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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沄洺查了每一个城门口的进出人员名册,没有江知酒的名字,也没有箫祁韵的,但是他看到了相白,每次跟相白挨着的名字,永远是一个叫做竹音的人。
一次不懂,两次眼熟,第三次,便能发觉出些古怪,霍沄洺是知道相白的,当然,这漫大天下,重名也很正常,可直觉告诉霍沄洺,这个相白,就是他认识的那个。
他仔细思索,彻夜未眠。
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案上一遍遍重复竹音这两个字,发现,箫字以竹为头,韵字以音做边。
竹音,分明就是箫祁韵给自己的一个掩护。
她许是万万没想到,最后出现破绽的地方竟然是没有给相白也改个名字。
霍沄洺算计着她到每一个城的时间,发现她离开昪河也只是不久前的事情,而昪河距离下一个城镇中间隔着山路野林,该是难行的一段路。
所有,霍沄洺在昪河只逗留了一日的时间,便一个人进了顺着这条山路进了林子。
这个林子是出昪河的必经之路,距离找到箫祁韵的那一刻愈来愈近,霍沄洺经常在身边发现机关术存在过的印记,而他们每一次出现,都是在提醒霍沄洺,做事要当心,勿忘王命。
而箫祁韵毕竟是青春,是年少,是他心底的那片赤诚,是他曾经快乐欢愉且不负盛名的见证,随着身份地位愈来愈高,嘉荣王的名声愈来愈响,便再难寻到和当初一样单纯的赤子之心了。
霍沄洺在路上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要怎样做了。
前些日子事情尚未有眉目的时候,机关术好像闹过一次内动,而具体因何内动,他们自然是无法将真相说给霍沄洺听的,只是三五日不曾见过他们的痕迹,而后再看见的好像跟之前又不是同一批人了,但是他们都将面容档的严严实实的,又看不太真切。
霍沄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里天高王远,也打探不到什么内安城里的消息。
他当然不知道内安城传得风风火火的故事,便发生在他自己家里。
山路灰土多,红枣不知为何进了这里便不老实,走两步便要晃一晃鬓发,再退半步,霍沄洺便下来牵着它,才勉强算是走得深了些。
这山里也是有生意的,一路上看见好几家客栈,他想着多赶些路程,才找地方住下。
掌柜的看见他进来,忙迎上去:“公子一人?”
“是,门外还有我的马,劳烦您带它去喂些鲜草。”
“好说好说,呦,公子啊,外面都已经乌黑了,您幸亏是遇见我这了,若再往前走,贴边近了山根儿,可就只有几个猎户留下的小破院子了。”
“噢?掌柜的,您说前面没有客栈了,那我跟您打听个人行吗?”霍沄洺从钱袋子中取出几块碎银放在柜台上,说着。
他想起羽泽曾说,在外打听什么,不可空口白牙地张嘴问,江湖上的人不见好处是不会发善心的,只有银子给的贴心,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掌柜的笑着把银子接过来放在柜下:“公子......说来听听?我这是正经良店,住店的客官我可都有记录的。”
“那劳烦掌柜的帮我查查,有没有一个叫相白的人来过?”
掌柜的将手中册子翻得“唰唰”地响,前后看了好几遍,摇摇头:“公子,不曾有。”
“那掌柜的记不记得有几个人,应当是一位公子,一位姑娘,还带了个娃娃,那娃娃有些不凡的气质,那姑娘清雅貌美,像是出身闺秀,举动谈吐皆有诗意,应当戴着长帏帽,你许是看不清她的面容。”
“哎?公子这样说,我倒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只是,那一行还有个公子,长得健硕些,不知那一伙是不是公子要找的人,我这店在林中,这时令来往山里人不多,若是赶上盛节,按你说法这样的佳人良偶多的是,我许就不记得了。”
掌柜的说了好几句无用的话,才说:“他们几个来问路,我照旧如实说前面没有客栈了,我这是最后一家,可那位健硕些的公子似乎是觉得我在坑骗他的银子,便接着往前走了,当时正是晌午,我也没与他们多说.”
掌柜的突然义愤填膺起来:“公子您知晓,这天下不听忠言的人多了,还偏当说忠言的人都是骗子呢,估计现下他们还没能上山,若是赶上了猎户出山不在家且罢能留几日,若不赶巧,这时候兴许已经喂了野狼山虎什么的......”
