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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她不愿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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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和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令温恒失神。

    她说了公主啊。

    公主,在阿和这里,是不用被忌讳的,是可以随意提起又不失敬意的。

    温恒像是被阿和口中的公主钉在了龙椅上,良久才艰难开口。“公主的吩咐,你做得很好。作为她的丈夫,我更要谢你了。”

    你如何还敢自称她的丈夫?阿和用了极大的定力把自己钉在原地。

    温恒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坐着,慵懒地注视着阿和,她只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更无任何动作...空气似有凝滞。

    重华殿只剩下两人,阿和站在殿中,离坐在龙椅上的温恒十步之遥。

    温恒坐在龙椅上,离站在殿中的阿和似乎隔了尸山血海。

    “她...可有留下什么话?”温恒问道。

    阿和睫毛颤颤。温恒见她,是想问公主生前的事?“公主说,让我带着玉儿和心儿藏好。如果驸马...如果陛下有荣登大宝的那一日,再带着玉儿心儿来找您。”

    温恒眼神更为犀利的盯着阿和,似要找出她说谎的证据。他很快又微微摇头,否认了自己多疑的心。

    公主,是希望孩子们认他的啊。

    难怪良玉藏身七年鲜有踪迹,温恒才登基半年,细作便在千喜镇发现三个孩子的行踪。

    原来真的不是巧合,更不是意外。

    温恒突然失笑。“她明白我的艰难。”他叹道。

    当年五王夺嫡多么凶险,他的皇兄们个个手段残忍。温恒虽是太子却远离禹都十余年,想要保全自身已是十分艰难。公主知道当年的温恒保不住孩子和她,如果贸然现身更会让温恒陷入被动。

    所以她蛰伏,她等待。

    等到那些想利用她利用孩子来攻击温恒的人都死了,她才走出来,向温恒收债。

    只是,她怎么不亲自来呢...

    她应该亲自来责问他啊……

    温恒揉揉额头,拇指顺便擦去眼角的一滴泪。

    “她,恨我吗?”

    阿和垂眸。“公主说,不恨。”

    你怎配得到公主的恨意。

    温恒默了默,他起身,缓缓走到阿和身前。

    “她的不恨,便是恨了。”他说道。在阿和身前两步站定。“朕对不起她。”

    阿和沉默。

    温恒始终看着阿和。“阿和,你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不管你做了什么,朕宽恕你。”

    阿和微微垂眸,不看那张脸。“阿和不懂陛下的意思。”

    温恒注视着阿和,目光似看透一切。又是沉默一瞬,温恒突然问:“阿和,你一直陪在她身边对吗?”

    “那样的处境下,她选择生下心儿。你说,她心中对我,是不是还有一丝眷念?”

    不是。

    公主只是因为爱她的孩子。

    见阿和又是沉默。温恒便苦笑。“我懂。”

    懂么?阿和也只是安静的看着温恒。

    温恒道:“我与她夫妻十一年,生下玉儿之后,她一直盼着有个女儿。心儿,是她盼了多年的期望...”

    阿和冷笑。“看来陛下真的懂。”

    公主怎会因为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放弃她的的孩子。

    “是,她肯让孩子们认我,已经是对我最大的仁慈了。”温恒看着阿和说道。他已经不敢再奢求更多了。

    阿和不说话的时候,安静的站着如同一颗树。

    “公主葬于何处?”温恒突然问道。

    许是话题转变得太快,阿和答不上来。温恒随即又苦笑:“你不会说对吧?玉儿也不肯说。放心,这是大人的事,朕不会为难你们几个孩子...她临死前还想着把孩子托付给我,我如何能不好好对待我们的孩子呢。”

    所以呢?阿和凝视着温恒。

    “所以关于良玉的婚事,我必须慎之又慎。我以为,良玉求我为你们赐婚,不妥。”温恒微微摇头。

    原来是为此事么?

    温恒已经自顾自开口:“我打算为良玉择一个世家女子...良玉如今在禹都的境况,如我当年一般艰难。与权臣世家联姻,他才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阿和你一心为了良玉着想,会明白我的,对吗?”温恒的眼光审视着阿和。

    阿和微微欠身:“一切仅凭陛下吩咐。”

    阿和对此不为所动,不管温恒如何想,欠下的债都是要还的。

    温恒示意阿和起身:“一家人,不要这么生分。”

    阿和抬头,眼里充满疑惑。

    温恒转身走向龙椅。“朕又岂会委屈恩人?朕会封你为灵安郡主,食邑千户,位同公主。”温恒在龙椅上坐下,淡然道:“过几年新人进门,你有郡主之尊,又有和良玉青梅竹马的情分,断不会委屈了你去。”

    让我做妾吗?阿和笑笑,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阿和唇角微扬,再次欠身一礼谢过。她低头,掩住眼中的狠戾。

    温恒看着她点点头:“你很聪明,又懂事顾大局。难怪良玉喜欢你,朕也很满意有你这样的儿媳。若不是眼下时局艰难...”

    “时局艰难,有时候,是要舍弃一些东西的。”阿和道。

    “你说得很对。”温恒说道,终于收回了一直注视阿和的目光,他转过头。“回去吧。明日一早准备接旨。”声音里似有无尽的倦意。

    “阿和告退。”

    阿和欠身一礼,转身走出重华殿。

    夜色在她的身边散开,她也将融于夜色。

    一个人影从殿外闪了进来。这是温恒的心腹太监陈重。见温恒靠在龙椅上,万分疲倦的样子。陈重脚步轻快走到温恒身边为他捏肩。“陛下避开太后娘娘深夜召见阿和姑娘,如此用心良苦,孩子们会体会到的。不过...关于刺客的传言,陛下可问了阿和姑娘?”

    温恒这么多年屡次遭遇刺杀,经查,刺客似乎与公主府旧人有关。

    陈重当年是陪着温恒一起去的北周,当年公主府旧人,他再熟悉不过。想来想去,公主府旧人,如今在世且会武功的不就一个阿和吗?

    温恒待回答,只是突然一阵猛烈咳嗽,咳到眼圈深红,泪水溢出。陈重又是斟茶又是捶背,温恒才渐渐缓和下来。他摆摆手:“朕没有问她。”

    陈重不解。

    温恒望着门外。“大人之间的仇恨,牵扯到他们已是朕的不是。他们心中对朕有怨也好,恨也好,朕愿意退一步,什么都不再追究。”

    “朕一直看着她,她坚定毫无破绽,这孩子是个极聪明的。朕给她荣华富贵,安稳人生,她会知道怎么选。”

    “陛下就这样相信阿和姑娘?”

    那刺客凶狠,陛下也肯放过?

    温恒闭了闭眼睛,想到阿和站在殿中的样子,像一颗树。说她坚定,她也木。

    “她跟小时候那般,不愿意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