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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四章 两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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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苦无拔出熔寂以后,又猛地往八爪鱼怪的身躯踏上一脚,凭借着它的支撑向后纵身一跃,于半空中形成一抹优美的弧度后,安安稳稳地降落在甲板上。

    而八爪鱼怪在他拔出熔寂以后,不光血肉横飞、鲜血直流,发出一阵又一阵凄厉的惨叫声,而且在他那一脚的踢力下,硬生生地被苦无踹回了海底!

    同周不通一块儿,命丧黄泉、魂归西天,如此一来,料想周不通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了。

    苦无闭上双眼,昂首挺胸,面朝波涛汹涌、波澜壮阔的大海,轻而易举地从眼眸当中流下一滴泪水,进而轻声细语地抛言道:“周不通,我为你报仇了。希望你在天之灵,可以得到安息!”

    紧接着,待到剑灵钻回了熔寂的剑身以后,苦无则是把它插回在了背上的剑鞘里。

    而自从解决了八爪鱼怪之后,这艘巨轮自然是畅通无阻、顺风顺水,才没过多久的工夫,很快就抵达了蓬莱仙岛的渡口。

    苦无暂时把背上的熔寂交给瑞霜保管,而他自身则是背着周不通的尸体下船。

    三人沿着渡口附近找了一片一望无际、荒无人烟、无边无涯、靠近海岸的沙滩,进而特地挖了一个大坑,专门用来埋葬周不通。

    不光如此,苦无还相当细心地为周不通立了一座丰碑,就立在他的尸首之上!

    苦无跪在周不通的墓碑面前,沉默不语、默不作声,只是控制不住地流着眼泪,外人一看便知,其内心当中一定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瑞霜蹲在苦无的旁边,一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把熔寂递回给他,一边尽心竭力地安慰道:“小和尚,你不要伤心了。周不通的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伤心难过、愁肠百结的样子,你一定要振作起来,重振雄风、重整旗鼓,这样才对得起周不通对你寄予的厚望啊。”

    苦无面无人色、脸色惨白,慢慢悠悠地接过熔寂,重新把它背到背上,进而用一种略带哭腔和悲怆的声线,愁眉不展地自惭形秽道:“小霜,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周不通就不会死……他武功平平、修为尚浅,分明这么害怕那些妖魔鬼怪,却还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救我一命……他看似漫不经心、蛮不在乎,实则心里一定是怕极。小霜,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啊!”

    “你别这么说……”瑞霜皱着眉,苦着脸,苦口婆心地劝慰道,“这都是八爪鱼怪惹下的祸,与你何干?周不通救你一命,可不是为了让你在这里浑浑噩噩、自暴自弃!你应该振作起来,不能让周不通白白救你才是!”

    苦无暗暗喘了一口气,心如刀割、万念俱灰地连连摇头,悲不自胜地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来蓬莱仙岛之前没能成功拦住他,他当时要是不跟我们一块儿来,也就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他怎会如此之傻,如此倔强!”

    “他的确倔强,可你又何尝不是呢?”瑞霜愁眉苦脸,有条有理地以理服人道,“你本不必在这里哭哭啼啼、怨天尤人,但你始终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非要在这里哭天喊地、泣不成声。周不通的倔强好歹是有意义的,可你在这里为他哀悼又能有什么用呢?周不通临死前特意向你叮嘱过,他不希望你为了他的死而耿耿于怀、愧疚难当。相较于周不通而言,你的倔强根本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你若真不想辜负周不通的在天之灵,就不该再这样萎靡不振、无动于衷!”

    苦无心中一震,身子一颤,就跟翻书似的突然变了脸色,凄凄惨惨戚戚的哭泣之声戛然而止,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何念安见瑞霜言语上的攻势起到了效果,便乘胜追击、趁热打铁,更进一步地劝说道:“瑞霜姐姐言之有理,与其为这些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黯然神伤、痛哭流涕,倒不如为那些还有挽回余地的事情多多上心、不遗余力。”

    何念安一边这样说着,一边蹲下来搀扶着苦无起身,细节周到、无微不至。

    苦无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番状态,整理了一番情绪,努力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进而相当绝望地瞥了瑞霜一眼,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心悦诚服道:“你说的对,我不能再这么自甘堕落下去……否则周不通在天之灵,一定不会安息……我得振作起来,绝不能忘了此行来到蓬莱仙岛的目的!”

