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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低头批阅奏章,我想了想,走到他身前,这些天我和他一句话都不说,他早已习惯,冷不丁看我过来,他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他抬头看我,眸光温柔似水“是不是扰了你休息?”
我点点头,开口道:“皇上已经在我这里三日了,也该到别的宫中去转转了,总在我这里难免会生出些流言蜚语。”
他勾起唇角,起身扶了我的腰,我微微一让,他的手落在半空中,唇角的笑意戛然而止,脸上晕了一丝忧伤,我离他极近,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伤痛,我忽然就不敢再动,他的手到底落在我的腰畔,我看得出他的隐忍和退让,静默一瞬,他扶我往榻前走去,仿佛刚刚的一切并未发生般淡淡地说道:“你还怕那些流言蜚语?!第一次晨昏定省你就封了慧妃宫,打了兰妃,还直接停了晨昏定省,怎么没见你担心流言蜚语?”
我微微蹙眉,看他一眼:“皇上不是心疼了吧?”那天的事情发生后,我知道兰妃在泰和殿门口跪了一天,还有几个和慧妃交好的嫔妃也去求见了几次,他都没有见,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等着我。
“你有意立威,再则也是她们顶撞你在先,我怎么可能怪你!”他叹息一声:“只不过现如今阖宫都在传,皇后娘娘打翻了牌子,朕惧怕皇后,不敢再去别的嫔妃宫中,现如今除了你这里,我倒是的确没处可去了!”
我心中风涌云动,天下怎会有这般厚颜无耻的人,明明是自己打翻的盘子竟赖在我身上。
“我知道你不愿意见她们,自然不会让她们来惹你生气,你放心,我总不会让你做不开心的事的!”他轻轻叹息,扶我坐在榻上。
总不会做让我不开心的事!我默默叹息,若不是你做的事,我又何至于困在这深宫内院。
他应该看出我的心思,静默片刻,把我环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额头,轻轻道:“究竟怎样做,我才能走到你的心里!”
我没有挣扎,默默靠在他怀中,我的心里已经站了一个他,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别的人……
他把我抱在床上,手一伸帐帘垂落,细碎的珠帘碰撞有声,晃出一色迷离的眩影。
晚上,他没有任由我自己缩在里面睡,而是把我抱在怀里,我挣不脱,便老老实实地待在他的怀里,我能够听到的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也能够感觉到脖颈传来的他的呼吸,他离我那么近,心却离得那么远……
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同床异梦吧!白日里我们各忙各的,每天晚上他却总会来我宫里,做出一副鹣鲽情深的样子!
各宫嫔妃已经闹成一团,就连朝堂上都有大臣上奏,言明专宠祸国的道理。因涉及我,二哥不好出面,好在有何正卿,即便他心中如何失落,但却不愿我受丝毫委屈。再加上瑾王、端王一边帮腔,饶是有些大臣说上两句也瞬间被压制下去。毕竟帝后琴瑟和鸣总是一段佳话,慢慢的各种流言蜚语也便少了……
六月初一是我的十七岁生辰,这是我成为皇后之后的第一个生日,不管是凌灏轩还是内务府自然不会大意,凤芷宫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上至太妃,下至最末等的嫔妃,就连宫外出嫁的几个公主、王妃、有品位的诰命夫人无一不亲自来贺并送上厚礼。慧妃和兰妃纵使心中百般恨我,这点面子上的往来也做得工夫十足。不出一日,西偏殿的房间里一片金碧辉煌,各种珍稀瑰宝应有尽有。
纵然我再不喜欢,这种礼尚往来的应酬,我也不能板起脸来扔出去,只能含笑应对着,几天下来,说过的话,陪过的笑脸,早已把我的下巴都累酸了!
