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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汪云长的成功暗访,给了我极大的鼓励。紧接着,通过二哥在江湖上的狐朋狗友,我又搞到一个基本可靠的自述材料。
我是皮大海,是通过前任牵线搭桥回来兴建石材厂的不假,也得到过前前任的很多关心。但我并不是靠官商勾结发家的,而是靠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和韬光养晦才成长起来的企业家。关于汪云长,我对他是由爱生恨进而走向分裂的。
受我爷爷的影响,我一直坚信汪云长是我姑奶奶家的孙子,这样算来我们还是表兄弟呢。其实我是故意让董晓贝去和汪云长接触的,目的就是为了弄清他的真实血脉。哪想她是个水性杨花的狐媚子一去就和汪云长打得火热,拿回的证据表明汪云长和我表叔兰大鹏没有亲缘关系。其实我一直不相信这个结论,因为董晓贝为了达到个人目的,很可能是拿个假证据来胡弄我的。想当初,为了董晓贝,也为了和两个前任搞好关系,在她身上我是砸了很多钱的。幕后,我不仅在松林村捐款修桥这件事上慷慨解囊,还积极帮助董晓贝办公司,通过前任积极打点关系,前前后后我砸了五十多万进去。因为一次喝酒误事,我隐姓埋名出去躲了一阵子,让她作为我的卧底潜伏在汪云长身边。等我暗地里找两个前任疏通好关系,本想步步为营回来干一番事业,让晓贝重新回到我身边,哪想汪云长竟带着她卷款逃跑远走高飞了!害得我人财两空多年的经营和投资全部打了水漂漂,好在获得了汪云长留下的资质证书和手续,不得不采取非常规措施,瞒着张野果,先干一票大的。
听我妈说,张家和我们皮家梁子结得很深了,两家祖辈就结得有仇,父辈在小时候就经常打架斗殴,长大后更是势不两立。我先父(瓜皮帽)既勤劳又会动脑子,上世纪九十年代,在松林村对面河湾挖沙石兼卖水泥,很快赚得钵满盆满的,还率先在河对面开发区买地修了一幢的楼房,算是我们松林村最先发家致富的人,当村长那是绰绰有余。那时,张野果在松林村这边办个加工厂要死不活的,后来开个小卖部也没啥生意,论智慧论财富与先父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不久进行村长换届选举,先父本来志在必得的,结果其貌不扬的张野果使阴招硬把先父挤了下去不说,还反咬一口唆使不明真相的村民对先父进行恶意造谣中伤,害得先父大病一场后才缓过气来。
好在不久,先父到镇上当上了治安员,经常协助当时分管治安的温镇长下队执法,有时还可以支使一下张野果。在一次到松林湾缉拿超生户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逃犯石山多,先父带着一帮人拼命追赶。在追赶的过程中,由于张野果装怪,先父与队友相撞,不幸跌下高坡摔成了重伤,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还是没有跨过鬼门关,竟英年早逝了!害得我小小年纪,在市里书也读不下去了,从此背着父仇在江湖上独自闯荡。有一段时间,别人说我喜欢上了打架斗殴,其实是在练武伺机复仇。后来经过亲友的规劝,我终于明白了,在当今这个时代,哪用得着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快意恩仇?只有富起来钱赚够,自己的腰杆硬起来了,才能实现真正的复仇!这样既能从精神上压倒仇敌,更能从技术上打倒仇敌,还能想着法子折磨对手。在外闯荡多年,我已成长为一个有眼光的企业家,回到松林湾,我是真心想办好石材厂振兴松林村,同时也想弄清造成先父伤亡的真实原因,为父报仇。
其实石材厂就是我回来开办的,这两年,我在外面赚了很多钱,打点了很多关系,我既有经营沙石生意的能力,也有开办石材厂的实力。是什么因素促成了我在经营沙石方面的成功?一是我有敢闯敢干的优点,二是有地方官的支持,三是我有一帮扎场子的兄弟,最重要的是善于经营一层看不见摸得着的关系。回到松林村来发展,主要缘于现在环保要求很严,很多不合格的外地沙石石材厂都得关闭,现在松林村的资源和交通条件都得天独厚,在开采石材的同时可以加工生产沙石,利润相当可观。只要舍得投资,按环保要求高标准建设,缩短建厂周期,加快投产日期,高利润的回报就会来得快些,同时也可以占山为王,借此养一帮人,为我在江湖上出力。我在生意场和江湖上的成功秘诀只有一条,舍得下血本投资——购买更多资源,养更多兄弟,减少过多干预,近距离地研究学习游戏规则。我付出的努力是有目共睹的,哪想兜兜转转在石材厂即将建成投产的时期,松林村背后各种各样的矛盾突然爆发出来,让即将投产的沙石石材厂停下工来,这样每耽搁一天,损失都不简单,必须尽快让各项建设回到正轨来。这一切,又是张野果造成的,我必须把他搞下去!
