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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指挥使不会就这么把姜小旗砍了吧,这下姜小旗也太冤了,没有他,我们哪里来得这场胜仗?”听着卢崇和那个士兵的对话,旁边一个士兵一脸忧色。
“这不会吧,李小旗带着几个人也跟过去了,”又有一人反驳道:“我们刚打了这么大胜仗,指挥使也一直是个明白人。”
“你说姜小旗怎么这么倒霉,和这些铁匠摊上关系呢?”
“匠户还是不如咱们靠得住啊,要是我也是姜小旗手下的兵就好了。”
“唉。”
…………
姜榆罔没有想到,打扫战场的战果没来,逃到孟养城的许安年,阿天几人没来,先来的是指挥使手下要抓自己去受刑的士兵。
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已经打赢了这场战斗,而看到满地的麓川兵尸体,前来押送自己的士兵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另一边的唯一活下来的一个姓李的小旗也是立刻表示要跟着一起去向指挥使求情,在他看来,莽古山防线如果没有姜榆罔居中指挥,立刻就会崩溃四散。
…………
曲靖卫的指挥使白千帆在深夜得知莽古山防线的几个铁匠逃到孟养城中的消息时,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防线被破了。
他几乎是站立不稳地去见了这几人,没想到他们对防线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还说是管辖他们的小旗让他们逃跑到孟养城的。
一个小旗,居然敢指挥防军后撤!怒火攻心的他在派出骑兵前去侦查后,越想越气,又加派了数人去把这个小旗押回来受审。
白千帆在生气的同时,心中也是一片惶恐。这孟养城的城墙说白了就是高大一些的土墙,与中原城镇的城墙没有可比之处。在四处防御的守军才是孟养城真正的城墙,每一处守军的溃败,都会让最重要的孟养多了许多城破的风险。
所以他手下的各支部队,除开一支作为亲信的千户统领的六百余人和负责后勤的五百多民夫工匠留守孟养城外,其他都分散驻守于孟养城外各处险要之地。
曲靖卫在负责守卫孟养的曲靖四卫:曲靖卫,平夷卫,越州卫和陆凉卫中是绝对的主力,有三个千户统领近两千人士兵,而到眼下其他三卫加起来不过有两千多士兵。所谓万人守卫的孟养城,多半都是不能上阵的民夫。
而孟养城虽然很小,影响的范围却又很大,莽莽山林中无数零星分布的村寨,除了少数被明军驻守控制外,其他大多被麓川军控制,不断从四面八方发动对孟养附近守军的袭扰。
长途跋涉的劳顿,瘴疬毒虫的侵害和无数次麓川军发动的袭扰,让孟养守军的伤亡惨重,从士兵到中级军官,许多百户和总旗殒命,以至于大量守军的管理陷入混乱。
孟养守军向大军主营的请援得来的是严厉的斥责,同时白千帆和其他几位指挥使也得到了让他们心惊的消息:大军对于麓川主要山寨的攻击并不顺利,伤亡惊人,鬼哭山一战的胜利,居然付出了贵州都指挥使洛宣阵亡的代价。
明代的都指挥使与指挥使,两个职位仅一字之差,但都指挥使位置更高于位居三品的指挥使,是明代地方的最高军事长官,正二品大员,管辖辖区内所有卫所。
连这等人物都力战而亡,大军自然没有精力分出兵来回援孟养。白千帆等指挥使不断接到一支支驻军悄无声息地在山林中消失的消息,也只能选择死守。
但从莽古山逃来人的消息,在白千帆心中的确要比其他地方失守都凶险的多。莽古山离孟养城很近,易守难攻,如果被敌人占据,等于让敌人拥有一条绕过所有哨卡直攻孟养城的小道。
白千帆早就得知了驻守莽古山的百户和总旗战死的消息,但是他的兵力调度已经到了极限,没有一兵一卒能派去支援。且本来派去莽古山的就是他手下最精锐的一只部队,其中有以武艺而几个小有名气的壮士。
而眼下,居然有人敢指挥驻军撤退,就算是工匠,难道他不明白这会动摇军心吗?白千帆一边想着,一边忍不住狠狠一拍桌子。
就在这时,营帐被卫兵拉开,派去押解姜榆罔的士兵带着姜榆罔和李小旗以及几个莽古山的守军走了进来。
“白大人,莽古山防线,姜榆罔小旗已经带到了。”
白千帆看着来人,自己也是一愣,他没有想到手下能这么快把姜榆罔带过来,原本都做好了姜榆罔已经逃跑的打算,就算没有逃跑,在麓川军的进攻下,姜榆罔也很难活下来,看这样子,莫非是守住了?
