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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他们三人一行,来到了一个苗寨,他从小听得懂苗话,但不会讲。他在村寨子里讲了几句汉语后,那些苗人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知道他肯定是来找重要人物的,就直接把他带到了一位在他们民族也算“德高望重”的人家门前。出来跟他谈话的是一位身穿苗服,手提旱烟袋的男人。这个男人可能懂汉语,他见李端棻这身官服,恶狠狠地喊了一句:“干什么?”
李端棻拱手作揖,但很从容很坦诚地说:“想交个朋友!”
那苗人说:“想跟我们交朋友?那些回人(指回族人)被你们整得是家破人亡,倾家荡产的!怎么?现在又打起我们苗人的主意来了?你们汉人,说话就像放屁的,从来不算数,特别像你们这些穿官服的人,更坏!”
李端棻仍拱手作揖,拼命的作解释,表示是诚心诚意地想和你们交朋友,那苗人最后也不客气,也不坚持,并大声喊了一声:“摆酒!”
他们的这个“摆酒”就是我前面提到的,他们要弄很脏很恶心的东西给你吃,给“牛角酒”你喝,所谓的“牛角酒”就是用牛角装的酒,一次一牛角,让你喝,是糯米做的,开始喝很甜很香,越喝越想喝,喝醉了都不知道,只要一睡下,就是几天几夜的醒不来,但跟苗族人喝酒,那是不醉不罢休的,你不喝醉,他就会骂你是假心假意的,是在耍他们,除非你是酒量特别的大,真的喝不醉,他就不怪你,但那牛角酒要是到了肚里,再大的酒量他都会让你慢慢的醉的。
那些苗姨妈(是对苗族妇女的尊称)们按照吩咐,也按照他们招待陌生人的习俗,准备好了应该准备的食品,便唱着山歌开始敬酒了。因为李端棻是作好了心理准备而来的,你这点脏算什么?因为他说过,为了开办学校,他屎都敢吃。
那些过场走完,那些苗族姨妈们就准备把他迎进屋里,正准备进门时,刚才的那个苗族男人又重重地吼了一声“慢”他又补充道:“他是贵客,一定要用贵客的方式招待!”
那些苗姨妈们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大家立马拉长了脸,刚才唱山歌迎客的欢喜表情全没有了,李端棻看出来了,又立马上前作揖解释道:“各位姨妈,我不是贵客!”李端棻还在拱手作揖的时候,那苗族男人命两位彪形大汉抬来了上面插着很多刀的木架子,刀的刀口一律朝上。架子就放在院子的中间,那两位大汉又忙去搬来了一口大铁锅和柴禾。李端棻看看插刀的木架,又看看准备搭起的锅灶,心里明白了。那就是苗族人用来考验人性的“上刀山,下油锅”的工具。他小时候在青岩也偶尔的见到过。只是不明白他们今天拿这些出来干什么?
当他还在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的时候,那苗族男人走过来发话了。说:“你想跟我们交朋友,可以,我们只想交真心的朋友,不想交虚情假意的,贪生怕死的朋友。”他又一指木架和大铁锅,说:“这边是‘上刀山’,这边是‘下火海’,不是贵客我们是不会拿这些个物件来招待的!”他又解释说:“这两个节目是我们选‘王’的标准。谁上得了刀山下得了火海我们就尊他为王!有些人想有这些机会我们还不给他这些机会呢!你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上刀山下火海闯过这一关,过了这一关,你就能和我们的王齐名了,如果怕,就可立马从哪里来的就滚哪里去!”他又提高嗓门:“听明白了吗?!”
李端棻望了望木架上的刀,又望了望正在生火的灶,没作声。他开始脱官服,脱鞋子和袜子。
两个随从是北方人,没见过这场面,更不知那上刀山下火海的是什么意思?只是从那些表情之中判断出那不是什么好事。一个说:“少爷,让我们去吧!您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向老爷不好交代呀!”
李端棻苦笑一下说:“没有什么交待不了的,我若真的死了,只请你们俩把我妈送回老家贵阳就行了。这件事你们是替不了我的。你们刚才没听到他说过吗?像我们这些穿官服的人更坏吗?他们这分明是在出难题卡我。我如果不敢把这道难题给做了,在他们眼中不仅坏,而且还是贪生怕死之徒!就更加的一分钱都不值了。”
一个说:“少爷,您那么的金贵!我们犯不着跟他们较真!”
