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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不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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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霍沄洺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这一切和他想象的都不太一样。

    “是他逼迫了你?对吗?”霍沄洺很久才说出这话来,眼中充满期待,他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只有得到她的肯定,他才有可能放下执念,放过自己。

    “没有人逼迫我,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我现在都得到了,更名换姓,甩掉罪臣之后的包袱,如今人人都高看我一眼,这样安安稳稳,荣华富贵的日子,比我待在漳福楼,靠着每日勤学苦练才能出头的日子好多了。别人练六个时辰的琴,我练八个时辰,别人卯时起亥时息,我便将睡觉吃饭的时间都用来练琴,我才做得漳福楼最好的琴师,纵然称得上最好,却还是逃不开世俗的偏见,我在台上奏乐,连面纱都没有资格摘下来,我凭什么要受人欺辱,由着人指着我骂,谁给点儿银子就能点我一曲,这跟我在虹廊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箫祁韵的声音哽咽着,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星光,在暗黑的环境中看不太出来。

    “你跟你家爷,可能觉得这样的生活对我一个罪臣之后来说已经是天堂了,可你们想过没有,我曾经也是书香贵女,虽和你家比都没法比,可几时也不曾受过这样的屈辱,祐郎将我捡回家,把一切都给我安顿好,当着君上君后的面说他喜欢我,以正妻的大婚规格将我娶回门,虽然只是一个侍妾,可尹家上下,都将我看作少夫人一样,没有一个人敢忤逆我的意思。你想一下,如果我现在做了你的妾,这些,你能做到吗?你们家怕是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吧......”

    她一字一句轻声说到,面上还带着轻笑,仿佛回忆起曾经的种种,觉得那时候的自己好笑得很。

    “你还是怨我了。”

    她轻摇了摇头:“我没有怨你,我有什么资格怨你,那时候你常派人来给我送银子,我很感激你,你还惦记着我,我也从来没有怨过你,我只怨命,这大概就是我的命,你不知道,我其实不是阳春月的,我生在腊月,命寒,小时候找大师算过,便说我命数不好,需得改在阳春生辰,才能化劫,现在想想,那大师约是个骗子,命数这个东西,是谁都改不了的。”

    “不是的......”霍沄洺小声反驳到。

    “我已经是尹家少爷的侍妾了,如果我怀上他的小少爷,他会立马抬我做少夫人,我已经负了你,你就别再有什么执念了。”她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如今也娶了位花儿般的大家闺秀,我记得她,名字里带个笙字,那时候你说是你妹妹,这不也变成你的身边人了吗?这世间所有事情,谁又能都说得清。我跟祐郎,跟你,这所有的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你也该好好待你的夫人了,把对我感情,都移给她吧!”

    “别说了!”霍沄洺沙哑着嗓音,打断她的话。

    箫祁韵笑了一下:“我知道你跟祐郎互相看不对眼,既然我已经是他的侍妾了,那日后,如若再见,我们也不该再言语了。”

    霍沄洺从袖中拿出来一包用油纸包的齐齐整整的小包裹,他轻打开,一股牛乳的甜香窜了出来,那是几块牛乳糕。

    他低着头说:“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家,我今早上特意去买的,只是凉了。”

    箫祁韵低头看了一眼,立马把视线转移到别的地方,说:“我不喜欢牛乳。”

    霍沄洺的手停在半空中,递上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可是......之前你很喜欢的,每次我们出去玩,你都一定要去他家吃一次牛乳糕的。”

    “我不像有些人,喜欢的东西会记一辈子,我不一样,曾经喜欢的,现在不喜欢了。”

    这话好像是在说牛乳,又好像是在说他。

    “怎么会有人喜欢的东西突然不喜欢了?”

    “就是有这样的人,还有人,突然喜欢上不喜欢的东西呢,天下之大,什么样的人都会有的。”

    箫祁韵拿出来一个手帕,打开来递到霍沄洺身前:“之前你送它给我当作生辰礼物的时候,我还在想,你身在满京中最富贵的人家里,送礼物怎么会送得这样寒酸,一副银手镯,不应该是你这种身家的人送的东西,后来你家羽泽告诉我这是你亲手为我制的,我很感激你的这份心意,便一直留着,前几日祐郎看见我的首饰盒子里还放着这样一个物件儿,便要我将它扔了,我想着,这是你的心意,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箫祁韵将霍沄洺曾经送她的银手镯归还给他,他接过来的时候便看见了她手腕上一对青玉铃铛镯,它们碰撞在一起,发出清灵的空响。

