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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真真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好像只是存了个档想休息一下,结果歪在沙发上就入了梦。
她睡得很沉,再醒来已经是翌日清晨,和煦的阳光照进客厅, 渡满视野。
“阿嚏。”空调打得足, 她摸了摸手臂, 这才发现身上盖了条毯子,只是姿势不规矩,半个胳膊露在外面, 冰冰凉的。
言真真揉了揉眼睛, 没看见凌恒, 便打着哈欠开门出去。
老李一如既往,拎着水管到处浇水, 看到她出来,笑呵呵地说:“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 通宵打游戏都不累。”
言真真又打了个哈欠, 含糊不清地说:“作业还没写呢。”
“回去睡一觉,睡醒再说吧。”老李从来没有这么和气过。
言真真好像没有意识到,迷迷糊糊补眠去了。
这一觉睡了六个钟头,醒来已经将近十二点。她进卫生间洗漱,顺便用言灵测试了下有没有人进来过房间。
确认安全, 才打开购物网站, 思索买点什么防身。
鞭炮是在路边小摊上买的, 老实说, 假如没有言灵的效用,在玛格烈城要找到卖烟花爆竹的店难如登天。
总不能一直靠这个。
她挑挑拣拣,买了个防风打火机——近战是不可能近战的, 万一被卡住脖子说不出话,她就要凉了,还是放火烧比较稳妥。
不管是电影还是游戏,怪物基本上都可以放火烧掉,烧不掉就炸掉。
然后是一些巧克力、糖果、辣条,可爱但大概率不会被使用的皮筋发夹,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大大满足了购物欲后,她才去干另一件重要的事。
“张叔。”言真真找到了一直对自己示好的张笠,理所应当地问,“我什么时候能去看看我妈?”
丁湘的遗骸已经被烧成骨灰,但出于种种忌讳,并没有放在凌家,一直寄放在墓园里。
张笠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切入口,立即道:“今天下午我有空,可以带你去。”
“谢谢张叔。”
下午时分,张笠和林管家告了半日假,换自己的车载言真真去墓园。
乍进门,言真真都没认出这是墓园,里面花卉遍地,树木苍翠,分明就是一个公园。等走进了,才发现很多树木下面挂着小小的牌子,写着逝者的生辰年月。
丁湘没有买墓地,也就没有树,张笠径直带她去了纪念墙。
墙由无数个抽屉组成,每一面都写有安放者的性命,密密麻麻,冷漠森然,里面沉睡着一个又一个死去的灵魂。
言真真在大片名字中找到了丁湘,没有照片,只有简单的姓名和籍贯。
她沉默地立在那里,面上有淡淡的悲伤,眼底却是奇异的平静。
当初与凌恒说的并非谎话,言真真对母亲没有寻常母女深切的感情,更像对待一个关系近的亲戚,一点亲切,一点伤感。
再多就没了。
只是,无论感情多么淡漠,她们也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女。
如果丁湘的死真有隐情,她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妈,我来了。”言真真抚摸着金属铭牌上的名字,弯起嘴角,“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不明不白死掉的。她在心里默默说着,转头看向张笠:“这里有卖元宝吗?我想烧点给她。”
张笠摇头:“s国不允许公共场合焚烧易燃物。”
言真真退而求其次:“我妈是不是信佛,要不要找人来念个经?”
“你可以找个佛寺,点个长明灯。”张笠不动声色地问,“你妈以前有常去的佛寺吗?”
言真真满脸惊讶:“我还想问问叔叔知不知道呢,要不是看到观音像,我都不知道我妈居然信佛。”
她停顿了下,主动出击:“叔叔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信了?”
“求个寄托吧。”张笠含糊其辞。
言真真立即问:“她过得不开心吗?”
“倒不至于这样,只是有的时候,总觉得她有心事。”张笠意有所指,“你母亲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我问了她几次,她都不肯告诉我。”
言真真点点头,主动问:“妈妈有什么特别好的朋友吗?我有空想去看看他们。”
这提议正中下怀。张笠假装思考了会儿,说道:“你母亲有个朋友,听说是和她一起来s国的,关系不错,你有机会可以去拜访一下。”
“是哪位,叔叔有电话吗?”她自然地问。
张笠滴水不漏:“我没有联系方式,你也不知道吗?”
