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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色的天空,似乎是一时地疏忽,墨水在宣纸上泛开了,肆无忌惮地蔓延向远方。月亮半遮半掩地隐没在层云之中,似伊人嫣然一笑,掩面遮住了朱唇。远处,炊烟袅袅,透着浓浓的的烟火气……
如此美好的夜晚,却注定不会平静。
五六百人对我而言虽不足为惧,难的是现如今我们所处的位置是月珩边境重镇,若是出些响动,难免就会生出些是非,一旦惊动了月珩守军,到时候,我们即便能够侥幸逃脱,恐怕也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找个身手好的兄弟,悄悄潜进营寨,把这瓶药洒在汤饭里,马上就要吃饭了,他们必不会留意。”我潜在树丛的阴影里,看向高大的院墙,虽然只是一个土匪的营寨,然而,前哨和巡逻守军一个不差,几乎看不到死角。仅凭这一点,这伙土匪应该就不是庸碌之辈。营寨太大,想要没有任何声响的冲进去,在最短的时间内制住他们,我只能寄希望于这瓶药。
“这营寨看似寻常,守备却异常森严,能够在两国交织之地盘桓数年,想来,这营寨绝非平常。”任昱铭眸光聚焦在高大的城墙上,微微皱眉:“而且这营寨里人这么多,就这么一瓶药能不能有效?”
我点点头:“放心,这药效果极佳,你将它洒在汤饭里,不出一刻必会奏效。”我看到他面有难色,想来他已经不止一次的打过这个营寨的主意,自然已经察觉到他们几乎无懈可击的防御,“看那里!”我的手指向院墙西南侧的一个岗哨,悄声道:“那个岗哨正对着悬崖,守军最少,从这边看过去,只有一个哨兵,我掐算了一下,每半个时辰巡逻兵会在那里交汇一次,你就卡在他们擦肩而过的那个点进去,只有那一息的时间,你要悄无声息地打倒那个守军,然后冲进去,能不能行?”
任昱铭面色凝重,却仍点点头,随即带了几个身手敏锐的兵士悄然向营寨的方向靠拢。
黑暗如一片四四方方的幕布将整片山林掩映其中,火把飘忽,投出诡异的阴影,我默默掐算着时间,终于,在两支队伍交汇的那一刻,我看到一个黑影自地面高高拔起,如一只巨鹰向着岗哨扑去,一霎那,火把的光几乎被黑影遮了个严严实实,随后,火光再次闪出,那黑影已然不见了。
我微微翘唇,看不出,这小子的身手居然不错。
夜幕尚还没有彻底黑透,约定的暗号声已经响起,与之同时响起的,还有巡逻兵颓然倒地的声响,我缓缓起身,手轻轻一挥,身后三百人已经向着营寨的大门冲去。
当我们推开营寨大门的时候除了几个勉强能站起来的,几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营寨比我想象中更大,不过极其简陋,像是一个破败的村庄,在一排排民房的正中是一间相对宽敞的正堂,上书“崇武堂”三个字,我微微翘唇,这应该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我缓步走进营寨正堂,正中一个简单质朴的八仙桌上,上面摆放着几道极其普通的家常菜,几个土匪头子正东倒西歪的酣然大睡,我笑了笑,没想到出乎意料的顺利。
“给他们把解药服了。”我挥挥手,吩咐任昱铭。
他一怔,不解地看着我:“老大,你不会真想把他们救醒吧?万一他们恢复了,我们不就白费了这些心思!”
我笑着看他:“难不成你要把这五六百人全杀了?!再说,这里本就是边境,而且就地势而言,这块区域原本就属于天昱,其实,不管是天昱也好,月珩也罢,不过是一道边境线界定,对于百姓而言,许多本就是一个村里居住,一衣带水,沾亲带故,我猜,这个营寨应该也是这样,里面不只有月珩人,也有咱们天昱人,他们多是为生活所困逼上梁山,并非无可救药之辈,若是可以收为己用,以后我们重回天昱也多了分胜算。”
任昱铭恍然大悟,张罗着手下把外面那些人捆绑起来,这才把议事堂内的七个匪首救醒。
不愧是久经江湖的,刚一醒转,那些匪首便意识到情势不对,眨眼睛已是刀剑出鞘、拔刀相向。
我站在崇武堂正中,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七个人,微微勾起唇角。
“各位,在下不请自来,冲撞之处多有冒犯,还望各位海涵!”我淡淡地笑着,款款抱拳。
事发突然,他们却丝毫不乱,七人互相交换眼神,身形不约而同地往一起聚拢,形成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举剑遥遥相对:“你们是什么人?”