“莽古山小旗姜榆罔,见过指挥使大人。”姜榆罔装模作样的行了一个明代的卫所军礼,这还是他在路上向跟着自己一同前来的李小旗现学的。李小旗也听说过姜榆罔失去过去记忆的事情,所以颇为自然地教了他几遍。
“就是你指挥手下士兵临阵脱逃的?”白千帆压抑住自己想立刻问清楚战况的心情,神色严厉的审问姜榆罔。
“回指挥使,许铁匠等人乃是匠户,虽然随军出征,但并非士兵,”姜榆罔打算还是在这指挥使面前充分表现出自己有能力的一面,现在战事焦灼,莽古山这等关隘都无多余人手补员,那就更不会随便处置一个有能力的军官了:“此战极为凶险,而火铳数量不足,许铁匠三人无兵器可用,留守军中只是徒增负担。”
“好一个徒增负担,”姜榆罔的言语之逻辑清晰大大出乎白千帆意料,虽然做上小旗这种低级军官后,一般都会学一些字,但是能像姜榆罔这般讲起道理来条理分明的却是极少。
白千帆微微整理思绪,随即训斥道:“你难道不懂敌人当前,擅自放人脱逃会影响军心吗?”
这一点说的还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是莽古山彼时士气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几个铁匠的离开并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姜榆罔正想辩驳,却见李小旗上前一步:“指挥使大人,姜小旗放手下离开动摇军心一事,我等莽古山守军不清楚,但此次战斗得胜,姜小旗是最大功臣!”
“你是?”白千帆在一开始就注意到了李小旗几人,还没来得及问,但听得李小旗说姜榆罔是“功臣”,此时心下也有了几分数,这是来为姜榆罔求情来的。
如果是以前,越是有人求情,他越是要重罚以震慑人心,但眼下情况特殊,一是军队伤亡严重,缺乏人手,二是以求情者的话来看,这姜榆罔好像在战斗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他的好奇心和耐心慢慢地也上涌上心头。
“在下,莽古山守军小旗李威。”李小旗回道,声音里已经有了点颤抖。他本来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跟着押解的士兵来到了这里要为战斗胜利的功臣姜榆罔求情,但是真的直面指挥使时,心里才开始发怵。
“你说姜小旗是功臣,他都立了什么功啊?”白千帆审视地看着李威。
“他,他率刀兵十数人守卫防线,抵挡上百攻来的麓川军,指挥全部火铳兵射击作战,又在莽古山大营指挥所有守军,设伏全歼了数百麓川军。”李威心一横,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那就干脆把姜榆罔的能力尽可能讲得足够惊人,大营混战时,他其实也不清楚到底歼灭了多少麓川军,但还是选择一个最多的说法——数百人。
“笑话!居然拿这种鬼话来骗我!半月前莽古山的张百户和他的两个总旗刚刚战死,守兵不过几十人,怎么可能击败数百敌军?”白千帆听不下去了,抽出腰刀,杀气腾腾地询问自己派去押解姜榆罔的手下:“陈小旗,你到底在哪里遇到的这些人?你所探知到的莽古山情况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