李端棻再没说什么,光着脚,朝那刀山上爬上去了。开始几步脚还没有流血,到了顶上几步,李端棻痛得是“啊!”的大叫。
那苗族男人却在底下哈哈的大笑。那些苗姨妈们到是一脸的怨气,朝那苗族男人投过去了怨恨的眼神。
血从木架子上滴下来,李端棻的叫声越来越大,两个随从焦虑得不知所措。
那苗族男人笑得更灿烂了,边笑边说:“我看你还真有点血性嘞!不,听你的口音你应该是贵州人,你还真有点贵州人那日鼓鼓的个性嘞!好!有种!”说着又伸出了大拇指。接着又幸灾乐祸的说:“兄弟,这上刀山没十年八年的功夫你也敢上呀?还有一句话叫上山容易下山难,你知道吗?这下山可是谁也帮不了你了,还是得靠你自己才下得来。”
李端棻咬着牙,忍着巨痛,爬到最顶上,双腿跨马式地坐在面,那痛苦的表情不言而喻。
那苗族男人还在洋洋得意地口中念念有词的说着什么的时候,李端棻开始在一步一步往下下来了。当离地面还有三四步的时候,可能实在痛得忍不住了,从木架上掉下来了。
两个随从连忙跑过去扶他。同时也哭了,边哭边说:“少爷!你这是为什么呀?!”
李端棻有气无力地说:“快,快把我拖到火边。”
那两人不知拖到火边干什么?只是照办了。
李端棻把手伸进了滚滚冒泡的油锅里,摸起了里面的石块,把石块丢在地上后,晕过去了。
这个苗族男人,其实是他们的“王”!当他看到李端棻把石头丢在地上的时候,没笑了,傻眼了!心想,他难道知道里面煮的不是油而是“醋”?!要不然在脚伤得那么重的情况下还敢伤手?他不要命吗?但不管怎样,自己是输了,并且是输得心服口服了,他同时也觉得他的这个苗王现在像这样的输法输得也是太窝囊了,但那又怎么办呢?认输吧!他叹了口气。
善良的苗姨妈们迅速的围过来,把李端棻抬进屋里,给他洗伤口,上药。李端棻第一次体验了云南白药的神奇功效。对这个民族由衷的敬佩!
(三)
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有他的两面性,李端棻逃过了这一生死劫,经历了人性的考验,给他带来的是身份与地位在苗族同胞中的迅速飙升,虽说不能跟眼前的这位苗王平起平坐,但也差不了多少,苗族是一个很热情很讲信用的民族,只要你的心是诚的,和他们的心靠拢,他们会把你当成真正的亲人看待!此时,如果李端棻不是汉族,可能现在就能跟老苗王争“王位”了!过了这一关就是成王的标致。现在在她们这些姨妈们心中,李端棻现在成了她们心中的“英雄”!并且是她们亲自见证的英雄,亲自缔造出来的英雄!此时的她们一个一个兴奋得像捡到了金元宝似的,面若桃花,喜笑颜开,忙进忙出的,真的是在忙着用贵宾的礼遇招待李端棻了。
现在那位真正的“苗王”肯定是在后悔,并且用现在的话说,他此时是“嫉妒、羡慕加恨!”从这帮女人今天的这般殷勤程度来看,今后他在她们的心中已经地位降低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李端棻今天会过了这一关,但他同时也知道过这一关,他李端棻也不是很轻松的,他也想过,这是苗族人的祖传秘方,你没有倒下没有死的话,算你能,算你本事大。但是你是相当于破了他们苗家的招,破了他们的法门,你一个外族人若是破了他们的法门的话,他们是不会让你把他们民族的秘密给带走的,那是他整个民族的魂!(其实铁锅里煮的是醋,醋四十度就沸腾了,人的手伸下去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他们号称是油锅,是用来检验人的胆量的。是跟女人“吃醋”的故事差不多的格调。在现在人看来,已经没有什么了,但在当时,还是一个很“神秘”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