道,“是二皇子,王熙尧啊!”
“二弟?”王沛琛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而后就跟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亮光,不过依然是一头雾水地问,“苦大侠想让二弟把握住这个机会,去查验陈大人的工作成果?”
“嗯!”苦无奋力点头,进而简单粗暴地打了个响指,干脆利落地给予肯定道,“没错,我正是这个意思。沛琛兄结合我之前跟你说的,是不是就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呢?”
王沛琛眉梢一紧,冥思苦想、绞尽脑汁,大脑飞速运转,经过一番深思熟虑过后,如梦初醒、恍然大悟道:“支开二弟就是为了给我支开竞争王位的对手,届时父王孤家寡人,王位才是真真正正的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对,我正是此意。”苦无欣然自喜,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牙齿,兴高采烈、心花怒放地欢欣鼓舞道,“把这个机会让给王熙尧,让他去查验陈大人的工作成果,差不多也就是在他离去的这段时间,我们就可以逼王允川下台了。”
王沛琛笑着笑着,笑容却是逐渐消失,表情也是逐渐凝固,而后展现出一副神色愀然、愁眉不展的样子,就跟有什么心事儿似的。
苦无注意到了他微妙的表情变化后,关切地问侯道:“沛琛兄,你怎么了?为何突然就是这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了?”
王沛琛长叹一口气,愁眉莫展、忧心忡忡地说:“怕就怕我愿意把这个机会让给他,他也不一定会愿意去呢。”
苦无听后,轻声一笑,进而挑了挑眉头,不屑一顾地吐出两个字道:“就这?”
王沛琛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当即就向苦无投去了匪夷所思的目光,“苦大侠想到办法了?”
苦无轻声笑笑,摇摇头,心平气和地说:“这用得着什么办法?王熙尧三番五次地跟你唱反调,甚至跟你抢功争宠,这回你善心大发把机会让给他,他还能不要不成?”
王沛琛就跟看见了希望的曙光似的,眼前倏的一亮,进而喜上眉梢、眉飞色舞道:“如此说来,我当真是没有担心的必要了?”
“那倒也不是没有担心的必要。”苦无有意无意地卖关子道,“这件事情还是有它的风险和不确定因素的。”
“有什么风险?”王沛琛睁大了眼睛,疑惑不解地问道。
苦无无比沉重地发出一声叹息,进而直起身子,挺起腰板,冲王沛琛往里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过来点儿。
王沛琛赶紧挪动了一下身子的方位,照做以后,苦无便把脑袋向前倾了倾,把嘴巴附在了他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派人去查验陈大人的工作成果是王允川在对我深信不疑的时候于私底下偷偷摸摸告诉我的一件事,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尚且还在准备当中,到底该派谁去,其实王允川心中并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我担心的是,他不按套路出牌,只随便选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大臣来处理这件事情。”
“哦——”王沛琛拉长了声线,止不住地默默颔首,豁然开朗道,“我明白了,苦大侠是担心到时候父王没能选中二弟前去此等偏僻之地,会因此影响我们的计划。”
苦无微微点头,以表肯定。
王沛琛的眼珠子在眼眶中转了转,飘忽不定的眼神止不住地瞥向四面八方,贼眉鼠眼的样子显然是在思索着些什么,然后竟还直接露出了一抹坏笑,其味无穷地向苦无问道:“苦大侠,你既跟我提起此事,想来一定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策略了吧?”
苦无一听,竟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同款坏笑,进而一手伸出中指和食指,上上下下地冲着王沛琛点来点去,饶有兴致地打趣道:“沛琛兄可真是越来越懂我了。”
“诶!不敢当,不敢当!”王沛琛连连挥手,谦逊地说,“只是苦大侠足智多谋、深谋远虑,不管事情有多么棘手,我都不曾担心过。因为我知道,苦大侠一定能想到锦囊妙计妥善处理好一切事情。”
苦无心潮起伏地点了点头,愧不敢当道:“沛琛兄言重了,这番赞美之词,我受之有愧。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苦大侠请讲,我一定洗耳恭听。”
苦无暗暗喘了一口气,有条有理地娓娓道:“锦囊妙计有是有,不过还需沛琛兄出力颇多。”
王沛琛猛地把头一抬,嘴角上扬到极致,露出一副胜券在握、势在必得的自信笑容,像是已经摩拳擦掌、秣马厉兵,“苦大侠本就是为了助我才会这样劳神费思,我从中多出点力,替苦大侠排忧解难,那也是应该的。”
“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了。但是沛琛兄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情。”苦无直言不讳道,“我只需要沛琛兄去找王熙尧示弱即可。”
“去找二弟示弱?”王沛琛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念了一遍,进而涌上心头的,是一阵阵茫然,“苦大侠,恕我愚昧,不知你此举何意?”
苦无自信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计划我都已经替沛琛兄想好了,沛琛兄只需按我说的去做,定是万无一失、天衣无缝。”
“愿闻其详。”
苦无昂首挺胸,有理有据地全盘托出道:“沛琛兄先去找一趟王熙尧,告诉他你不想再斗下去了,然后说父王曾偷偷告诉自己一个秘密,那就是将要派你前去查验陈大人的工作成果一事,这件事情父王只告诉过你一人,摆明了是要重用你,可你碍于自己最近身心交病、心力交瘁的缘故,不想再如此行事。如果王熙尧愿意,你就向他承诺,只要当天父王在群臣面前提起此事的时候,他肯毛遂自荐,自己自当全力支持,绝无二话。届时王允川见他如此举动,难道还能驳了他的面子不成?”
