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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宁岚的故事从那天开始划上了一个逗号,我们青春的下一程从高一的第一声铃声中开始继续。
逸夫楼二楼最左边的一间教室,门上赫然写着高一七班几个大字,无比的醒目。已经有早到的同学提前找好了座位,我和秦川刘雨,还有林岚还是来晚了。中间的座位都满满当当的,只有靠近讲台的两排和倒数的一排还空着。
秦川一阵搜寻,宁岚也是四处打量,很显然,这几个位置对他们来说都不满意。只有刘雨很快就找着一个靠近讲台的座位准备坐下,很是符合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理念。我看了一圈也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眼睛有点近视的我,自然不愿意坐倒数第一排,我放好书包,就准备挨着刘雨坐下。此时秦川突然冲出来制止。
“喂,你这是活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啊,准是要被360度无死角监控的。”秦川故作好意提醒道。不过这对我来说,自然是不在乎的。我又不像他一样,不是英语课上睡觉,就是数学课上看《水浒传》。我完全忽略了他的“好意提醒”,随即准备坐下。这时宁岚又突然冲了出来。他与秦川观点一致,就是绝对不能坐在这浪尖风口,不过他的理由却是比秦川更新鲜,好像有那么一点说服力了。
宁岚先是看了我一眼,又悄悄指了指后面,在我们的背后两排座位都坐满了女生。他压低声音对我说道,
“你看我们坐在这里多吃亏啊,只能被她们偷看,而且毫不费力,而我们看她们还得把头扭过来,太容易暴露目标啦。”
我承认宁岚分析的在理,这小子的分析能力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不过,我仍然给了他一个白眼,“谁不上课老看你啊。”他并不能完全说服我,我找着机会嘲讽了他一顿。在这方面我可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虽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女生的向往自然不会少,但也不至于想他这般周密计划。
“唉,等一下,你看到后门那个大窗户没?”
这时秦川又拉住我,示意我向后面看,我回头看,后门的确是有个大窗户。
秦川说那是班主任最喜欢偷窥的地方。从那里看第一排可清楚了。
“是啊,是啊!搞不好哪天班主任趴在后面就发现我俩正研究怎么写情书呢!”
宁岚赶紧补充道。秦川又开始笑的前仰后合,我实在搞不清楚这家伙的笑点为什么总是这么低,我实在懒得理会他,明明是想拉我下水,还如此拐弯抹角。尤其是秦川,学习成绩一直都差,就凭借几门历史地理强行拉上了快班,宁岚也就比他稍微好一点,但是那英语成绩经常是不超过50的两位数,每次垫底!这两小子是各怀鬼胎又志同道合。而我呢,除了数学稍稍差一点,其它的都算上等了,我自然不能跟他们一起厮混了。
我说,“咱们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我们只能志同道合,绝对不能臭味相投。”
说罢,秦川又是一顿讽刺,
“唉,听你这意思,是要跟我俩划清界限啊,你倒是说说看什么叫志同道合,什么叫臭味相投啊。”
“就是,就是,你说咱们初中那会一起偷偷翻墙下河洗澡,一丝不挂的时候,好像也有你吧。你说说看,咱们这是志同道合还是臭味相投啊?”
宁岚也来劲了!场面是极度尴尬。得,我知道现在就是浑身是嘴,也敌不过他们两的双剑合璧了。我能感觉到身后的女生正埋着头偷偷摸摸地笑,我的后背好像就能接受到她们异样的眼神。这回糗出大了!秦川和宁岚这两个孙子笑的是一个比一个欢。
我的脸皮可比他们薄,正想着怎么把这关赶紧圆过去。就在此时一个拎着保温杯的,极其瘦削的中年男人,不对,更像是一个老头从门口径直向讲台走过来,他头发一半白一半黑,还有几根灰色的,错落交织,他的眼神深邃,眸子深处放射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光芒!他的脸极其瘦削,两腮的肌肉都凹陷了进去。最有特点的是他只剩半边的,还被烟熏的焦黄的门牙。他弯腰驼背,胳膊抬的跟胸前一样高,左手却总是垂着,好像没有骨头一样,松松垮垮的。
“都坐好!”
老头将保温杯稳稳地放在讲台上,用一种很是平和又接近于命令的口吻对我们说道,他的目光在台下环顾一圈,我们立刻齐刷刷地坐好,全场寂静无声!