    “这就对了!”瑞霜轻声一笑,欣然自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灿若朝阳的笑容,兴高采烈、心花怒放地欢欣鼓舞道,“小和尚,你这头倔驴可以想开真是再好不过了。相信今天你也累了,不如我们先找家客栈休息一下,明天在动身去找你的父母。”

    “好……”苦无虚弱无力地一口答应道。

    紧接着,三人迈着沉重有力的步伐,大步流星、高视阔步地向琳琅满目、沸反盈天的闹市走去。

    蓬莱仙岛灵气丰盛、地域辽阔、人来人往、热情洋溢、山清水秀、风景极佳,只是像苦无这样死气沉沉地走在大街上,倒是有点和过往行人格格不入的意思了。

    三人来到一家不温不火的客栈。

    掌柜的正在柜台算账,拨弄算盘的手法很是高超,轻车熟路、驾轻就熟,看样子一定是经验丰富的行家。

    掌柜的虽然已经注意到面前有三个人影晃动,却还是继续拨弄着手里的算盘,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瑞霜正想开口,不料掌柜的却是先发制人道:“三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瑞霜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相当无辜的模样,进而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掌柜,感到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只觉得这个掌柜真乃神人也!

    “打尖,明日就走。”何念安不紧不慢地替瑞霜作答道。

    “几间房?”掌柜的又问。

    “两间!”瑞霜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

    直到这时,掌柜的才稍稍抬头,偷偷摸摸地扫视了面前的三人一眼,但是很快又重新把脑袋沉了下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两间?”何念安眉梢一紧,当即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进而不甚服气地扭头看向瑞霜,有理有据地据理力争道,“瑞霜姐姐这是何意?我们这分明有三个人,只开两间房又算是哪门子道理?”

    瑞霜一把搂住苦无的胳膊,故作高傲地抬了抬头,撅着嘴,理直气壮、有意无意地炫耀道:“我跟小和尚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所以我和他共住一间即可,剩下的一间房自然是由你独自一人居住了。再说了,小和尚,今天心情沮丧、身体不适,本姑娘纡尊降贵,照顾照顾他怎么了”

    一听这话,何念安顿时就不乐意了。

    她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逐渐凝固,进而脸上的神情更是渐渐扭曲成了一团,而后伸出一根手指头,颤抖着指向瑞霜,张皇失措地力挽狂澜道:“你……你……”

    何念安面红耳赤,一时之间激动得语无伦次,到最后还是不由得欲言又止,伴随着喉咙的一阵蠕动,这话到嘴边,竟还不自觉地咽了回去,支支吾吾了半天,愣是没能吐出一个字来!

    直至其重新组织了一番语言过后,才不甘示弱地反驳道:“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和苦无兄共同入住一间房!苦无兄一生光明磊落、清心寡欲,瑞霜姐姐如此行径,难道不怕苦无兄遭人误会、说长道短吗?你不要忘了,苦无兄现在还是一个出家人,他跟女子同住一间,成何体统?”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瑞霜义正词严地辩驳道,“小和尚已经还俗,早就不是出家人了。他虽然顶着个光秃秃的小脑袋,但并非算得上是佛教弟子。故而我跟他住在一起,名正言顺、顺理成章!”

    “可即便是这样,其他人也不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何念安条理清晰地与之争论道,“他们只当苦无兄道德沦丧、不守节操,又怎会知晓其实他早已还俗呢?瑞霜姐姐不为了自己想想,那好歹也得为了苦无兄的清誉想想吧?难道苦无兄遭到别人议论纷纷、评头论足,就是瑞霜姐姐想要看到的吗?”

    “我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瑞霜把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头头是道地争论不休道,“只要我跟小和尚问心无愧、心安理得,那便足够了!他们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情!与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要是让本姑娘听到有谁在背后说三道四,本姑娘就出手好好教训他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造次!”

    “瑞霜姐姐你……”

    “好了!”苦无的眼睛一闭一睁,伸出一只摊开掌心的手挡在二人的中间,郑重其事地下令道,“念安妹妹,此事就依小霜所言,两间房即可。”

    “可是……”

    “诶!”还没等何念安说完,苦无便是毅然决然地一把打断道,“我意已决,不必再提。更何况……这也是周不通生前前的一个小小心愿啊……”

    苦无一面这样说着,一面把银子放到了柜台上。

    看到这里的何念安便是默不作声、封口不言了,委屈巴巴、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像那么回事儿,憋了一肚子哀怨愣是无处发泄,只好勉为其难地就此作罢!

    掌柜的见三人已经做出了决断,便游刃有余地高声吆喝道:“小二!两间上房!给这位公子和两位姑娘引路!”

    “好嘞!”店小二兴致冲冲地回应了一声,进而迈着匆匆忙忙的小碎步来到三人的跟前,伸出一只摊开五指的手,指尖对着楼梯口,毕恭毕敬毕招呼道,“三位客官,这边请!”

