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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都半个月了,少夫人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她还带着个五岁的孩子,能跑多远?左不过就是城里这么大点地方,再派人,都去给我找!她不重要,小少爷必须找回来!”
尹凡祐在屋里朝着跪了一地的尹家守卫大发脾气,旁边陪着的是那个周娘子。
“小爷快快息怒吧,你们都下去,尽力找就是了,可谨慎些,别惊了人,叫别家看笑话。”周娘子说。
那帮人应道便都退下了。
“小爷何苦跟她着急上火的,她身子不好,又带着个孩子,出行总是不方便的,这一路上难免留下痕迹来,下人们去找就是了,实在找不到,小爷大可传出话去,说他们娘俩已然病逝,也免得落人口舌。”
周娘子话音刚落,尹凡祐立马瞪起眼来:“说的什么话!她娘俩好说也是我的正妻和嫡子,你算个什么东西,妓院里求着我可怜的小娼妇,仗着大了个肚子,也敢在这以下犯上!”
他们俩闹得甚是不愉快,尹凡祐甩手出了门去,将周娘子一个人搁在屋里。
江知酒是半月前离开尹家的。
从她搬院别居开始,这府里上上下下便都不将她当一回事,没有人过多的关注这个不受主家重视的少夫人,所以即便她做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这也给了她离开的机会。
“阿娘,我们要去哪儿啊?”
惊琛和她,都坐在马车里,赶马车的人,是小厮相白。
“琛儿还没出来好好玩过,阿娘带你去农山玩玩。那里有你喜欢的花花草草,可美了,琛儿高兴吗?”
“可是,阿娘,农山离家里很远啊,前几日爹爹带我去的那个学堂,就有一个从农山过来的哥哥,他说他是嘉荣王爷的徒弟,原来就是住在农山的。阿娘,嘉荣王爷是谁啊?我们是要去农山找他吗?”
“嘉荣王,是个平定沙场的英雄,我们不找他,农山还有很多大英雄,琛儿也想当英雄,对不对?”
江知酒轻声地跟惊琛说话,惊琛听后摇了摇头,抱住她的胳膊,贴了上去,说到:“我不想当英雄,英雄要保护很多人,我不想保护别人,我只想保护我阿娘。”
尹惊琛这番话说到江知酒心处,关于带他离开尹家这件事是好是坏,江知酒一直不能明确,可这一瞬间,她相信自己是对的。
尹家,无疑是个有园丁按时浇水施肥的私人花园,里面生的尽是些牡丹芍药般富贵花,断断生不出来松柏这样的常青藤。
自从箫庐凇离开之后,江知酒的世界里,只有尹惊琛一个人,那她当然要将她的全世界带在身边,不肯放手。
“爹爹说那个学堂不好,要另给我寻别的,阿娘,咱们出来玩,怎么不带上爹爹一起啊?”
“你爹爹忙,哪有时间陪我们玩。”江知酒低目轻喃。
尹惊琛见阿娘心情似乎不好,打开身边的一个小包袱,里面散开几个柑橘。
他拿起来一个塞到江知酒手里:“阿娘,这是爹爹之前给我的橘子,可甜可甜了,你吃一个,爹爹说这橘子可值钱了,他都没舍得吃,尽数给了我。”
江知酒握着有些冰凉的橘子,冷声笑了下,心里说道:他这个人,就算不只给了你一个人,也会这样说,骗的就是咱娘俩这种他说什么信什么的蠢人。
她用她的长指甲笨拙的剥开橘子皮,细致入微的将橘子瓣儿上面的白丝一一摘下来,又递回了惊琛嘴边:“爹爹最喜欢你了,留给你吃。”
罢,她又掰下来两瓣拿在手里,跟惊琛说:“琛儿,阿娘去跟相白说几句话,你坐稳了。”
“好。”
江知酒轻拨开门帘,相白立马出言道:“少夫人快回车里,外面有风,别惊了您。”
江知酒并未回去,跪坐在相白旁边,将那两个橘子瓣送到相白嘴边,相白双手紧握着缰绳,便就着江知酒的手含住橘子。
“我如今哪里还娇气得起来,风吹还能吹散了我不成?”江知酒说。
“少夫人千金贵体,本该娇气。”
“相白,往后别唤我少夫人了,箫夫人便好,我们这番路途遥远,也得要学会遮掩些。”
“知道了,夫人。”相白重复道。
江知酒说完话便起身想要回去,被相白叫住:“小姐等等!”
她回过头来:“哪门子的小姐?”