看样子,这便是我们的班主任老严了。老严表情平静而又严肃地说道,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叫严崇明。”说罢他拿起保温杯,慢慢吞吞的喝了一口,又低头抿了一下,好像生怕我们发现他把嘴里的茶叶又吐回去一样。
他拿出花名册,准备点名。
他又环顾了一圈,我们仍旧坐的恭恭敬敬,整整齐齐,鸦雀无声。此时他的这张老脸突然开始笑了起来,他一笑,脸颊的肌肉又一次塌陷了进去,眼睛眯成一条缝,将之前的严肃尽数收敛。
他对我们笑着说道,
“你们都是来自家里的宝贝疙瘩儿,啊…”
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
“来这要好好读书,不能让你们父母担心,更不能惹我老爷子生气。”他的笑容收敛了几分,语气中像是带着一半命令一半恳求。
我们喜欢老严,打心底敬畏他,爱戴他。老严是一个极其可爱的人,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松垮的肌肉会立马全部堆起来,他的眼神有光,像每个慈祥的父亲一样。老严也是可怕的,老严治理学生,尤其是治理像秦川宁岚这样个性极其解放自由的学生。老严有三套“杀手锏”!第一个是趴在前门的小窗口看,能从正面扫视全场!第二个是趴在后门看,通常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从背后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老严的这两个杀手锏可是没少给宁岚,秦川留下心理阴影。也不知道这窗户是不是为老严量身打造的,不管是尺寸还是高度都和老严的脸的尺寸极其相符,他的脸总能精准,严丝合缝的贴在上面,不说一句话仍震慑全场。老严的第三个杀手锏就更厉害了,如果说前两个是无形的威胁,那么这三个便是与你零距离的杀招。老严每次单独训斥学生的时候,先是大喝一声!“站好!”他一嗓子整层楼都能听见,通常能把其它班正在上课的好学生吓得战战兢兢,更加认真听讲了!用秦川的话说,老严输出全靠吼!但是老严的这第三个杀手锏却容易被攻破的,你只要不跟他对着来,规规矩矩地站好,头低下来,做出马上认错的态度。他的语气就立马缓和了,他会开始给你讲道理,分析你哪里做的不对,然后用一种近乎温柔的方式劈头盖脸的数落你一番,最后问你知错了没?你只要连连点头,准能安全回到教室!
老严也是一个极富传奇色彩的人。
老严出生于1968年,据说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还是松柏的风云人物。那时候老严还不是老师,据说他是混黑社会的,他们兄弟一行有七个人,老严排行第七,所以江湖人称严老七。
他们七人分工明确,因为老严精通物理机械,所以江湖传言老严就负责制作军火枪械。兄弟七人在当时是叱咤风云!后来随着社会风气越来越好,扫黑除恶的力度越来越大,这个七人行终于是解散了,另外六个都开始做起了生意,开酒吧的开酒吧,开酒楼的开酒楼,只有老严从此金盘洗手做起来了老师,从此教书育人。这一来又是十几年。
老严的背景故事在整个高中都是如雷贯耳,那时候高年级的学生有很多小混混,动不动看谁不顺眼,就要去揍他一顿,宁岚和秦川绝对是挨揍的对象,但是三年下来,他们仍然平平安安。我估摸着这还是得益于老严的庇护!
老严看起来的确是满脸沧桑的,感觉仅仅是他缺失的门牙就装满了故事。不过我们还是很难接受40多岁的人,活脱脱的活成如此这般苍老,看来老严的江湖经历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丰富多彩呢,当然这也无从考证了。
三年的时光我们跟老严走的那么近,不过直到最后也始终没人敢去向他求证,那个江湖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
那天,我们在老严的安排下重新分配了座位,身材高大的秦川被排在了最后面,瘦小的,戴眼镜的刘雨坐在了第二排,我和宁岚坐在了中间,被两个女生包围着。两个女生都是寡言少语的,与我们并没太多交流。宁岚也不像昨天那样深情主动。波波头的方芳,绑马尾的胡佳一,以及长发飘飘爱看书的杨帆都没有出现。宁岚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失落,我又何尝不是呢?
又是一个夕阳西下,最后一堂英语课在刘雨的全神贯注中结束的飞快,不过对于宁岚和秦川来说,简直是度秒去年。黑板上方的时钟指针真的是转的太慢啦!
终于在急促的铃声过后,秦川率先解脱,他和宁岚冲过来,拉着我,又上前架起刘雨,强行把刘雨从思绪中叫醒。
我们又是一行四人出现在金色的余晖下,浓郁的桂花香不绝如缕,羽泉的《奔跑》在楼顶高声播放着,“我们想漫游世界/看奇迹就在眼前/等待夕阳染红了天/肩并着肩许下心愿”,歌声穿过通往食堂的长长的队伍,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回荡。歌声下男生与男生大摇大摆地走在一起,女生与女生挽着胳膊走在一起,我们也向食堂快步走去。我们听着欢快的歌声,沿途留意擦肩而过的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在人群中漫不经心的眺望,终于没能发现胡佳一、杨帆,还有波波头的方芳。
我们继续向前走去,路越来越短,期待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