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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东面五公里处,是榆西县生态保护区最早建立的服务站,常年驻扎着志愿者巡逻队和动保联络员。
霍飞和童?将野马带至这里接受救治,并把拍摄到的影像资料交给负责人。
好在野马伤得不重,皮外伤经过消炎包扎处理很快止了血。他们未做停留,再一次回到那片潜藏着危险的密林。
“师父,你在想什么?”童?打破了沉默。
“我——”霍飞拖了长音,确定四下无人他才说,“我怀疑保护区工作人员里有内鬼,泄露了野马活动的轨迹。保护区守卫森严,进出都需要通行证,这些人工培育又放归自然的小家伙,盗猎者根本没机会接近。”
童?环顾周围,不多时即锁定了一个疑似人类的鞋印。
“我想,也许有人打着自助游的旗号,浑水摸鱼偷偷跑进来了。”
她先一步走过去,蹲下查看鞋印的花纹形状。
童家的产业涉及人造皮革加工的方方面面,对于鞋底的样式,她从小耳濡目染,一看便知是那种类型的鞋底,进而推断鞋款和关联品牌。
“这是一款网红鞋。”童?得出结论,“一次成型EVA大底,楔形花纹很常见,是国内代加工的国际品牌运动鞋。”
霍飞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的?”
回忆往事,童?突然变得异常健谈。
“自打五岁起,我就跟着老爸在厂里吃住。上学以后我每天放了学去找他,写完作业就进打样间玩。小时候记性好,各种鞋包的款式,我能做到过目不忘。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现在,如果逛商场遇见纠结的顾客,我会忍不住客串一把义务导购。”
“你是传说中家族企业的继承人?为什么弃商从医?”霍飞的注意力偏离了轨道。
“我家最早是做皮革加工的,后来原材料更新换代,不再接触那些血淋淋的可怜动物。”童?轻轻叹道,“我爷爷说过一句话,至今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说,只图索取从不回报是可怕的,造业太多,必然深受其害。”
霍飞由衷感慨:“梅寒先生是高人。”他停顿半秒,紧接着又说:“其实,我们两家有不少相似之处,都是开工厂做加工发家致富,只是我爸固执己见,不肯及早转行。”
童?问:“伯父给你定的联姻对象,是不是跟家族生意有关?”
“是的。我爸认为,强强联合是一条捷径。”霍飞抬眸,目光锁定童?的脸,“但我想和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无论她出身怎样的家庭,只要我们相爱,别的难题都不在话下。”
童?感受到了他言语中蕴含的炽热情感。她沉默了,没有接续这个话题。
不过,微微上扬的唇角和眼里闪烁的迷离光芒,悄然透露了她心底的真实想法。
脚踩枯叶的沙沙声于远处响起,声音与周遭的寂静相互抵消,破坏的不止是刚刚营造出的浪漫气氛。
童?转过头,她望着西南方向愣住了。
她那因害羞而泛起红晕的脸庞,血色刷的一下退去,瞬间转为苍白。
“你看到什么了?”
霍飞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徐徐向这边走来。
“师父,我不是错觉吧?”童?抓住霍飞的手,冰凉的指尖紧紧摁在他的手背上,“那是个活生生人吗?不是幻影吗?”
霍飞一怔:“你没看错,他是活人,而且他很可能是盗猎集团的成员。”
“最后一次见他是三年前。”童?手上抓握的力道很大,她松手的时候,霍飞的皮肤留下五道深深的白印,“印象里他应该定居国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我觉得太巧了,这种巧合让人不敢相信。”
“他是谁?”霍飞忍痛问道。
“孙淼,他曾经是我爸的得力助手,”童?说,“公司上市没多久他就套现跑路了,我没想到今天还能再见到他。”
孙淼的出现,令童?的心蒙上一层阴影。
原本沉浸在蔷薇色遐想中的美梦,如肥皂泡一般破灭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不善的来者,尽可能保持心态平和。
“小??我没眼花吧,真的是你?”孙淼打量着与先前完全两副装扮的童?。
“孙叔叔,是我。”童?应道,“三年不见,您还好吗?”
“就那样吧。”孙淼举高手臂,伸懒腰似的活动一下酸痛的脖颈和肩膀,“好与坏,全在个人感觉。南半球住得腻了,我回来换换心情。”
童?记得,孙淼当年联合其他股东,变卖大量原始股套现,使得童氏企业股价连跌数日,最后不得不停牌。
三年来,父亲动用各方资源,好不容易稳住了公司业绩,孙淼选择这个时间出现,而且如此“巧合”追到了童?工作的榆西县,背后动机不明,她必须提高警惕防患于未然。
“这位是……”孙淼好奇地看着高大健壮的霍飞,“你的男朋友?”