在村民的举报信中,很多证据都对张野果不利,但我得时刻防范部分村民因短视转变立场。这里的农业生产还是小农经济那种状况,尽管发展的方向在往现代农业的大方向走,但很多村民都守着传统生产生活的惯性不思转变,有村民因为土地证回收和其它日常琐事对我有怨言。在孙书记回来前,我必须守好阵地,加紧做好宣传动员——青壮劳力大量进城或在外打工,松林村只剩下老弱病残,空心化日益严重,很多土地没人耕作也无法精耕细种,守着自家的责任田不放,就是在一棵树上等死,日子怎么会好起来的?在一些发达的农村,比如像成都周边,多年前就开始实行了土地流转,把分散在一家一户的零星土地集中起来,交由种田大户或公司去经营,当地的农民很快就富起来,那些乡村美得超过了繁华的市区,目前在咱们松林村实施现代农业和乡村振兴的条件也已经到来……
真是天助我也,关键时刻,有人告诉我,孙书记出来了!我得去找他把松林村当前的情况说清楚,我还得把松林村的历史纠葛和皮、张两家的感情恩怨告诉他,特别重要的是张野果不仅陷害先父,还长期独霸一方,扰乱松林村扶贫攻坚和天圣山开发工作,现在必须铲除这股黑恶势力,才能实现松林村的转型、振兴和崛起。有很多没敢跟叶老师讲的话,现在我都要跟孙书记讲清楚讲透彻。
当我跟孙书记讲完以上这些时,孙书记还问了我关于前任、汪云长、董晓贝和田再生的很多事。然后,他告诉我说:“有时为了达到短期目的,我们无意识中选择了采用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极端的方式往往不是解决现实问题的最佳路径,有时反而会助推我们违背初衷,走向现实的反面。当前我们要倍加珍惜常识、回归历史发展的主流,要特别关注和解决社会转型和农村发展中的不平与不公,比如在某一发展阶段,有的人比较幸运,有的人容易倒霉。随着历史的发展,经过现实的历练,我们既要接受某些不平与不公,同时也要学会和解与包容。单靠绝对的意志行事,再美好的理想也不可能崇高,必须立足现实理性思考冷静决策,我们追崇的理想和目标才有实现的可能。特别是我们这些基层干部,不能回避任何社会问题和现实矛盾,要为上级提供准确的决策依据,为形成现代化的管理制度和治理体系鉴真献力,特别是手握权力时一定要有一种天然的自我约束力,让权力在正确的轨道上行驶,不能妄自偏移。其实不管你听到什么言论或看到什么现象,都不必过度坚持表象,而要深入生活,躬身倾听群众的内心思想,弄清当地历史发展的脉络,厘清现实矛盾产生的主客观原因,再换位思考,站在不同的角度,去理解和看待问题,这样才能接近真相,才能更有效更准确地处理和解决好问题。”孙书记还提醒我,“比如,张野果当时究竟陷害你先父没有?你一定要找到当时的见证者弄明白,千万不要听信一面之词,更不要感情用事胡乱推测,很多时候,特别是在意气风发之时,我们其实已经把理智的大门关闭。”
孙书记对我的谈话,让我陷入了沉思。就拿松林村来说吧,现在外边很多想回来的人回不了,周围很多想搞现代农业和旅游开发的人又搞不成,里边想出去发展的人又出不去。面对而今的混乱局面和困难处境,石材厂建设和松林村开发叫人想救却又救不了,既让人心灰意冷,又让我哭笑不得。松林村啊,真是一块让人扶持不起、弃之不舍而又无比纠结的揪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