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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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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年三十的早晨,乔晖醒的很早,天还没亮,四周静悄悄的,旁边的孔意均匀的呼吸传来,这样的安静的让人难过。

    乔晖抽回发麻的胳膊,轻轻的撑起身,坐了起来,就这么在黑暗中,静静的,什么都不想。

    等到太阳光从窗帘缝中钻进来,乔晖看看旁边的闹钟,伸手过去,拍拍孔意的肩膀。

    “醒来了,醒来了”,乔晖放低了声音,温柔的叫她。

    孔意翻了个身,朝向自己,拽了拽被子,眼睛都没睁开。

    “该起来了,小意”,乔晖继续叫她,“一会儿吃了饭,十二点前还要贴春联,我再给你铰铰头发。快,该起来了”。说罢,不由分说,手臂伸到小意的身子底下,一个兜抱,连同被子,直接抱坐起来。

    乔晖一只手扶着摇摇欲倒的小意,一只手拿过眼镜,帮她戴上。轻轻的拍拍下巴,说:“快起”,看了她一眼,扶正,转身出去了。

    孔意晕晕乎乎掀被子去洗漱的功夫,乔晖已经又过来,叠好了被子,开了半扇窗子通通风,灶上的锅里,水已经烧开,咕嘟咕嘟冒着泡了。

    “吃饭吧”,乔晖一边向锅中扔速冻饺子,一边回头喊。

    “你老偷看我干什么”,孔意嘴里嚼着饺子,冷不防被乔晖问话,也不害臊,大咧咧的夹起一个饺子填进嘴巴里,嘟噜嘟噜了一句。

    “什么?”乔晖听不清,但也猜出不是好话,伸过脸来,又问了一遍。

    孔意将饺子吞下去,说“看两眼又不掉块肉,你偷亲我的时候,我也没问你呢。”

    这下换乔晖不好意思了,低头猛吃起来。早晨,在黑暗中,自己是偷偷的亲了亲小意的耳垂,小姑娘睡的安稳,应该是没有被她发现呀?乔晖脸红到脖子,埋头吃着,不去看孔意。

    孔意得意坏了,站起来,拍拍手,“我去贴对联啦”。

    不一会儿,尴尬的声音从厨房传来,“那个……我们忘记买胶水了”。

    乔晖已经恢复了镇定,端起腰,将对面孔意剩的几个饺子塞进嘴巴里,摞起盘碗,走进厨房,“你不是挺能耐吗,你想办法嘛”。

    乔晖就着手,在拧开水龙头,将几个盘子冲干净,甩了甩手上的水,向小意脸上弹去。孔意一边躲,一边说“我抽屉里还有几个钉子”。

    “边去”,乔晖哭笑不得,“什么馊主意”。一边说,一边找个锅,烧上水,待水热了,慢慢的撒面粉,边撒边搅,一会儿,一碗浆糊就出锅了。

    孔意看的目瞪口呆,立刻狗腿子一般,双手呈上对联,乔晖拿着筷子,占着浆糊,在反面均匀涂上,笑着看孔意一溜烟的跑走,“快快快贴上,都滴答下来了”。

    乔晖笑笑,一手端碗,一手去拿起羽绒服,跟着她走出门去,看她有模有样的踮着脚贴春联,末了,还要从头到尾抚摸一边,弄得手上红红的一层颜色。

    孔意又要伸手去拿另一条对联,乔晖将浆糊碗递给她,示意她拿好,自己撑开羽绒服,帮她穿上,复又端过碗来,示意她去拿另一条对联。

    孔意得意的拿着对联,伸出脚,咚一声,将大门踢上,认真的踮起脚,正正当当的贴上。然后,后退一步,背着手,得意的朗读:“迎新春事事如意接鸿福步步高升”,念完了,拍拍手,“来,横批”。

    乔晖一直置身事外一般的看着,孔意转过脸来,看他笑的一脸小人像,翻翻眼珠,去拉大门。可是,大门已经被自己一脚踢上了。孔意登时傻了眼,握着门把的手,不可置信的用力拽了拽。

    大门果然没给面子,稳稳的关着,孔意没了主意,转身去看后面笑的一脸坏人样的乔晖。“怎么办啊?”

    “我也不知道呀”,乔晖笑着学她口气,拖着长长的音调。

    看孔意着急的直跺脚,乔晖一边笑,一边说“掏掏兜再跺脚嘛”。

    孔意白了他一眼,一边跺脚,一边伸手掏兜,白白的羽绒服上,留下一道红印子。然后,她眼睛一亮,从兜里掏出钥匙。乔晖一直笑着,满以为能听她一句夸赞,不想她快速开门,钻进去,一会儿,拿着剩余的对联、福字出来,另一只手拎着乔晖的厚棉袄。

    乔晖忙接过来,穿上。帮着孔意涂抹浆糊,指挥着她将“四季平安”跳着脚贴了上去。孔意蹦跶了几次,努力将横批的四个角贴平整,热的满脸通红,连带着下巴上的青春痘也红彤彤的热闹起来,看上去挺疼的样子。乔晖皱了皱眉毛。

