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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北终于是将身后有个八境大修的事情摆到了甄离鸢的面前,虽是没有点出名姓,但有就是有。
七日之期转眼便到,苏小北昨日在楼中好好歇息了一天,终是觉得今日入宫之前得先去周云虎府中一趟。翠荒楼少了一个崔四坐镇,城中也少了那铿锵打铁之声。方启云从幕后到台前,光明正大的住进了楼中,保护素影的安危。
苏小北亮刀也是迫于无奈,毕竟甄离鸢那边来势汹汹,若不摆上一些筹码岂不是要任人拿捏。刚至辰时,宫里便差人送来了一身金色蟒袍,上锈九蟒,裾左右开。苏小北换上之后,看得素影眉目连连,大赞一声。苏小北对着铜镜左右比量了一番,这时的他才当真是这城中二皇子的气派。
“皇后娘娘吩咐奴才请二皇子进宫一叙。”
苏小北看着那宫中老奴,未曾发难,沉声问道。
“如今时辰尚早,娘娘应是还未设宴。本皇子还与周云虎元帅有约,劳烦公公先送我去周府老宅,再入宫给娘娘她老人家请安。”
那老奴双眼微眯,听苏小北说起周云虎,也不知真假。想到甄离鸢确实还未设宴,也不想多招惹这二皇子,点头应下。
“起驾。”
苏小北坐在御辇之上,心中有些不安。他此刻去周云虎府中并无多大把握,嘴里再度念起云秀二字,真得看看周云虎心里到底藏有多少旧事。
周云虎前些日子在金銮大殿之上说了,府门大开欢迎这朝中将领登门拜访。可这些时日下来,也不过孟山等人去过一次,其余年轻将领可没了那个胆识,更没那个资格。
周府老宅朱红高门,外有两座千斤石狮分置左右,威风凛凛,惟妙惟肖。府外未曾有兵卒把守,那牌匾之上元帅府三个大字便是能让一般宵小望而却步。苏小北要来拜门的消息早就传入了周云虎的耳中,此刻他独自一人站在门前看着身穿蟒袍的苏小北下了御辇。眼中带有几分玩味之色,作势要下跪迎驾,便被苏小北上前扶起。二人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今日前来元帅府中,倒是我冒昧了。”
“哪里哪里,二皇子能大驾光临,老朽这破落院子才是蓬荜生辉。”
客气,二人在今日相见倒是十分客气。苏小北毕竟有求而来,不愿过早激怒于他。周云虎虽是人老成精,可也摸不清这二皇子的来意。
“不知二皇子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二人边走边说,苏小北听到此话倒是停了半步,看着周云虎那已显老迈的身子,轻声说道。
“今日我是以苏府后人的身份前来,二皇子在这元帅府中怕是也行不通啊。”
周云虎转头看着落在身后的苏小北,眼中闪过一丝亮色。苏府后人,好久没听过这个称呼了,这城里还敢这样自称的怕是也只有这个二皇子了吧。不管苏小北这句话是不是打感情牌,都让周云虎的心里多了几分回忆。苏靖康,那个铁骨铮铮的老头子,死了就死了,偏偏要留下这样一个外孙来讨债。苏小北快步赶上,再与周云虎齐肩朝着堂前走去,听着周云虎高声喊道。
“贵客,煮茶。”
宫里来的那个老奴并未跟着苏小北进去,也不想进去。片刻之后,便有一小厮匆匆跑到门外对着那老奴说道。
“公公,二皇子让你们先行回宫。晚些时候,他定然赴宴。”
说完还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奉上,苏小北给这点赏银的意思很明白,打发奴才总不会少了这点银钱。那老奴接过银子,赏给了随行兵卒,道了一声谢后便折身朝着宫内而去。
…….
