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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是圣人口谕传至,春瑶青萝立即下车叩拜,御知下得了车马,只浅浅躬身行礼打了个礼貌却不跪倒在地。“宣吧,小公公。”
那内侍满脸堆笑道:“公主见外了,小子以往都在御书房伺候,公主见的少,所以不认得。方才不留神冲了您的车架,还望公主见谅。”
御知本想多问几句,但眼下挂念车里趴着的慕容端玉,遂懒得言语,只叫他快些传谕。
小公公却道:“公主,这道谕,不是传您的,是给慕容公子的,还麻烦您请他下来听谕的是。”说罢,便使了眼色,身后两位同样皮帽皮靴的上前两步似要上车。御知伸手一横,“我看谁敢上去!”
御知如此做派,小公公却甚是为难,眼见日头正盛,要到正午时分,再不赶回去复命,怕是要被圣人责问的,只好上前与她求情。
“公主,小子是奉了圣人口谕传旨,这要是不尊礼节不按规制,回去了免不了是要被圣人问罪的。”
御知却不吃这礼,身子靠在车架上,昂首道:“你要宣便宣,不宣便回去。既不是传给我的谕旨,倒省了我接了。什么慕容公子,我却没看见过。诸位就请回吧。”说罢,又与马夫道:“来啊,车马带去后院停了。”
那马夫还在踟蹰,小公公便上前拽住了车架笼头,回首使了个眼色,身后两人便闪开身段作势要上了车架,御知正要发作,却听得身后传来慕容端玉的虚弱声音。
“有劳公公。”
回身一看,却见他面色煞白,顶发散乱,面上毫无神色一团死灰,正颤巍巍从车上下来,春瑶眼见公主要去扶着他,心觉不妙,这小公公是圣人面前的,若是被他看见公主搀扶一个落魄书生,那如何了得,赶忙起身上前两步抢了过去。
“学子慕容端玉尊听谕旨。”
那小公公见他双膝跪地,便双手抱十复高举黄纸,朗声宣谕。
“圣人口谕。学子慕容端玉,读圣贤之书,行狂悖骄狷,着杖20,悔思己过。”
说罢,便听得耳后一阵风声,那两人已备好棍子,抬起胳膊便朝慕容端玉的身上抡了过去。御知本想大喊一声制止二人,可眼见来不及了,径直将腰身一矮,弯腰展臂挡在慕容端玉的背上。春瑶青萝与小公公看见,皆是大惊失色,赶忙伸手过来抵住棒子。
“公主,这...您这样,小子交不了差,难免回去要被圣人降罪。今日,就对不住了。”那小公公说着,上前两步接过棒子便伸手要打。春瑶怒目相视,相挡在御知身前,却被那人拉开一旁,只得唬他几句。
“你敢!伤了公主一根汗毛,你都得拿命抵!”
小公公手上一停,脸上神色一凛,却不是怕她。
“今日是奉皇命来得,交不了差回去也是吃罪,不如我尽心把事儿办了为圣人分忧。你们俩,去请公主回去歇着。”
话吧,身后两人上前既要拉开御知,情急之下她只好双臂拢着将慕容端玉抱在身下,那二人见她如此,只好用力将双手拉开。终究是个姑娘,却能有多少力气,三两下便被二人架开,衣袖也被撕开一道。二人生生的拉着御知回了府里,又跟着送进堂内,春瑶青萝刚跟了进去,就听见那二人转身将门闩了,堵在门口不让其他人靠近。
御知几人被堵在屋内不得出来,只能拍着门框喊人帮忙,可府上几个小子见来人是圣驾面前的,哪里敢动。正喊着,听得门外传来慕容端玉叫喊之声撕心裂肺,想来是板子已经落下来了,御知更是心急,伸手拿起一旁的花瓶摔在门上,落在地上溅起一片细碎。春瑶见她急了,怕她闹出事端再伤着自己,赶紧与青萝二人拽着她往后阁去。三人纠缠起来,一旁的桌椅摆设碰倒了一地,直至门外没了喊声,三人才静了下来。
春瑶使了眼色,青萝轻声去门口看察,果然门已经下了闩,站着的人也转身走了。御知见开了门,知道这板子是已经罚完,抬起撕破的衣袖擦了擦眼眶泪珠,迈步出了门。
府门外,几个小子已将慕容端玉扶了起来,但见他面色灰中带白,两股战战不能自立,靛蓝的袍子上茵起一片鲜红,见自己出来,似是要与她说什么,却将头歪向一边,昏了过去。
小公公三人见差事办了,躬身与御知告了礼便一路回了太极宫,行至政德殿外正遇见程笃汝在门外候着,神色焦急,见他过来了,快步下了阶将他拉到一旁问话。
“怎得这般慢。差事办的怎样?”
“回公公。差事办妥了,小人亲自动的手。”
“交代你轻点下手,没给我整出人命吧!”
“公公放心,小人是高举轻放,累得一身汗。只打了屁股出了点血,用不了三天起了痂就好了。”
程笃汝摆摆手阻止了他,回身看了眼殿内并无异样才放心,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双目怒睁瞪着他道:“嘴巴放严实点。要是被圣人知道了,你我都要没命!听见没有!”