终于到了生日这一日,下了一夜的雨,雨点极大,噼里啪啦的砸在窗纱上,吵得我一夜未能安眠,我听着身旁凌灏轩均匀的呼吸声更加心烦意乱,却不敢乱动,生怕吵醒他。这段时间,为了防止自己睡着后有什么失态,我都是硬生生熬上一宿,等到他上朝我才会安睡,时间一长,生物钟生生被我搞乱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我听到被褥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觉到我彻夜未眠,俯身看向我,许久,轻轻在我额头落下一吻。我心惊胆战,越发不敢乱动,他轻轻叹息一声,终于离去……
好容易熬到他走了,却又睡不着了,我靠在榻上,突然想到白居易的《夜雨》: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思来想去又觉亵渎,湘灵能为了白居易终生未嫁,我却不得不离开灏千,嫁入这深宫之中,如此恹恹地,反而更觉心烦意乱。
“小姐,皇上差遣曹公公送了些赏赐过来。”门外,是怀璧的声音。
我轻轻应了一声,任由她给我换了件衣服,一出门,就见曹文焕领了一队宫女跪在殿外,我扫了一眼,分别是上用蟒缎九匹、上用缎九匹、上用江绸九匹、上用宫绸九匹、烟纱碧霞罗九匹、薄烟翠绿纱九匹、春绸九匹、绫九匹。珠宝分别是翡翠绿颜镯、涵毓玲珑镯、涵黎纱水链、流烟云影簪、琉璃星蝶簪、黛熏钰彤链、玥恋祺梦耳环、沁耀金丝扇、如意凤凰钗、琴韵金碗、三龙九凤冠。
我懒懒地扫了一眼,已经听到木槿和怀璧的惊叹声。
“小姐,你快看,这么多珠宝首饰!”不出意料地,怀璧已经眼花缭乱。
“给娘娘道喜,皇上如此厚重的赏赐,可见对娘娘的爱重。”木槿微微躬身,笑着恭维。
我心中冷哼一声,面上虽不露痕迹,心中却不以为然,恩宠也不过他的一念之间,如今我不过是他豢养的金丝雀,他开心的时候就来撒几把米,不开心的时候呢?可想而知!
我淡淡地让她们收拾了,默默地坐在房中看书,香炉里龙涎香袅袅盘旋,如丝如缕,随风四散。雨渐渐止住了,日头难得的清澈,我看着看着书,乏意就上来了,人也有些懒懒的,支着肘竟有些困意。
“娘娘,嘉懿公主求见。”木槿轻轻走到我的身畔禀报。
我一怔,这是我大婚后她第一次进宫,心中登时欢喜,睡意全无,搁下书起身去迎。才走到殿门,嘉懿已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挽了个发髻,已是已婚女子的装扮,见我一身居家素锦,笑道:“若儿,你可真是悠闲。”
我笑着牵住她的手:“那可不是!日子过的百无聊赖!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她笑着:“听闻这几天你的宫门都要被踏破了,我可不是要避避风头!”说着,她看我一眼:“不过以你的性子竟然能忍着周旋,我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我笑道:“小看谁呢!”
她驻足,深深看了我一眼,“在宫中生活可还适应?”
我叹口气,携了她的手坐下,方才低声说:“以前就住在这里,现如今还是住在这里,日子也不过一天天混罢了!”
她微微叹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不过事到如今也只有自己好自为之了。”说着,她看向我笑着说:“今日来是祝你生辰的,看,送你的礼物。”说着,她挥挥手,有侍女端了礼物进门,我一看,竟是一本古籍,看了那么多珠宝首饰之后,看到这本书我有些爱不释手,立刻拿到手中翻看。
“我说要送些珠宝首饰,正卿非要送书,说你在宫中定缺不了这些,再则,那些嫔妃的贺礼恐怕都是些首饰,还不如书籍让你欢喜。”她叹口气:“我果然不如他了解你。”
我听到她声音中的萧索,不敢接话,置若罔闻,笑道:“嘉懿,谢谢你,你来看我已经是最好的礼物,这些时日,见不到你,见不到二哥,我天天心慌意乱,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她被我的热情感染,眸子中的那分萧索渐渐消散,定神看了看我,又不露痕迹的扫了一眼一旁伺候的宫女。
我恍然,摆了摆手:“本宫和嘉懿公主聊聊家常,你们都退下吧!”
“是!”
等到她们都退下,嘉懿才抬眸看我,眸光中有些犹豫,纠结再三到底是开口说道:“我今日进宫,不止为了给你送贺礼,还是受人所托,二皇兄让我将这个送给你!”
我心头一颤,我以为今年生辰必然不会有他的礼物,却没想到,他到底还是记着我,手迟疑地伸了出去,许久,颤巍巍地打开绢帕,一块玉佩静静地躺在藕荷色的锦帕上。
当年,他送我玉佩的时候曾告诉我,他的母妃让他把玉佩交给自己喜欢的人,我已辜负了他,又如何能留着它,进宫前,我到璟王府见他的最后一面,将这块玉佩留在了他的府上,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它又回到了我的手上。
我的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沿着脸颊,漫无声息地渗进衣襟里,湿湿热热的贴在我的肌肤上。
“若儿!”嘉懿惴惴不安地看着我,低声劝慰“若儿,别哭了,若是被人瞧见,又是一场风波。”
我点点头,强忍着眼中泪水。我知道,我可以使性子,可是,我不能给嘉懿带来麻烦。
“若儿,虽然我受二皇兄之托把玉佩带给你,可是,你如今毕竟已经是皇后了,切不可由着自己的性子,否则,不止是你,就是二皇兄恐怕也难逃帝王之怒。”
我知道她的担忧,对她而言两边都是兄长,我不能让她左右为难,只好点点头。
她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