相白笑了笑,说道:“您刚才让我唤您箫夫人,旁人不知道,却瞒不过我,祁韵小姐。”
江知酒顿了顿,又坐到他身边,等着他说下文。
“我原是箫老爷身边使唤的,老爷出事儿,我就被卖到尹家,左右在哪儿都是伺候人,本都是一样的,可老爷夫人对我有恩,若不是他们,我弟弟也不可能拿了身契娶媳妇去,但我还没来得及报答老爷夫人的恩情,他们就双双......”
相白顿了顿继续说:“但我在尹家遇见了您,你虽不说,可我却知道,您就是箫小姐!世间或许有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可举止言行绝不可能相同,小姐,能再见到您真好,我终于可以报昔日老爷夫人的恩情了。”
“相白,这世间还能有人记得他们真好。数年发生了太多事,一一细言是来不及了,我也不想一直活在回忆里,你记得,等我们到了农山,我定好好安顿你。”
江知酒点点头,眼里泛着感动的泪。
“可是夫人,您真的相信到了农山,您想做的事儿就会成功吗?咱们带了小少爷出来,那可就是彻底跟尹家决裂了,再想要回去可就晚了。”
“现在能帮得上我们娘俩的只有农山的江湖侠客了,我算是看明白了,只要在这世上,谁都不能跟君上抗衡,可去了农山就有人护着我们了,江湖,是不会被王权威胁的地方。”
“虽说相白不懂您的话,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跟君上抗衡,尹家那个虎狼窝,能逃出来也好,您给小少爷铺的路定然没得说,相白只管跟着您就是了。”
江知酒动不动就会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相白早就习惯了,只觉得许是心魔作祟,就算出来一趟当作散散心也好。
“对了,还有一事我一直没跟您说,周小娘怀孕了,我担心,若是她诞下小少爷,那咱们少爷......”
“相白,我已经带了琛儿出来,那府里的事儿,再都与我们无关了。”
“可是小姐也该为琛少爷多打算些家产......”
“罢了,你不必多说了。”江知酒起身回了车里。
心里暗暗道:如今这条险路,何尝不是在为他打算,不然自己一条薄命,还拼个什么劲儿。
霍家,习武堂,
今儿靳佩哲带元之去洛家了,霍沄洺正陪着峙淮一起站桩。
峙淮脚下放着一摞宣纸,他今天得要将这宣纸浸湿才能离开,霍沄洺闲着无事就在旁边更高的桩子上陪他。
“少爷!”羽泽大摇大摆从门口走近了两步,二爷不在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进出,得意得很。
“干什么?”霍沄洺闭着眼问道。
“你过来,我有事儿跟你说。”羽泽在那边喊了一声。
“有什么话过来回,忙着呢。”霍沄洺依旧闭着眼回了一句。
“你过来嘛!”羽泽又说了一遍。
霍沄洺叹了口气,轻步腾空,一跃而下,跟峙淮说到:“不许偷懒,师父马上回来。”
尹凡祐半月还没找到江知酒,已经开始烦躁,将暗查改了明查,阵仗闹得有些大,羽泽刚才去街上正好撞见。
“我刚才陪晓葵姐姐去街上买夫人要的脂粉,罗娘问你晚上想不想喝蘑菇汤,佩哲少爷说明日要接沅谧小姐一块儿去染棠夫人家的茶会,尹家现在正全城搜捕尹少夫人的下落。”
羽泽一连串说了这些话,霍沄洺听的一头雾水。
“什么乱七八......”霍沄洺终于在最后一句话中找到了羽泽整串啰嗦的重点,“什么叫搜捕?”霍沄洺蹙了蹙眉。
“闹得挺大的,好像是尹少夫人从尹家带着金银细软走了,还带走了小少爷......”羽泽补充道。
霍沄洺停顿了一下:“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闯进习武堂,就为了跟我说个市井趣闻?”
他将这件事划归于一件趣闻。
“我看最近张叔没怎么归置你吧,我师父的规矩都忘了,如今这习武堂你也说进就进了,这等子闲事什么时候说不行?”
霍沄洺轻一挑眉,扮出微怒样。
“告诉我做什么?我又不知道她跑去哪儿了。”霍沄洺大声说道。
羽泽也有些大声:“哎呀!我跟你分享新鲜事儿嘛!你急什么!”
“谁急了?你走走走,别耽误我。”霍沄洺匆匆忙忙将羽泽推了出去。
“不理就不理嘛,赶人做什么......”羽泽被退了出来,站在习武堂门口低声喃喃道,说完便又跳着脚去找晓葵了。
霍沄洺每日下午练功的时辰,是羽泽可以用来全心全意陪晓葵的时辰,晓葵如今怀了身孕,羽泽是一步也不愿意离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