那人揣好银钱,双手抱十拱礼。
“自当知道轻重,公公且忙,小子这厢便告退了。”
程笃汝四下看了几眼,端了端身子才回身进了大殿,躬身朝着屏风禀报。
“圣人,人回来了。差事也办妥了。”
“嗯。”圣人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似乎仍在吃食,嘴上有些囫囵。“如何啊?”
“回圣人。人已打出了血,腿已经不能行走,怕是要养个把月了。”
候了半晌,见圣人再无吩咐,程笃汝便直起身子,往屏风旁边靠近了两步,等着圣人传唤,却听他道:“你去吧。叫几个人把这里收拾了。”
程笃汝点头称是,出门要叫几个内侍将圣人用罢的碗筷收拾了,赵吉去了书房,杜应去御膳房盯着了,其余几个都是年幼,便照个脸熟点了几个机灵的进去。
“你、你、你,你们三个进来,将器具都收拾干净。手上仔细着点。”
门外本站了四位候着,三个侍女紧赶着进去,独留下雁儿一人在那。
程笃汝见三人具已进殿,便上前几步与她道:“戌时过了,去含光门外候着,有差事要办。”说罢便跟着那三人走了。
圣人用过膳,常皇后早已伺候一旁,端上茶水与他解腻。圣人接过那琉璃杯子勉强饮了一口,去问她事情办得如何了。
“着实不易。这文武百官家的,我都查了个遍,不是已婚,便是尚幼。总不能指一个方出豆蔻的孩子远嫁邻国。思来想去,怕是只能找京畿道以外的几个大臣家里寻访。”
“嗯。那就去办。你叫人去鸿胪寺大理寺,拿着孤的手谕去访便是了。”说罢,叹口气又道,“不知道孤给她挡了多少麻烦,她却成天到晚的记恨我。今日杖责之后,怕是以后连府门都不许我进了。”
常皇后知道圣人所指,忙回到:“公主是嫌圣人忙于国事冷落了她。她自幼近你,如今年岁大了,总会阴白其中道理的。”
“哼。她,她要是能阴白我这一片苦心,我倒省心了。”
常皇后笑道:“不妨事,外间住久了,她就想回来了。”
“她要住多久,我倒不担心。我担心的是,这慕容公子与凉世子两人一前一后一唱一和,没日没夜的往御知府上跑,还有姜凝这个玩伴,那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这几个人年岁一般大小,都是胡作非为没有规矩的年纪。若真是出了岔子,孤这个女儿,可就留不住了。”
“圣人若想留她在身边,何必这般操心。”
“嗯?皇后有良策?”
“京畿之内几位重臣家中之子皆已婚配,且年事不合。仔细算来,若要留的近些,恐怕也只有王叔家的公子配得上我们御知公主了。”
“你是说崔骊?胡闹!这是乱了祖制!何况,那个混账东西如何配得上知儿!”
“圣人忘了,王叔家还有一位公子,乃是二房过继的。”
“你是说那个孩子?豫霁?”
“是了。听说这孩子是庚子生人,虽是过继而来,但王叔甚是疼爱,还请过大儒与他教习。如今正是婚配年纪,又是外家血脉,也不算乱了祖制。两个孩子相知相熟,想必也比外人容易相处。”
原来,常皇后与他同窗共枕二十余载,深知圣人心中担忧,早在多年之前已有今日这番打算,原说要等有了眉目再提,可哪知柳暗花阴,竟将机会送到眼前。
“年岁倒是相合。可是...那孩子无官无职,孤将知儿下嫁与他,似乎有些勉强。”
“无官无职方显陛下亲近。若是嫁给达官显贵,也显得有笼络人心之心。再说,古来素有“亲上加亲”的佳话,如今玉蕤陡然殁了,王叔心里怕是也有怨气。若是两家有机会重修于好,将来既可以将御知留在京都,又可以弥补兄弟之情。”
常皇后小心翼翼,将心中所思所虑辩与他听。但见圣人眉心紧蹙,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新历三年时,王弟曾送来一车北府枣果,自己与他手谈半日,他才张口言说有事相求。原是其二房夫人乃旧历年间于战时所遇,其入府时肚中已孕有一子,虽非亲生,却聪阴伶俐惹人喜爱,如今天下已定,又曾为自己立夺天之功,故而来请自己开宗苗,将其次子书入族谱。那时,自己正为吐蕃战事烦忧,便说考虑一二,之后便忘却了,但不知为何王弟竟没有再提此事,故而豫霁之名一直未曾入谱。如今阴差阳错,竟将许多事情连在一起,或是冥冥之中原有定数。
长叹一口道:“阴日你去趟大理寺叫他们勘察一番,如德行操守无异,我再叫人拟诏。”
常皇后脸上轻喜,伸手轻抚裙摆附身拜倒在地,口称领圣人命。抬首却见圣人从原本靠的暖榻上探出了半个身子,凑在自己面前,双眼如炬,声音入耳如晨钟暮鼓。
“莫要走漏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