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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边惊起的几只飞鸟划破了寂静。
骆汐瞪大了眼睛,实在有些搞不清状况。
和无奚私会的神秘男子竟然想当她爹?!
一旁的颜辰当然也是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他就整理好了情况。既然叫骆汐女儿,方才无奚又唤他渊郎,身份便不难猜了。
“前辈可是骆渊将军?”
当年青居关一战后失踪了整整十六年,即使被安上个通敌叛国的罪名也毫无踪迹的镇国大将军骆渊,原来一直藏身在苗疆。
骆汐之前因为苦竹寨那些成军遗骸的事情也向颜辰了解过这位关键人物骆将军的故事,可实在没想到如今找到了人,却和她牵扯出这么复杂的关系。这世上同姓的人可太多了,实属没想到这都姓骆就要认爹了。
昆虚子从小就说她是个弃婴,是云游时恰好瞧见,觉得这孩子有缘,才带回聚鹤山养育长大。如果昆虚子本来就和骆渊、无奚熟识,这么一来也就说得通了。
骆渊原本大步往他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走去,突然被颜辰一问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便在两人面前停下。
“你是颜震和彩云的儿子?”他反问颜辰。
“是。晚辈颜辰,见过骆前辈。”颜辰不失礼数。
没想到骆渊大笑一声,两手交叉在胸前说道:“当年还是个小娃娃,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颜震怎么会想不开,让自己儿子还当戍边武将——”
他也就此打住,知道最重要的还是他这被吓得不轻的“女儿”。
骆汐呆呆望着他,似是期待着他说点什么,却又有一种审视的冷静目光。
“汐儿……孩子,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可能接受不了,毕竟玄阳一直未曾告知你的身世。你给爹一些时间,让爹慢慢讲给你听,好吗?”这位连岁月都未抹去凌厉的镇国大将军,此时就像是个慈爱的父亲一般。
等待片刻未有回应,骆渊的眼神逐渐失落。
此时,骆汐却缓缓走上前,拉近了和骆渊的距离。
“一直以来师父都说我是个弃婴,如果您是我的父亲,又与我师父相识,那师父就隐瞒了我十八年……我确实还需要一些时间把这些事情搞明白。老实说,我无法完全相信您的话。我和颜辰都是礼国的敌人,我不能排除礼国刻意引我们进陷阱的可能性。”
“但眼神是不会骗人的。此时此刻,我选择相信您。所以,能请您为我讲一讲来龙去脉吗?”
她眼神如同潭中明月,清澈而明亮。
骆渊像是如释重负,笑着答道:“好,好。阿奚,我们带这两个孩子进屋说吧。”
无奚轻轻点头,略微施展巫力,四人便身轻如燕,不费吹灰之力登上了树屋。
树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骆渊引三人入座后去找茶叶招待,翻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无奚实在看不下去了,从一个柜子底层翻出那罐她之前送的苔茶。
颜辰四处张望,竟看到有一把长枪倚在墙角,想必就是骆渊那把名枪“雷霆”。枪尖依然锋利无比,看来这些年被骆渊养护得很好。他可是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情,毕竟当年他练枪就是因为听说骆将军枪法如神,杀敌万千,那时血气方刚,彻底把骆渊当作了追随的大英雄。
他不禁心想:现在他的“白虹“对上这把“雷霆”,不知谁略胜一筹呢?