“我师父。”童?介绍道,“霍飞,天成牧场的承包人。”
孙淼连忙伸手到霍飞面前:“哦,不错不错,年轻有为,我们小?眼光一向很好。”
“我这个师父当得不够称职,让您见笑了。”霍飞双手一摊,展示掌心沾着的泥土污渍,“实在不方便,改天洗干净手再和您握手吧!”
霍飞的助阵十分及时,童?胸中舒出一口恶气。
她观察孙淼的脸色,却没从他的表情发现一丁点破绽。到底是身经百战的老狐狸,对孙淼来说,言语上的冷落和怠慢仅仅是小儿科。
“听童总讲,你跑到榆西县当兽医来啦?”孙淼说话的语调非常轻快,假若旁人听了,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关怀童?的长辈,而不是差点害得她家倾家荡产的恶人。
“孙叔叔,您和我爸见面了?”童?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提。”
“没顾上见面。”孙淼撇撇嘴角,笑得很敷衍,“我俩也是通的电话,你知道的,那件事之后,童总在媒体面前放话,说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和我打交道。”
“不好意思,我打断您一下,”霍飞说,“小?和我来保护区是要完成一项任务,据我所知,这里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您又是从哪里搞到的通行证?”
孙淼被问得一晃神,踩进雪水融化后的浅坑差点崴了脚。他呲牙咧嘴地走到旁边平地上,一边蹭鞋底的烂泥,一边回答道:“年轻人,你不是承包了天成牧场吗?难道不清楚榆西县和新西兰那边有畜牧业领域的合作?我回国考察,就是为了看看国内的环境,适不适合进行深度合作。”
霍飞了然于心。他怕拍童?的肩,半开玩笑地说:“我就说嘛,今天一早左眼皮跳得厉害,敢情老天爷派了个大财神给我们!”
童?一时反应不过来,不知如何接话。
霍飞又说:“孙老板,我这么称呼您可以吗?其实,我在榆西县待了快两年,对扶持政策和发展趋势门儿清。您提到的县里和新西兰深度合作的项目,年前开会就被否掉了。”
“啊?”孙淼惊诧的神情伪装得有些过火,“年轻人,你讲话可要负责任的!”
“我参加了会议,投否决票的人也有我一个。”霍飞说,“怎么,来寻找更新鲜的目标了?你们的医疗研究进展不顺利吗?”
孙淼大惊失色:“你……你胡说什么!”
“野马的骨髓、野山羊的羊角,野生雪豹的皮毛和组织器官,”霍飞细数盗猎者垂涎三尺的目标对象,目光咄咄逼人,“我查到有家公司的注册地在新西兰,实际它所有业务来往都在国内进行。孙总,您是公司最高首脑,应该比我更清楚公司的日常运作吧?”
制伏孙淼的过程并不艰险。
霍飞一个人搞定,用现成的绳索编织成简易手铐。以防逃跑,霍飞将孙淼的双手固定在了身后。
起初,童?捏了把汗,生怕孙淼随身携带利器伤害霍飞。
幸而霍飞身手矫捷,孙淼又早早地暴露了身份,整场以“观测野马”为主题的任务,提前圆满完成。
两人把孙淼交给了保护区的驻站民警,分别骑上踏雪和小赖返回牧场。
路上,霍飞轻声哼着歌,踏雪仿佛能听懂主人的意思,越走越贴近小赖身边。
童?心里暗笑,面上却淡淡的:“师父,再这么挤小赖,该把我俩挤进河沟了。”
“不怕,你掉进去我捞你上来。”霍飞微微侧着脸,夕阳余晖为他轮廓分明的五官增添了迷人的光彩,“救你多少次都行,我不会嫌弃你的。”
想起前两次被他所救的尴尬情景,童?红了脸,慌忙掉转视线看向趣味运动会的赛场。
“师父,明天就是运动会了。”
“高奇说,他想报名挑战骑马射箭。”霍飞问,“小?,你觉得我选哪一个项目最好?”
童?认真地思索半天,终于敲定了她心目中最适合霍飞的比赛项目。
“草原上的‘铁人三项’,赛马、摔跤和叼羊。”
霍飞倒吸一口凉气:“你……真是不知道心疼人啊!”说完这话,他自己先乐了:“好吧,我参加,露一手给你看看什么叫为人师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