我有些吃惊他们的训练有素,轻浅一笑:“天昱人!”我仔细地打量着他们,果然在听到我的身份时,他们微不可查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暗自庆幸,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坦诚以对:“不敢欺瞒各位,在下是天昱璟王麾下,特来借贵宝地一用。”
闻言,他们微微蹙眉,目光中露出几分犹疑,然而,不过是转瞬即逝,正中一人开口道:“小兄弟,你在开什么玩笑?”想是介意我们的来历,不敢太过咄咄逼人:“营寨虽小,却是我们安身立命的地方,岂能随意让给你们!若是你们现在离开,我留你一条性命,否则!”
我早已料到若是不能彻底震慑他们,绝不会轻易谈拢,于是笑了笑,一挥长袍,右手往前一划:“若只是为了全身而退,在下犯不上进这营寨,既然谈不拢,那我们拳脚下见真章,你们一起上吧!”
“老大!”任昱铭有些急了,在后面疾呼一声,他虽然知道我的身手,却还是没有料到我会以一敌七。
我笑笑并不理会。
七人皆是一愣,已经料到绝不会轻易获胜,然而,到了眼前的机会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当下互视一眼,挥剑向我刺来,剑法利落,出手狠辣。我再不迟疑,飞身迎了上去,身子顺着剑身华丽的一转,剑锋带着冷风在我身畔划过,飘忽间,手掌已从当先一人的身前掠过,与另一人一掌对上,我将掌心往前一送,内力磅礴而出,那人倒退几步,尚未站定,便被我一掌切中脖颈,晕倒过去。想来此人身手尚可,同伴见其如此轻易倒下,皆是一愣,我自是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立时飞身向为首一人扑去,只求速战速决,长剑未至,剑气已至。
那人脸色一凝,不敢大意,刀势一收一改,应变甚快,攸忽间已与我交手数招。然而,到底是身手受限,不过十招已经难以坚持,拼死一挡,身子随着相击的一力远远退了出去,我料敌于前,飞跃出去,一击而至,那人眼前一黑,委顿在地。
身后长剑又至,我面不改色,身形一转,单腿支地,一脚侧踢,动作如行云流水,毫不拖沓,咣当的金属落地声不绝于耳,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前一送,腿自他臂下踢出,正中另一人的前膝,他的腿一软,摔倒在地。我的身子已经腾空飞起,当先一人的前臂在这一甩之力下,已经脱臼。
这时,两把战刀同时向我袭来,我双手分错,一把架住了两把战刀,身子一矮,自刀下错过,回身一击,膝盖顶在一人的肩胛骨上,另一只手将长剑稳稳架在另一人的脖颈间。
不过几十招,目光所及已经没有可以站立之人,我站定在他们面前,淡淡地笑着:“还打吗?”
他们皆是目光躲闪,许久不敢作声。我但笑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许久他们互相交换了眼神,片刻后,终是跪地:“青岚山上下六百七十九人愿以公子马首是瞻!”
清风长抚,崇武堂内的烛火噼啪作响。
我微微点头,款款前行,轻抚长袍,坐在正中的座椅上。
首领叫尤明宗,和他一起最先出手的是他一母同胞的弟弟尤明耀,剩下的五个人是他的结拜兄弟,分别是何展、邱刚、陈坤鹏、宁淮安、祝桦林。他们本是天昱人,世代居于闵州,因为这些年战乱不止,他们的村庄被整个荡平,边境线一再东移,许多原本属于天昱的村镇慢慢划归月珩,各项苛捐杂税名目繁多,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无奈之下整个村子的人潜入山林,占山为匪,反倒活下来了。
我微微有些叹息,国破家亡,百姓失所!当真是血淋淋的教训!
我吩咐任昱铭不准为难营寨中的众人。深聊之下才知道,他们也早就想要摆脱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一心想要回到天昱,只是现如今两军交战,他们回不去天昱,又没有容身之地,只好在这深山里苟延残喘。不过也幸而青岚山连绵起伏,层峦叠嶂,若非久居山林恐怕也难以察觉到营寨,他们反而生活下来。
原以为营寨被占他们必然会有怨言,却没想到虽是乡野武夫,却颇有见识,见任昱铭手下之人皆是军旅中人,令行禁止,行动规整,倒有些惺惺相惜,相处起来也日渐融洽,如此这般我便放下心来,自营寨正堂的“崇武堂”三字,便可以看出营寨众人的性情,我正好以此切入,吩咐了任昱铭日日操练,以备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