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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心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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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奉仙大陆之上仍旧屹立不倒的三大王朝便是云扬,腾龙,四海。丽都以南百里便是云扬境内,千杀和苏小北师徒二人自打出了丽都城,迎着这场风雪便匆匆南下。

    “师父,道陵山也在云扬境内么。”

    “不是。”

    “那我们南下去哪,不是说回山么。”

    “你小子不是一路上念叨着拜师礼么,为师去给你寻一份,就在南边。”

    苏小北闻言便不再吱声,先前他才说想去云扬皇城看看,恰好顺路,也在南边。

    ……

    寒冬已至,眼见着再过不久便是除夕。从云扬王朝边境猛虎关外匆匆赶回的张昊然心情十分不错,嘴中哼着小曲,手里捧着一杯烈酒,似在回味。前不久才听闻皇城里传来消息,明年他便要做那定远将军。虽只是个正五品官职,但手中实权极大,又远在边关,到时做个土皇帝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猛虎关距离皇城太远,一路舟车劳顿,车马不停的赶,也还要五日才能赶到皇城脚下。想到皇城之中自己那几房小妾个个如花似玉,生的水灵不说,性子更是千依百顺。张昊然一时竟是有些飘忽,心中想着过了这年头,便携家带口全部去那猛虎关外。修上一座大宅子,夜夜笙歌,想想都叫人心痒。掀起马车的珠帘,张昊然有些迫不及待的朝着随行军士喊道。

    “都打起精神来,快些赶路。等到了皇城,少不了你们的酒肉。”

    说起张昊然从十年前不过是一个宣节校尉,如今转眼之间便要做那将军,这般升迁的速度实在让人惊叹。若说朝中无人,怕是没人相信。也正是如此,张昊然平日里没少听那些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话。只是不论何时,就连醉酒,或是行那床笫之欢都未曾透露过分毫。盖因其中缘由实在有些不妙,若是道出一二,怕是性命堪忧。

    邙山会盟后班师回朝,大元帅苏靖康仍旧因为割让丽都一事耿耿于怀。云扬国主却昏庸无道,一心想着寻欢作乐,不问朝政。而后听信妖后谗言,说什么莫氏王庭苏家军,又派人放出谣言中伤苏家自恃功高,意图谋反。那云扬国主哪里受得了这枕边风,不由得杀意涌现,欲要夺回兵权。再者妖后家父本是朝中国师,素来与苏靖康政见不和。如此良机,自然不会放过。

    可这又与张昊然何关,说起来他还真得谢谢他原本的糟糠之妻张林氏。当时国师派人找到张昊然,承诺只要他揭发自家妻室意图谋反,便能官运亨通。张昊然不明所以,但当时他不过一个小小校尉若是能攀上国师的高枝本是梦寐以求之事。原本发妻又是悍妇,家中时常吵闹,夫妻不和更让张昊然下定了心思要赌上一把。

    谋反叛逆之罪,牵连九族。而那张昊然的发妻本一民妇又岂能逃得过国师的重重算计,就此落网。一查之下,这张林氏竟是苏家远方亲戚,祖上乃是一脉相承。再有国师从中作祟,这谋反叛逆的名声自然与苏家沾上了关系。而他张昊然却是因为大义灭亲,忠肝义胆,躲过了诛连之罪。

    君王大怒,群臣激愤,再有坊间小民恶意中伤。一时流言四起,苏家在皇城之中算是被彻底的孤立了起来。苏靖康半生戎马,忠心可鉴,如何受得了这般污言秽语。当即独身进宫想要面圣,求个清白。不料此举却是落入了国师的圈套之中,落得个惨死宫门的下场。苏靖康死后,苏府上下再无支柱。原本苏靖康的嫡系人马见势不妙,大多明哲保身,更有甚者火上浇油。国师也是老谋深算之人,除了少数负隅顽抗之人被他一并铲除之外,也没有再大动干戈的一查到底。