    三人跟在店小二的身后,小心翼翼、如临深渊地去到楼上,进而在长廊的一间客房外赫然止步,推开房门向何念安邀请道:“姑娘里面请。”

    尽管店小二已经是全程笑脸相迎,可正在气头上的何念安愣是没有给他好脸色看,只简单粗暴地瞥了店小二一眼,然后便潇洒自如地挥一挥衣袖,霸气侧漏地夺门而入了。

    想来也是瑞霜搂着苦无臂膀的缘故,叫人一眼看出这两人是一对,于是店小二才率先打发了单身落寞的何念安,叫她先行离去。

    紧接着,店小二又把两人邀请到隔壁的上房,恭恭敬敬地说:“二位客官,这便是你们的上房了,希望二位住得愉快。”

    苦无微微点头,以示答应,进而默契十足地和瑞霜一块儿迈入门槛,步入幸福的殿堂。

    店小二格外体贴地帮他们带上房门,而后就此离去。

    苦无卸下背上的熔寂,与瑞霜相对而坐。

    瑞霜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茶水递到苦无的面前,并心平气和地说道:“来,喝点水吧。”

    “谢谢。”苦无接过茶杯,有礼有貌地回应道。

    瑞霜轻声笑笑,饶有兴致地打趣道:“你呀,用不着跟我这么客气。毕竟你跟本姑娘之间的关系都已经今非昔比了,怎么还像以前那样见外呢?你一口一个谢谢的,倒显得我俩有多生分了。”

    苦无饮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干瘪的嘴唇,面不改色、镇定自若地答道:“夫耕于前,妻耘于后,同甘共苦,相敬如宾。小霜,你又可曾听说过为人赁舂,每归,妻为具食,不敢于鸿前仰视。此谓举案齐眉。无论我跟你之间的关系融洽到了怎样一个地步,我都会真心实意待你、温柔体贴待你、柔情蜜意待你,把跟你在一起的时光当作一种奢侈,这样我才会倍加珍惜,而不会暴殄天物、负你心意。”

    瑞霜小脸一红,低了低头,羞涩一笑,面红耳赤、满脸通红,好似红扑扑的旭日,格外引人注目。

    “真讨厌。”瑞霜面带一抹略显不好意思的笑意,嗲声嗲气地撒娇道,“周不通说你不解风情、呆若木鸡,看来真是看错你了。他要是知道现在的你这般花言巧语、油嘴滑舌,一定……”

    瑞霜说到这里便是不再说下去,而后就跟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认真严肃起来,愁眉莫展、怅然若失的样子像极了一个犯了错事儿的无知幼儿。

    苦无稍稍低头,眼神不自觉地向下瞥,目光也变得空洞呆滞且无神,一筹莫展、愁眉锁眼的模样叫人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儿。

    周不通这人虽然深谙世故、左右逢源,但也算豪气冲天、古道热肠,这一路上对苦无的帮助不在少数,对他跟瑞霜之间的感情更是极为上心。

    虽说两人先前闹过些许不愉快,但苦无跟他之间的嫌隙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冰消瓦解。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不通算得上是替苦无规划好人生路径的前辈。

    他在苦无心目当中的形象和地位早就不可同日而语,故而周不通的死给苦无造成了巨大的打击,想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时至现在,苦无每每想起周不通的死,还是会悲从中来、心如死灰。

    瑞霜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不禁露出一副犹豫不决、左右两难的复杂神情,好一番权衡利弊过后,才鼓起勇气,忧心忡忡、惴惴不安地致歉道:“小和尚,对不起啊……我不该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苦无勉勉强强挤出一丝僵硬的苦笑,气定神闲地说:“没事儿,都已经过去了。小霜,如你所言,逝者已矣,我们应该朝前看才是,我不会让周不通为我白白牺牲。既然事情发展到现如今这个地步,那我也已经退无可退了。”

    瑞霜露出一排洁白的大牙齿,相当自然地拍了拍苦无的肩膀,进而憨憨一笑,兴致勃勃地赞不绝口道:“不愧是我认识的小和尚,这才像话嘛!”

    话音刚落,剑灵便忽然从熔寂当中冒了出来,生龙活虎地连连抃掌道:“果然还是娘亲说话管用!不然寂儿瞧爹爹这般失魂落魄、灰心丧气的模样,急都要急死了!”

    “住口!”瑞霜当即摆出了一张臭脸,火冒三丈、义愤填膺地厉声呵斥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你这小家伙要是能早点出现!也就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局面!”

    “娘亲莫怪!”气场一向强大的剑灵在瑞霜面前也不得不礼让三分,“都怪寂儿昨晚在爹娘春宵一刻之时于房门外守了一夜,没有好好休息,这才睡死了过去,出来得晚了些,也是情有可原……”

    瑞霜怔了一下,心中一阵触动,一时之间,心跳骤然加快,不过还是强装淡定地嗔怪道:“你还好意思说!还不快给我钻回去,以后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爹娘保重,寂儿告辞!”

    剑灵匆匆作别后,果真老老实实地钻回到了熔寂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