霍沄洺听这个掌柜的实在唠叨,也没心思继续听他在这说风凉话,匆匆道了声谢便离开了柜台。
掌柜的在身后追着大喊道:“公子!公子!右手边第二间房是空着的,您住进去吧。”
霍沄洺偏头回了一句:“多谢。”
掌柜的摇摇头坐回柜台里:“唉,真是贵人事忙啊,也不愿听我这老头唠叨几句。”
霍沄洺进去点上几盏油灯,反复思考掌柜的口中那个健硕些的公子究竟是谁?他甚至想过会不会庐凇当年是诈死,后来逃出了北郊大营,可庐凇如何也称不上一句健硕,这些年他瘦得浑身没有二两肉,若他真没死,掌柜的也能说他无臂而非健硕。
他和衣睡下,翌日寅时刚过,他便缓缓睁开眼。
到柜前结算了账,他牵着红枣出来,红枣今日异样的兴奋,不知是不是预感到会发生些什么。
他飞身上马,红枣携风前行,顺着山路往前。
按着那客栈掌柜的说法,前面一段路程中是没有猎户的,霍沄洺行了半日多,太阳以升至正空,霍沄洺烦躁得很,他一拉缰绳,红枣长嘶一声,慢了下来。
霍沄洺问自己究竟为何这样急迫地赶路,许是因为机关术一路尾随,许是因为他想早日功成回家,又或许只是想早点看到她是否安好。
这几日总是心悸,有说不出的心烦。
就连自己阳光正好的日子,他瞧着太阳明晃晃的刺眼,也心里暗暗怪太阳太过耀眼。
避开太阳,他注意到今天的云特别美,想起婉笙之前念到:晓看天上云卷云舒,坐行人间风去风来。
他有点想家了,想那个宅院,也想宅院里的人。
太阳赶在他前头,有渐落之势,他看到前面有个茅草小院,说是小院,其实只是用栅栏围住的一片荒地,中间有个两间屋的小房子罢了。
这样的规格,主人也应该是这片荒山地位比较高的猎手,霍沄洺把红枣系在了远些的树干上,自己一人靠近了些。
他抱着这屋里不是他们的心思,绕到小院后面,想看看情况再说,听到院子里有流水声,掺杂其中的还有跟流水一样叮咚的谈笑声,他微微探出头来。
院中的人背对着他,看不清正脸,只能看到是一男一女两人,女人在背后环着男人的腰,男人手中应该是握着什么东西,他随着女人晃动的频率一起轻摇,女人把脸贴在男人背上,两人的关系应当是亲密无间的。
这时候,男人转过身来,手中捧着个碗递给女人,那男人,霍沄洺不认得,并非相白。
可那女人,虽尚未看到面容,可这身形背影,举手投足间的妩媚,足以让霍沄洺识得。
她一定就是箫祁韵。
霍沄洺离开了这个小院,牵着红枣找了个正好能看到小院又不会暴露的位置靠在树下坐着。
骤然,他轻笑了下,适才看到的场景非常好理解,这个男人无论是谁,他必定能让箫祁韵未来的路坦顺一些。
这样的选择,她曾做过多次。
红枣低着头啃食树下的鲜草,霍沄洺伸手顺了顺他的毛,一路上羽泽不在身边,最知道他心境的只有身边这枣红马。
“红枣,你说我这一路为她着想的是不是很徒劳,她根本不需要。”红枣轻蹭了蹭他的手,那动作像是在安慰。
“虽然她不需要,但我做了就会心安些吧......”
红枣当然听不懂他的话,他一样也是在安慰自己。
这一天下来,霍沄洺看到了箫祁韵,相白,一瘸一拐的尹惊琛,还有那个他不认识的男人。
看这样子,若不是惊琛受了伤,他们早该离开这里的,不会在这个猎户小院里生活这么久,也不会这样轻易就被霍沄洺找到。
找不到的时候不知道选的这条路是否正确,找到之后却又觉得他们的距离更加遥远,箫祁韵从未改变,她的手腕和她的本事,这么多年更加精进了,她将妩媚和清丽的尺寸拿捏得正好,任凭哪个男人都会为她陷入她的算计之中。
霍沄洺就这样靠在树下过了一夜,次日一早他看到那个男人从屋里出来,箫祁韵随即跟在后面,那男人手里握着个竹编小篮子,应该是要去摘什么东西,他揽过箫祁韵那柔软如云的腰,在她的唇上吻了下,才离开小院。
箫祁韵一直站在院中看着那人,那人走了五六步又回头摆了摆手,箫祁韵笑着回应,直到他走远才进屋。
霍沄洺隔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才走过去,重逢的一刻即将到来,不知道他们应该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和立场对彼此说“好久不见”。
小院的栅栏不过是摆设,霍沄洺甚至懒得推门,他轻轻一跳,便顺利进了院子。
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每一步都要犹豫好久,他想快些见到她,又不能那么快。
届时,机关术的人出现了,人不多,只有三五个,不是来帮忙的,是来监察的。
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声音:“惊琛乖啊,段叔父去给你摘草药了,等他回来,你就不疼了,咱们过几日就该往前走了......”
那声音那么熟悉,依旧动听。
“往哪儿走啊?”
她听到这冰冷无情的嗓音,震惊恐慌地回了头,霍沄洺已经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