    他送出去的时候只想到银镯的寓意,完全没想别的,他接下手镯呆愣在原地。

    “我们都得要相信命数的。”箫祁韵说完,微服身子,“安舟少爷,知酒告辞,不必再见了。”

    她将霍沄洺的裘衣轻拨在地上,屈膝拾起脚边的宫灯,转身沿着小路走了。

    霍沄洺手中的牛乳糕掉在地上,却紧紧握着手镯,加大手上的力量,明明是圆环形状的手镯,变成了椭圆形,而他的手臂,也随着颤抖。

    他整个人晃了晃,勉强站稳。他的眼眶红着。

    箫祁韵刚走出去,羽泽就一路跑进来,瞧见霍沄洺呆站在原地,衣裳掉在地上,他赶忙上前捡起来,重重抖了几下沉灰,给霍沄洺披上,嘴里说着:“少爷怎么把外衣脱了,若是染了寒气,回去爷又要骂人的。”

    风吹在他身上,确实惊地他打了寒颤,才发现,他的衣襟已经湿透。

    霍沄洺没说话,适才她走过去,身上的香味不一样了,换了一种闻起来就很名贵的香料,那不该是属于他的味道,如今,日日闻到她身上香味的人是尹凡祐,她的香味,确实应该是尹凡祐喜欢的那种。

    霍沄洺倏然觉得,如今这人,当真已经不是箫祁韵了,是尹家大少爷的侍妾,江知酒。

    霍沄洺抬头跟羽泽说:“羽泽,她说以后我们不必再见了。她真的不要我了。”

    羽泽扶着霍沄洺的胳膊,轻声说:“这下好了,不但没听见您想要的交代,反而把自己交代出去了。这下您该死心了?不再惦记了吧。”

    霍沄洺面上无表情,眼神也黯淡下来,这时候,他的心也该是灰色的。

    “我先回家了。”他留下这一句,便快步走出这园子。

    他步子快到明显看出在逃避,却不知,他逃避什么。

    “少爷等等我!”羽泽立马跟上,却一边不放心他自己一人回家,一边又惦记着亭子那便林婉笙在等着。

    他先是去最近的地方取了一碟子秋叶酥,又加了几样糕饼,一并装在食盒里,快步跑回亭子那边。

    羽泽行礼道:“少夫人,少爷突然觉得头疼,刚才路过宫门便牵马回府了,我过来跟您们说一声,便先回去照顾少爷了。”

    林婉笙赶紧应下:“嗯,你赶紧先回去,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不用,少夫人。”羽泽说,“佩哲少爷,麻烦您灯会散了之后送我家少夫人回府。我先走了。”

    靳佩哲一眼便瞧出不对,当着林婉笙的面又没办法问的那么清楚,“嗯,你回去吧,这里我们照顾。”

    羽泽哎了一声,连告辞礼都没行,赶紧又一路跑到门口牵马往家赶。

    林婉笙说:“怎么好端端头疼呢?是不是受寒了!”

    靳佩哲将食盒中的糕饼取出来,递给洛染棠一块,又递给林婉笙一块,自己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又呷了口茶,才慢条斯理地说:“没什么大事,他前几年自己作死来着,落了毛病,吹点风就头疼,不要紧,回家一碗药汤灌下去立马就好。”

    林婉笙听见靳佩哲这话,才放下心来,又说了句:“真的没大碍吗?”

    “你放心吧,佩哲都说没事,定然是没事,待会我们再去别的地方逛逛,你若实在放心不下,我们早些回去便是了。”洛染棠拉着林婉笙的手说。

    “嗯,那好。”

    羽泽赶紧快马回府,却还是没追上他,在门口的时候还当着护卫的面故作镇定地吩咐人将马牵走,避了人便着急忙慌往清云轩去。

    一推门进去,发现屋内漆黑,没有燃灯,堂内无人,内室无人,羽泽先燃起了堂内的烛灯握在手里,才看见霍沄洺坐在阅室里,面前摆着她的手镯,沉思。

    羽泽走上前去,轻声唤了一句:“少爷,咱们把衣裳换了吧,我给您把炭点上好不好?”

    “不用,你去给我拿酒。”霍沄洺站起身来,将手镯搁在盒子里,放在阅室一个上了锁的箱子里。

    从娶了婉笙之后,他便将一些东西移到阅室来,平日里待在阅室的时间也长了许多,这个上了锁的箱子,钥匙被他藏了起来,只有羽泽知道,里面放了一些他很在意的东西,但他从来不会将里面的东西再拿出来看,那是他用来跟自己告别的一种方式。

    “少爷,不能喝酒的呀,我跟少夫人说您遇风头疼才提前离席的,少夫人担心您很快会回来,待会儿爷跟夫人也回来了,看见你喝醉了,可怎么交代?”