说到此处,王沛琛就像是受到了洗礼一样大彻大悟。
他神思恍惚地点着头,真心实意地由衷赞叹道:“利用虚情假意让二弟信以为真,然后令其飞蛾扑火、自寻死路。苦大侠这招,实在是高啊!”
苦无低了低头,惭愧一笑,镇定自若地说:“沛琛兄谬赞了,这也得多亏了王允川曾告诉过我这条消息,我这猛然想起来,这才把两者联系到了一块儿。”
“对了。”王沛琛眉梢一紧,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忽然想起来说,“苦大侠,这话题莫名其妙地就被你扯远了。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策反庄珂谐之后就打算回心转意,对荣千富的私炮坊下手了呢?”
苦无匆匆反应过来后,会心一笑,言之凿凿道:“因为庄珂谐乃是刑部尚书,他执掌刑法,如果他能站在我们这边,那用他去对付知法犯法的荣千富可谓最合适不过的利器了。简单来讲,他擒拿荣千富,乃是名正言顺、天经地义。”
王沛琛点点头,板着一张脸,心潮澎湃地说:“嗯……有道理。庄珂谐可能知道荣千富私下经营私炮坊一事,也可能不知道,不过就算他知道,他也一定会看在王允川的面子上徇私舞弊、放他一马。”
“沛琛兄,有一点你说错了。”苦无有条不紊地说,“庄珂谐并不能算是看在王允川的面子上才会欺公罔法的,而是王允川有言在先才对。如果他跟荣千富真的是利益关系,那王允川肯定也知晓荣千富在暗中经营私炮坊,并借此牟取暴利。荣千富可以给他数不胜数的金银财宝,而相应的,王允川能够给他的,则是无人胆敢阻拦的庇佑。王允川肯定早就跟庄珂谐打点好了一切,所以才导致这些执掌刑法的官僚对荣千富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王沛琛淡然一笑,心悦诚服道:“苦大侠字字珠玑,在下深表敬佩。”
“哪里哪里,我也是受到沛琛兄的提点之后才想到的个中缘由。”苦无忧心忡忡、惴惴不安地说,“要我说,现在最棘手的,还是陈大人那边的事情。”
“陈大人那边的事情?”王沛琛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瞠目结舌、大吃一惊道,“陈大人那边又怎么了?苦大侠不是都已经想好了对策了么?为何还要为此事忧思神伤呢?”
苦无无可奈何地摇头晃脑,提心吊胆地扼腕叹息道:“沛琛兄有所不知,此事虽然的确已经作出了决断,但我的顾虑却不止一处。我们现在离扳倒王允川的势力恐怕还有一段时间,如果王熙尧在沛琛兄登上王位之前回来,那他的均海流域之行将毫无意义可言。”
“我们速战速决不就好了?”王沛琛神色自若,处变不惊、临危不乱道,“在二弟出发去均海流域的这段时间,我们即刻展开计划,逼得父王交出传城玉玺。”
“王允川什么时候会向群臣提起此事不是由我们所决定的,故而他派王熙尧前去均海流域的时间我们也无从知晓。怕只怕计划赶不上变化,万一他明天就要派人前去,那沛琛兄今晚就要欲擒故纵,而且不光如此,我们还得拖延他回来的时间。”苦无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还得拖延他回来的时间?”王沛琛情不自禁地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明所以地问,“这又是为何?”
苦无深吸一口气,条理清晰地说:“因为我担心王熙尧很快就会回来,而他回来的时候,万一我们还没部署好一切的话,计划则无法顺风顺水地实施展开。”
“这倒也是。”王沛琛愁眉苦脸、一筹莫展地说,“可二弟要是去了均海流域以后,我们便是鞭长莫及了,又该如何能拖延得住他呢?”
苦无的嘴角隐隐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别具一格的邪魅笑容,话里有话道:“我们虽是鞭长莫及,可别人却未必鞭长莫及。”
一听这话,王沛琛顿时就提起了兴致,兴趣盎然道:“苦大侠口中的别人是指?”
苦无潇洒自如地挥一挥衣袖,用一种慵懒的声调,悠哉悠哉地说:“工部尚书陈大人不是也一贯反对王允川的种种卑劣行径,甚至与之唱反调落得了今天这个在外面兴修水利的下场吗?”
“不错。”王沛琛不敢相信地猜测道,“莫非苦大侠打算叫陈大人帮我们拖延时间?”
“正是。”苦无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细细想来,现在似乎除了陈大人,已经没有人能帮我们拖延奔赴均海流域以后的王熙尧回来的时间了。”
“苦大侠所言极是。”王沛琛激动得直接站了起来,面不改色,大义凛然道,“我现在就差人去通知陈大人一声,让他助我们一臂之力!”
说罢,王沛琛转身就要去差人前去处理此事,可苦无却是一个箭步拦在了他的面前,张皇失措地惊呼一声道:“且慢!”
王沛琛心中一震,身子一颤,赫然止步,一手拍拍自己的胸脯,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显然是被吓得不轻,“苦大侠,怎么了这是?”
苦无憨憨一笑,进而一手握拳,置于嘴前刻意咳嗽了两声,摆出一副庄严肃穆的样子,一本正经地说:“沛琛兄,这件事情还是让我亲自去的为好。”
“你亲自去?”王沛琛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可苦大侠你不是还要去找庄珂谐试探试探么?”
“庄珂谐的事情可以先暂时放一放,只要能让陈大人帮我们拖延住王熙尧,那他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办不行呢?”苦无义正言辞地说,“更何况交由其他人去办此事我不放心,故而还是让我亲自前去的为好。我亲自向陈大人禀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好让他信服一些。”
“这……”王沛琛不禁露出了一副首鼠两端、进退维谷的纠结神情,进而迟疑地问,“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