周府老宅之中,有人奉上了两盏热茶之后便抽身告退。苏小北和周云虎也是安安静静的品茶未曾有过交流。待到茶色渐淡,周云虎这个做主人的还是先开了口。
“既然二皇子说是苏府后人,那便有事请明言。”
“小子未曾与祖辈相处,对于苏府旧事也不甚明白。初来皇城之时,倒是听过不少人说起,元帅与我外公还留有几分香火情。”
苏靖康和周云虎年纪相当,当年又同朝为官,更是军中将领,说是留有几分香火情倒也不假。可这人去茶凉,这香火情能记着便是不错,真要搬到台面上怕是自讨无趣。周云虎弄不清楚苏小北想要干嘛,也不好直接驳了他的面子,倒是笑道。
“苏老哥一生忠烈,对老夫也是多有提携。可毕竟已经入土为安,又留有子嗣,想来应该也是无憾了。”
这无憾二字吐出,苏小北原本平和的气息陡然凛冽了几分,嘴里咀嚼着这无憾二字,大笑一声。
“那我苏府旧账当真就能翻过不提,元帅你借了东西,我就能装作不知么。”
周云虎眯起了眼,看着此刻如一把利刃的苏小北,端起茶杯却又放下,茶确实已经凉了。
“当年苏府旧事,这座城都知道,莫非你要挨门挨户的上前问个清楚不成。何况我与苏老哥同在军中为官,但并非一脉,何来借而不还的说法。”
周云虎站起身,已有了送客之意。
“这城里看似还算平静,迎回你这二皇子满城皆喜。莫非你自己还不清楚为何能以二皇子自居,为何能光天化日之下说自己是苏府后人,为何能在我这老宅中喝一杯热茶么。识时务者为俊杰,二皇子你势单力薄若是一直咬着不放,怕是终有一天会被不耐烦的人一棒子敲死。”
人情如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苏小北不怒反笑,既然揭开了说,他也不愿再遮掩他的凶狠之色。
“人情旧账,总是会有人来收。我踏入城中以来,也死了不少人。虽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但难保不会有一天再死个大人物。”
此话一出,周云虎猛然转身盯着苏小北那双如同鹰鹫的双眸,沉默了半晌这才笑道。
“不简单,不简单啊。二皇子能有如此手段,看来还是那些大人物自视太高。老夫倒是好奇,翠荒楼里那崔四是不是也死在了二皇子的手上。”
小人物大人物,李守之流自然只是没多少分量的小人物,杀了也就杀了。而崔四可就不同,怎么也算是够分量的大人物,况且还是更大的大人物派来的爪牙。苏小北能杀了李守之流固然让人赞叹,但若是能杀了崔四可就大有不同了。
“崔四可是为了救我而死,怎能妄言。不过再大的大人物,死了就是死了,这城中事终归要活着的人说了才算。元帅高瞻远瞩,定然能明白我的意思。”
周云虎似笑非笑的坐回了位置上,手放在檀木桌上轻轻叩了一叩,摇头说道。
“老夫当然明白这事得活着的人来说,老夫也很相信在这城里还是能多苟活几日。二皇子要算算旧账,老夫自然不会阻拦。若是我这府中有什么东西是从苏老哥那借来的,二皇子想要,送你便是。”
语气渐寒,早不如先前那般随意。周云虎治下喜欢拿捏把柄,苏小北这话虽是没有明言,但无异于丢出了些许把柄让他握在手中。他自然不会是要这一桌一椅,站起身来,目光在这大堂之中来回打量,最后指了指周云虎坐着的那把椅子,笑而不语。
这元帅府中,又有何物不是从苏府借来。
周云虎虽是养气功夫不错,不愿轻易与人动怒,此刻见苏小北如此肆意妄为,也是上了火气。闷哼一声,一掌拍在桌上,一声惊响回荡。
“二皇子心大,这位置想要带回去,可就得自己来拿了。”
火气渐浓,稍点即着。
苏小北死死的看着老脸紧绷的周云虎,哈哈大笑。
“小子孤家寡人一个,不过是要个落脚的地方。周元帅位极人臣,还想着一争再争,不过是要个名头。可就算你坐上了这兵马元帅的位置,又如何能堵得住悠悠之口,又如何能让背地里的阴损小人少吐两口唾沫。”
正在此时,那一直守在后堂的老仆已是冲了进来,面色不善的看着苏小北,便要准备出手。周云虎眉头一皱,呵斥了一句,请苏小北再度坐下。
“元帅虽是健朗,当总有入土的时候。不过这千载骂名,怕是你背不起,入土也不得安生。”
周云虎压下心中火气,沉声说道。
“我周云虎一生戎马,岂会在意小人之言。背地里泼人脏水的事情也只有无能的懦夫才喜欢去做,若是哪日被我逮到,定要教他好好说话,好好做人。”
鄙夷威胁之意不掩,苏小北可不管其他,手指蘸了蘸茶水,在那方桌之上写了两个字。
云秀。
然后死死的盯着周云虎的双眼,嘴角轻勾。
“听说贵公子在城外尼姑庵下搭了个草棚,莫非真是喜欢上了庵里的尼姑不成。”
周云虎看着云秀二字,听着苏小北那全无根据的猜测,面色变幻不定。仿佛有人揭开了他心底的一道疤,虽是年日已久,还是鲜血淋漓。他动了杀意,要把苏小北留下,要将伤疤重新盖上,但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这事只有二皇子一人知道吧。”
苏小北心底落下一块大石,强忍着面色不变。
“自然只有我一人知道,自然也可以千万人知道。”
说完之后,他便准备端起茶杯喝上一口润润喉咙,周云虎却是伸手将之拦下。朝着后堂那老仆喊道。
“煮茶,最好的茶。”
苏小北闻言一笑,推辞着说道。
“宫中有事,这杯茶晚宴之时再喝不迟。”
说完之后这便起身离去,背后的蟒袍却是已经被汗水浸湿,待到出门之时还不忘回头说道。
“元帅手下能人辈出,小子未能一一相识,实乃憾事。若是小子日后点错了梅,岂不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