    “这点事都处理不好,我还要你做什么?”霍沄洺冷冷地说了一句,他给箱子上了锁,瞥了羽泽一眼,转身从阅室走了出去,又一路走出院子,到清云轩的偏房去。

    那间屋子是给靳佩哲留着的,靳佩哲偶尔也会到霍府住上几天,他俩便偷偷在屋里藏了几坛子酒。

    他几步便甩开羽泽,跑到那房间里,摸黑找到藏酒的位置,捧起一坛猛饮几大口。

    烈酒入口,他紧绷的神经才松了下来。

    他用衣袖擦了擦嘴,然后又抬手猛饮,冷酒凉人,更凉心。

    “少爷!”羽泽大叫一声冲进来,一把夺下霍沄洺手中的酒坛,“凉的!哪有冬天喝凉酒的!您不要命啊!”

    “别管我。”霍沄洺抢回来酒坛,紧紧抱住,举高,酒顺着嘴巴留下,贴着他的下颚脖颈,灌到衣裳里。

    羽泽难得顶撞他的少爷,蹙着眉夺下酒坛,摔在地上,酒洒在地上,酒坛也摔成碎片。

    羽泽“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锋利的瓦片擦破他的膝盖,顾不上疼,他大声对霍沄洺说:“少爷!羽泽求您,别喝了,凉酒伤身的,您之前寒气侵体,落下病根,最是忌讳冷凉,这大冷天的,您又喝冷酒,病了可怎么办?”

    那年他寒气侵体,是羽泽心中过不去的坎儿,他曾无数次想,那次若是他再坚持一下,再劝劝少爷,也不至于落下迎风头疼的毛病。

    “二爷若是瞧见您这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怕又是要气了。”羽泽又补了一句。

    这一句,倒是激怒了霍沄洺。

    “你又威胁我!”霍沄洺瞪着双目跟羽泽嚷到,“我怕他吗?”

    “都逼我,你们都逼我!哪天我非死了你们才甘心吗?”霍沄洺伸手将桌上的一套茶具拨到地上,瓷片碎了一地,崩到门口。

    羽泽蹭一下站起来,他直盯着霍沄洺的眼睛:“少爷您再胡说八道,我这就管小叶郎中讨一贴失语的苦药,好好治治您的胡说八道!”

    两人彼此僵持了一瞬,还是羽泽先退让了,他叹了口气,轻咬了下自己的唇,斗争了一下,便把声音低下来:“那......我去给少爷烫酒吧,暖暖身子。”

    他走出去不一会,便给霍沄洺端来了一小壶热酒,什么都没说,只是搁在霍沄洺面前。

    霍沄洺成婚前,自认是个浑人,说话从来不考虑后果,他宣扬自由言论,看不上世家子弟左右逢源的能耐,觉得甚是虚伪。后来,他渐渐也学得些场面话,只是也不常用,大部分场合,他便不说话。

    只有在羽泽面前,他从来都是没头脑的发泄一通情绪,发泄之后又觉得不该,所幸,羽泽从来不与他计较,所以他也便不用考虑道歉那一系列复杂的事情。

    他一个人享受饮温酒的快乐,羽泽默默把地上的碎片都收拾了,又换上一套新的茶具,将屋内的炉炭点着,便出去了,留他一个人,并摆出来一副:这次是你错了,我不想跟你说话的样子。

    一壶酒几杯便喝完了,正闹着别扭他又碍着面子不想叫羽泽再给他温一壶去,他也知道,这一壶温酒已经是羽泽的退让了,他绝对不会再给自己温一壶了,得寸进尺的话,只怕今天晚上二爷就会过来抽他一顿,他嘴上痛快着,心里还是有数。

    他没叫羽泽,羽泽还是进来了,手里捧着一碗汤药,重重搁在霍沄洺身前的小案上,没说话也没行礼,连个笑脸都没给霍沄洺看,放下药碗立马便出去了,站在院门口盯着霍沄洺。

    霍沄洺猜到这碗里黑黢黢的不是醒酒药就是驱寒药,自从小叶郎中住进霍府来,羽泽跟他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盟约,总是给他送来一些苦药,还打着小叶郎中的旗号逼着他喝下去,搞得他每次都想赶紧让小叶郎中回去。

    霍沄洺知道今晚上理亏,一咬牙便把药都喝了,一亮药碗给羽泽,羽泽便过来收走了药碗,便将门关上了。

    霍沄洺已经有些迷糊了,衣裳都没换就躺在榻上,睡了过去。

    羽泽刚忙活完这些,端着药碗出去的时候碰上了二爷夫人,赶紧上前回禀。

    “爷,夫人,少爷没什么大事,就还是老毛病,小叶郎中看过,给换了几味药,少爷刚喝了药睡下了。”

    夫人问:“怎么去偏房睡了,是跟笙儿吵架了吗?”

