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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白色舞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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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城中心城区刑侦大队总政大楼召开紧急会议,马队站在会议桌前面,讲解“g城826失火案”。ppt一张张演示着案件始末;“这个是这家的男主人名叫钟平,是一个农民,从2010年下山村拆建后搬到移民村公寓楼的,这个女人名叫赵朝霞,是死者的老婆,这个大的男孩叫赵宝,随着她母亲的姓,9岁时候他随着母亲改嫁到下山村;这个小男孩叫钟得福,是他们二婚后生的儿子。”

    马队非常流利讲解着幻灯片上的人物:“就在上月的26日公寓楼发生火灾,钟平一家四口无一生还。”

    幻灯片跳到第五张的时候上面出现案发现场的一件白色舞裙,犯罪心理科的石老师忽然喊道:“停一下,在哪里见过这条裙子。火势这么大,能烧的都烧了,为什么这个裙子完整无缺?”

    “对,所以当时我们的侦查科的同事拍了照片,现在物证还在我们证据科里。”侦查科的同事说道。“而且这个跟2011年上海发生的高校坠楼案件中的李贝贝,当时所穿的衣服是一样的。”侦查科的另一名警员补充道。

    “这件裙子我见过。”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了石老师脸上,“马队长,我能申请给钟引弟做一次心理辅导吗?”

    马队脸上闪过一丝丝的防备:“这个得向总局申请,我们继续复盘一下案件始末。”

    石老师再次打断:“马队长,你们侦查科的不觉得很奇怪吗?罪犯如果犯罪手法这么高级,为何还要在犯罪现场留下物证呢?”

    大家又齐刷刷地把眼睛停在了马队脸上。

    马队只好拉一拉自己的队长服装:“有人证明这个女孩子杀人是为了给她妈妈复仇,她妈妈去世的时候也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听说结婚的时候没有婚纱,只有一件白色裙子。”

    石老师迅速拿起手机,拨通局长的短号,向大家鞠躬示意一下,起身走到了会议室外面。

    这时候,g城公安局的局长余粮正与女儿余温讨论着实习的事情,余温的名字来自于黑格尔的句子:“历史是一堆灰烬,但灰烬深处有余温。”

    余粮是一名哲学爱好者,他有一本读书摘记,密密麻麻的抄着他喜欢的哲学句子。

    他经常跟女儿说:“我的祖辈们为今天的国家付出了宝贵的生命,你们现在的幸福生活哪里来的?都是那一辈先烈们奋斗得来的。我那时候本来想选择哲学专业的,但是你爷爷说哲学系就是嘴上功夫,能为这个国家带来什么贡献呢?而且毕业就等于失业,最后还是去了公安学院。孩子,你喜欢学什么爸爸都支持你,想去国外深造爸爸也有办法送你出去。”

    余温知道爸爸的意思,但她从小受到爸爸兴趣的影响,家里的书架满满一柜子的哲学书,心理书籍,所以最后她还是读了g城医科大的犯罪心理学,这时候她正与爸爸讨论着要去导师的单位实习。正说着,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局内的短号:“石玉老师”。

    “哈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刚跟闺女提到导师您呢!”余温一听,立马伸出手说:“是我导师吧,让我说两句。”“嘘,别捣乱,跟你老师说正事。”

    “余局,您好!我想跟您申请一件事情”

    “说,您尽管说。”余粮拿着手机笑容满面。

    “我想跟您申请826失火案件中嫌疑人钟引弟的心理辅导。您看,现在余温他们也要多去现场实践,纸上谈兵终觉浅。”

    “哦哦,刚刚余温也正在说呢,你马上起草申请书发我邮箱,我马上审批。”

    手机另一端的石老师一惊,没想到余局长这么爽快就审批了。于是,她重新走进会议室收听马队正在讲解的案件资料。

    “编号802,有人来看你了”女狱警打开门,把钟引弟带到了审讯室。石咨询师看着眼前这个人,才二十多岁,却有一双空洞而冰冷的眼睛,这样的眼睛她在行刑之前的死刑犯身上看到过。可眼前这个女人分明有着鲜活的年龄,分明有姣好的容貌。偏偏却拥有这样一双眼睛。

    “孩子,不知道你是否记得我,我是姐姐的心理课的导师,你姐姐带你来过学校的,还记得吗?”钟引弟抬头看看:“哦!”

    “我想和你聊聊,可以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放火吗?”引娣看着心理辅导师,身形与容貌似曾相识,对,姐姐毕业的时候带她去过,还拉着老师合影。

    “多好的孩子阿,皮肤好,长得也好,你姐姐说你初中的时候也是段里前三,成绩也很好。妈妈去世后,你就完全变了,对吗?”

    余温坐在边上,打开笔记本,一边观察钟引弟的反应,一边做笔记。石老师摸摸她的头发,继续说道:“你妈妈如果见到现在的你,她一定会很难过,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呢?”

    “别跟我提她,没有经历别人的苦痛,不要劝人善良。你以为我不想好好上学吗?不想跟别的孩子一样放学有父母接送吗?我也想啊,谁不想呢?可惜我没有,妈妈在的时候,天天被父亲打骂,请问我做错了什么?”

    “如果一定有错,那就是我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可是生下来也不是我的选择,不是男孩我也很无奈。为什么大人们要把错误强加给我呢?”钟引娣语气平静,却一字一顿像在演讲。她好像在说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后来,妈妈说走就走了,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她走后更是没了好日子,连一顿热饭热菜都吃不到,我能怎么办。”

    石老师:嗯。

    她一直没怎么打断孩子,让她畅所欲言,只有让她打开封闭的心灵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咨询。钟引弟好久没有说那么多话,也很久没有人愿意听她说那么多话。她望着石老师的笑容,渐渐卸下全身的防备,合上了空洞的眼睛,逐渐进入了梦乡。睡梦中看到了一张久违的脸:妈妈,你到哪里去了,我很想你。我真的很想你,很想你。她伸出手想要一个拥抱,可是眼前人转瞬即逝,化成一股浓烟消散在空中。

    “妈妈,妈妈……带我一起走。”引弟惊出一身冷汗,忽然从椅子上抬起头来。

    “引娣,你醒了。”石老师温和地笑一笑,似乎在表扬她,也似乎知道她梦见了什么。“梦见妈妈了吧,一直喊妈妈呢!”石老师端来一杯水,递给引弟:“来吧,孩子,喝一杯水,口渴吧。”又拿来一条毛巾帮引娣擦擦汗。

    “老师,我好久没做梦了,也有十年没梦见妈妈,她的样子我都不清晰了。”引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很干涩,刚刚在梦里哭了多久呢?妈妈去世后的十年她从没哭过。她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行走于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