言真真摇了摇头。
张笠便不问了。
言真真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却没多问,向旁边兜售花卉的妇女买了一束漂亮的康乃馨,与其他人的祭品一起放在纪念墙下。
鲜花彩带堆满地,皆是活人的哀思。
她的眼中闪过些微的漠然,回转头时却仿佛隐藏着悲伤:“我们回去吧,下次再来看妈妈。”
张笠却很体贴:“天黑前回去就可以了,我去抽支烟,你再待会儿吧。”
言真真似乎犹豫了下,没有反对。
张笠走开了。
言真真瞥了他好几次,确认他真的走开后,晃悠到无人的角落,低声道:“我会在这里找到焚化我妈的殡仪馆。”
说完,就走往纪念墙附近的管理处。墓园的管理处事务繁杂,清理墓园、售卖墓地、维护秩序等等。
不过今天不是清明冬至,人很少,言真真很快找到了接洽部门的值班人员。那是个新来的年轻人,满脸青涩却很热情。
听言真真之前火化的时候丢了串陪葬的金项链,想去殡仪馆问问的时候,没怎么多想就同意帮忙:“你把编号告诉我,我帮你查查是哪里送来的。”
言真真背了金属铭牌上的编号:“45798。”
年轻人在电脑里输入号码,界面上跳出来相关讯息:“唔,是9月18日从天蓝殡仪馆送过来的。”
“谢谢。”言真真记住了这个时间和地址。
周日眨眼过去,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言真真早晨去上学的时候,正好看到凌先生坐上了一辆低调的豪车出门,司机是个英俊的年轻男子,黑色西装,戴着墨镜。
气质很像《黑客帝国》里的史密斯,冷酷中带着邪异。
“别发傻。”凌恒揪了她一绺头发,迫使她转回脑袋,“你盯着王凛看那么久,他说不定记住你了。”
“那个司机叫王凛?长得挺帅。”言真真眨眨眼,“记住我不好吗?”
凌恒回以冷笑。
言真真不以为忤,非常好奇地问:“我发现,你爸只在每周日晚上回来,周一就走,平时他都不回来住吗?”
凌恒没回答,自顾自上了车。
言真真顾忌冉染和张笠,没多问,但一到学校,又跟上了凌恒:“走这么快干什么,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凌恒:“你不上课吗?”
“音乐课,不去也没什么。”她偏过头,神色狡黠,“倒是你,每天来学校却从不上课,有什么特别的缘故吗?”
凌恒不想她追问这个问题,转移话题:“你要问我什么?”
言真真开门见山:“之前你和我说,我妈死在了‘这里’,是指庄园吗?她不是出车祸死的对不对?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凌恒拧起眉毛,漂亮的面孔上出现了一丝犹豫。
“这是我妈妈。”言真真的语气微微变化了一瞬,“凌恒,告诉我吧。”
言灵不是游戏技能,没有具体的效果描述,全靠自己摸索,并且,得出的结论也并非是铁律,有时候适用,有时候就不适用。
从经验来看,关于客观存在的言灵,逻辑通顺和前提确立便会成功,然而牵扯到感情或人心之类的主观存在,不确定性会大大增加。
一般来说,越被看重的东西,被影响的可能性越小。
举个例子,“指路”乃举手之劳,“他会给我指路”的成功率就很高,而“喜欢”于人至关重要,“他喜欢我”大概率会失败。
凌恒很看重他的秘密,假如她最初就使用言灵,不会有效果,但此时,他们已经有了交情,她也知道母亲的死有问题,成功的概率便会提升。
果然,在凌恒本就有所动摇的情况下,“告诉我”的言灵起了作用。
他叹了口气:“换个地方说话。”
言真真神情愉悦:“吃早饭。”
凌恒无语:“蹭我的饭这么开心吗?”
她笑眯眯地点头,秀色可餐嘛。
凌恒对她总有无可奈何的让步,虽然口头没有应承,身体却很老实地往校园的咖啡馆拐去。
工业风的咖啡馆里很安静,学生们不是在看书听音乐,就是在吃早饭。透明的玻璃柜里摆满了刚烤出来的面包,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咖啡味。
凌恒点了吐司、贝果、曲奇和咖啡,店家给了奶酪、果酱、黄油和火腿片。
言真真捏着贝果:“不是甜甜圈。”
“这家的甜甜圈不好吃。”他把蓝莓酱涂到吐司上,切入正题,“我不知道湘姨是怎么死的。”
没有甜甜圈,贝果也可以将就。言真真切开面包环,往上面放奶酪和火腿:“你怀疑过。”
凌恒顿了下,声音低下去:“因为我没看到她的尸体。”
言真真倏然抬头:“什么意思?”
“她肯定不是被人故意杀死的。”凌恒依旧不肯正面回答,只否决可能性,“现代社会,没有谁会想背上人命,哪怕是我们家……应该是意外。”
言真真问:“什么意外?”
“不知道。”他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那几天我正好出国了。”
“我相信你。”她问,“那你觉得,是人为,还是非人为,又或是意外?”
凌恒道:“正常的意外没必要瞒着我。”
言真真点了点头。
她也觉得不会是谋杀,否则把她接过来等于徒生事端,在国内鞭长莫及更容易掩盖事实。而纯粹的意外没有隐瞒的必要,更不必千里迢迢引她过来。
大概率是非正常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