    给福字刷上浆糊,孔意左右端详,找个大门的中间位置,就要动手贴。乔晖伸手过去挡住了,说“福字要倒着贴,你不知道啊”,一边说,一边接过来,顺手擦了擦门上猫眼的玻璃,稳稳的贴上去,拍拍手,得意的说“福到了”。

    孔意在一旁没有阻止,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要倒着贴”,一边说,一边晃着手中的钥匙,“我小时候,妈妈也让我们倒着贴,可是呢,爸爸那年买的福字上面画了个聚宝盆,这一倒着贴,那聚宝盆岂不是要撒了吗?你们这些老古董。”

    乔晖接过来钥匙,动手开门,“那可不是,那可是福和财,都到了”,打开门,伸手将门外边正撇嘴的丫头拽进来,带进来一股冷风。

    “老迷信头”,孔意低头笑着嘟嘟囔囔。

    “小丫头”,乔晖拿糊满了浆糊的筷子去敲她的头,边敲边笑着说,“快快,浆糊要凉了,不捻了,去把咱买的大年画拿来”。

    年画软软的,薄的透明,乔晖小心翼翼的把浆糊抹平,正正当当的贴到墙上。孔意没动手帮忙,她背着手,向后退了几步,端详着这幅画,突然明白了什么,指着画面说:“买这幅画的时候,我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你看,这桃花、荷花、菊花、梅花,泰山、雷峰塔、西湖,全在一个画里,这是个什么季节呀,乾坤大挪移呀,哈哈哈哈哈哈……”

    乔晖听了,笑着歪头去看,是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这可把天底下的好东西都买回来啦,哈哈哈哈哈……”

    孔意笑的前仰后合,“天底下的好东西,就是花儿呀,你的要求可不算高”。

    乔晖一边后退着靠过来,一边歪头看着画,“可不是,天底下的好东西啊,现在都归我了”。说罢,拽了拽孔意的辫子,“走,给你剪剪”。

    跟着乔晖来到厨房,乔晖拿过水壶,开了煤气,烧上热水。扯过小凳子,将孔意按着肩膀坐下来。自己蹲到她的身后,伸出手指,抓了抓辫子。

    “你会剪头发吗?”孔意有些担心的问。

    “不会”。背后的人还在一爪一爪的缕着自己的头发,一丝丝扯着头皮,还怪疼的。“稍等,我去拿工具”。

    乔晖捏着梳子,仔细的梳顺了,又用尺子比划了条直线,就准备动手,“可千万别动啊,别剪坏咯”。

    孔意点了点头,吓得乔晖忙去摁住,“别动”。

    比着尺子,轻轻的动剪刀,剪出一条直线来,地上迅速的落上了碎发,黑黑的,看着挺心疼。“好了,可不敢再剪了”,乔晖紧张的出了一头汗,站直起来,去拿扫帚。

    孔意摸着头发,没觉得有变化,低头看,地上扫起来一小堆碎发,行,没剪秃就行。

    乔晖看了看孔意,生怕她反悔生气,见她笑眯眯的,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忙拎起烧开的水壶,一边倒水,一边说,“洗洗吧?”心中不无得意。

    孔意低头弯腰将头发散入水盆中,一边用手撩水,一边说:“一会儿咱们还干啥?”

    乔晖也被问愣了,大年三十的,外面街上空无一人,家里也没有电视,冷冷清清的,被孔意这么突然一问,还真不知道一会儿该干什么。愣了半天,说“你想干啥?”

    孔意低头揉搓着头发,香喷喷的顶着一头一脸泡泡,发出轻轻的“嚓嚓”声,“嗯……”了半天,说“炒菜,咱喝酒?”

    乔晖被她的回答逗乐了,一边笑着,一边伸手端过盆子,给她换上清水。“行,你会炒什么菜?”

    孔意不觉得尴尬,很快的回答了,“什么也不会”。

    “噢,原来您是想让我炒菜,您喝酒啊,哈哈哈哈……”乔晖一边接满水壶继续烧水,一边开了灶,热了锅。

    乔晖的厨艺还是不错的,最擅长大把大把辣椒、大把大把花椒、大块大块五花肉,放上料酒、葱姜蒜,铁锅翻炒,能一顿吃下八九个馒头。

    刚进部队的时候,炊事班常这样做菜,不讲究什么菜式,大块的五花肉,粘稠的汤汁,大脸盆端上桌。乔晖一根筷子串四个馒头,嘴巴里叼上一个,一顿饭,九个馒头两碗面条,还要满满的两大碗五花肉,就这么吃,也是一斤没长。训练太苦啊。

    那时候,副队长常说,“艹,老子将来生了儿子,打死也不让来当兵,不是人待的地方啊”。每当这个时候,乔晖是很想念母亲的,想念家里静悄悄的温馨,父亲静静的盘着腿坐在门槛上编着筐,母亲轻轻柔柔的咳嗽着,铁铲炝着铁锅,发出吱吱的声音,冒出香喷喷的饭菜味儿。那可比炊事班的饭菜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