    “没有没有,是少爷说身子不舒服,怕夜里惊着少夫人休息,才去偏房的。”

    “那我去瞧瞧他。”

    夫人说完话,羽泽刚想出言拦一下,二爷先一步拉住夫人的手,“别去了,他这是老毛病,没什么大事,孩子刚睡下,就别进去扰他了,让他好好休息。”

    羽泽暗下松了一口气。

    “哦,那好吧。”夫人跟羽泽说,“那你便辛苦些,照顾好少爷和少夫人。”说完便跟着二爷回星岚阁了。

    “是。”

    羽泽回房换衣裳的时候才发现腿上划破了一道子,流了点血,他简单涂了点药也没在意。

    次日一早,羽泽还是冷着,只是汇报到:“夫人和少夫人今日要去街上做衣裳,爷留下话说,今儿没那么凉,要陪您练剑,吩咐您去习武堂候着他。”

    “昨晚上,少夫人那边没什么事吧?”霍沄洺坐在镜子前等着羽泽给他梳头发。

    “什么事情都没有,昨晚上佩哲少爷跟染棠夫人将少夫人送了回来,我跟她说,您一到冬天就容易头疼,少夫人关心了一番,被福桔姑娘带去休息了,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少夫人也起了,您待会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羽泽端着水盆出去了,也没说什么别的。

    霍沄洺也没在意,回去陪林婉笙用了早饭,说了会儿话。

    习武堂,

    霍沄洺心神不定,脑子里总不自觉地想起来昨晚上箫祁韵的样子,他真的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的东西突然不喜欢。

    不喜欢的原因,难道不是一开始就不够喜欢吗?

    如果足够喜欢,那便会一直喜欢下去的。

    他今日练功的状态很不好,若放在从前,二爷必然早已经控制不住上来揍他了,今日却只是一遍一遍提醒着。

    二爷手中握着一柄不知名的剑,霍沄洺手里的则是凰鸣,二爷为了给霍沄洺增些实战经验,如今的练剑,便是他与霍沄洺剑刃相对,二爷亲自陪他喂招,自然是他走一点神便能瞧出来。

    二爷已经第三次放下剑了,在他这,从来都没有再一再二不再三的说法,同样的问题错第二次便已经是罪过了。

    “你今日怎么了,不舒服怎么还走上神儿了?”二爷反手收剑入鞘,皱着眉问霍沄洺。

    霍沄洺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师父,我错了,咱们重新来吧。”

    二爷将剑放在一旁,转身坐在石凳上,抄着手跟霍沄洺说:“今日领你练的,是《霍门剑诀》第十三篇,和二十四篇的内容,你先背给我听听。”

    “啊?”霍沄洺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师父,容我回去看看书再给您背,行吗?”

    “你现在若是在战场上,对面不是我,是你真正的敌人,取你性命的那种,你问他能不能容你回去看看书再战,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霍沄洺摇了摇头。

    “我一直告诉你练功不能急于求成,也不能纸上谈兵,所以你小时候我便让家里的护卫与你过招,现在我一有空就陪你练剑,你若是还毫无长进,照你现在这个状态,只怕以后走在街上,随随便便冲出来一个刺客都强过你了。”

    霍沄洺收凰鸣入鞘,主动跟二爷说:“师父,昨天我看见她了,她找我说了很多话,很多绝情的话,让我突然感觉,自己认识的人,真的不是现在的她了,我昨晚上想了一夜,想着该怎样让自己忘掉她,重新开始我的生活,可我......好像做不到。”

    “嗯,几年时间养成的习惯,确实很难改掉,你忘不掉她也很正常,师父能理解,但是不能因为她,你就不要过你自己的生活了啊。”

    “我知道,师父。”他重叹了口气,“师父,咱们再来一遍吧。”

    “不来了,你这个状态,再来十遍也是没有意义,今天休息一天,你好好静静心吧。心静了,凰鸣自然也静了。你人是燥的,剑招就是乱的。”

    霍沄洺偏头看了眼二爷,嘴里说了一句:“师父,您待洺儿真好。”

    二爷轻笑,用手婆娑了下霍沄洺的头:“我不对你好的话,以后我老了,连路都走不了的时候,你还不给我扔到大街上不管了。”

    “我怎么会......”霍沄洺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