    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这个此时坐在马车之中,暗然自得的张昊然。

    ……

    苏小北跟着千杀在这皇城城外的茶肆之中已经坐了有半个时辰,不知为何迟迟没有进城。千杀没有多说,苏小北自然没有多问。

    “聿聿,聿聿”

    马蹄渐缓,苏小北循声望去便见一行军士停在了城门外半里之地。千杀此时也是放下了手中老茶,看着那从马车上走下的张昊然,一脸厌恶之色。

    “师父,是他么。”

    千杀点头,等了半个时辰还算不晚。不过看张昊然一脸急色,不觉有些好笑,竟是真的有人赶着送死。

    “他是第一个。”

    苏小北呢喃细语,忽而转头看向那近在咫尺的皇城,面露不喜。

    城中不可随意闯荡,更别说这三十人上下的军士,入城自然是需要文牒申报。张昊然下了马车之后便吩咐着随行之人就地休息,他先行入城再做打算。只是刚走几步,却发现前方站着一个中年文士,撑着一把油纸伞,仿佛在等他。张昊然心中急切,自是懒得理会,嘴中喝道。

    “不长眼的东西,敢阻本将军去路,想死不成。”

    千杀依旧站在原地,目光阴冷的看着张昊然,面色没有任何波动。

    “抛妻,造谣,谋害良臣。当诛。”

    一字一句,仿佛刀刀利刃刺在张昊然的心头。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不该有其他人知道的,国师保证过不会泄露出去的。会不会是国师的人,不会,不会的。这七年自己如鱼得水,又尽心尽力的为国师办事,他不会这么急着杀人灭口。

    张昊然心中涌上一层高过一层的恐惧,这是他最大的秘密,如今却响彻在自己的耳边。

    “你,你是谁。为何胡言乱语,意图谋杀朝廷重臣。来人,来人啊,给我把这疯子拿下。”

    只是他身后的三十余将士仿若未曾听到一般,依旧呆在原地,城门之外的游客商旅也是如此。彷如此刻天地之间,唯有他和千杀两人,当然还有那个他忽视的苏小北。突觉喉间一瞬清凉,张昊然双目圆睁却再也发不出丁点声响。那把油纸伞从那中年文士的手中抛起,在空中旋转一圈之后便又稳稳落下。

    千杀没有再多看一眼,朝着苏小北招了招手。苏小北快步跑来,蹲下身子在张昊然的脚下画了一枝梅花。

    “谢谢师父,以后让弟子自己来吧。”

    千杀满意的点头,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那把油纸伞下继续前行,朝着城门而去。

    “师父,我们回山吧。”

    苏小北突然不想去看那座皇城了,哪怕只是隔着一方城门。师徒驻足,千杀低声问道。

    “为何不想去看看。”

    “日后我会光明正大的进去,清清楚楚的了结苏家和这座城池的旧账。”

    “如今进去哪里有失光明。”

    千杀有些莫名,苏小北却是沉默,他也不知为何突然变了主意。

    “你喜欢梅花。”

    对于苏小北最后留下的那点印记,千杀看在眼里,此刻才出声询问。

    “冬日里我就见过梅花。如我一般,在这个冬日里活下来,还会活下去。”

    活下来,还会活下去。初报血仇的苏小北没有让千杀进城将昔日罪魁祸首一一诛灭。这不是仁慈,就如他留下的那枝梅花,或许让那些习惯了掌控的人活在不安之中更加残忍而有趣。

    师徒二人转身,身后是这云扬皇城,还有那全然不觉发生了何事的路人。张昊然依旧站立原地,未有鲜血涌出,他成了一双眼睛,替苏小北再好好的看看这座皇城。

    ……

    转眼之间,苏小北师徒二人已在千里之外。中途不禁回眸,再无挂念,或是始终都不曾有过挂念,除了仇恨。

    “此城当灭。”

    苏小北的话有些狂妄,有些阴冷,甚而有些歹毒。千杀只是捏紧了他的手,将油纸伞朝着苏小北的方向倾斜了一点。

    “为何。”

    “我心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