骆汐睨了他一眼。他们要时刻保持警惕,哪有一进门就看着别人的东西两眼发光的道理。
颜辰知道自己心思暴露,咧嘴一笑。
不一会儿,骆渊便端着茶壶和四个茶盏过来坐下。他也不耽误,一坐下就将一切娓娓道来。
十八年前,先元帝意外驾崩,延帝登基后就遇上礼国来犯,立即命骆渊领兵抗敌。骆渊率八万戍边大军抵抗礼国六万士兵,战况起初十分顺利,礼国一直未能攻破青居关。然而就在骆渊以为可以速战速决之时,军需物资竟然迟迟不到。
他不停向剑南节度使喻清平传信询问粮草物资情况,得到的回复却是因他与礼国陷入胶着,益都尚未脱离危险,需要储备物资以克时艰,今年收成不好,确实没有太多余力抽调更多粮草来支援前线士兵。
明知是喻清平胡编乱造,刻意陷害,骆渊也无法再与他多纠缠,毕竟当朝宰相黎有敬可巴不得他战死沙场,亲信喻清平从中作梗也不奇怪,就算快马传信到京中也是无济于事。边境的武将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那些殿上的文官宰割。当务之急他需要自己解决粮草。那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在益都的好友尉迟正豪。
尉迟家管理众多茶马商道,财产雄厚,要在短时间筹备一批军需物资并非难事,他于是托亲卫给尉迟正豪带了口信,而尉迟正豪也一口应下,并告知自己曾救助过苦竹寨的长老,提议守军可以在他筹备粮草期间往那个方向移动,如此可以得到一些苦竹寨的粮食和药物支援。
骆渊当时没有太多选择,守军驻地正好也在苦竹寨附近,听起来觉得这提议可行,便率军进寨和长老交涉。寨里的人都十分热情,纷纷拿出粮食给成国士兵。寨子踞天险之地,易守难攻,骆渊思量过后便在靠近寨子的几座山头扎营。
而这却是数万大军噩梦的开始……
谁都没想到,苦竹寨的人竟和礼国勾结,将成军营地情况、地形要害等悉数告知,派熟悉路线的村民带着十万礼国军深夜直接杀上营地。成国士兵哪里知道被同胞背叛,被打得措手不及,即使骆渊奋力想找到突破口,在有本地内应的礼军面前简直不过是以卵击石。那一晚血色障月,尸横遍野,礼军残忍屠杀了苦竹寨的大成将士,没留一个活口。
可是他们却没有得到梦寐以求的主帅项上人头。骆渊殊死抵抗,本也决意和将士们同进退拿这条命为国尽忠,没想到重伤之际被无奚用蛊术救走,瞒天过海。礼军搜遍了山林和边境也找不到骆渊的踪迹,只好作罢,根本想不到敌国的大将是被自家大巫救走了还整整藏了十八年。
骆汐和颜辰两人听到这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一直在寻找苦竹寨那些骸骨的线索,也猜想到是成国当年抗敌的忠魂,却没想到事实真相竟是如此可怕。
那些成军将士们发现是被自己舍命保护的同胞背叛时,该有多绝望啊。
骆渊眼眶通红,紧紧握着拳头。无奚心疼地看着他。
他被无奚救回苗疆后就一直被藏在这个深山中的树屋中。无奚用苗药和蛊术很快就让他身体好转,但最难的还是医治他的心。当他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的兄弟全部葬身苦竹寨,他这条命却被无奚救了,还带回了杀他兄弟的敌国。悲愤、自责、痛心、难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生不如死。
那段日子他每天都生不如死,无奚怕他想不开,直接在他身上下了蛊,一有动静便能立即前来制止。后来次数多了,无奚实在受不了了,破口大骂了他一通,说他是懦夫,死了一了百了倒好,自己一生忠义带着叛国罪进棺材无所谓,但那些不明不白冤死的将士永远无法魂归故里,陷害同胞的人依然在朝中呼风唤雨残害忠良。
只有活着,你珍惜的人才能昭雪。只有活着,你痛恨的人才会伏诛。
更重要的是,他们礼国也没打赢仗。她后来得知国主和成国的大人物做了交易,让礼国解决骆渊和驻军,之后便可以直取益都,没想到被那个人倒打一耙,不仅益都门没打开,还因为被骆渊的抵抗大大削减了兵力,直接被成国援军打退了。说白了,礼国也被利用了。如今国主追悔莫及,发誓总有一日要把那些口蜜腹剑的败类剁碎喂狗。
骆渊多年来在云顶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一个时机。
他要带数万忠魂回家,还要让这个早已腐烂的成国回到本来的样子。
而在听了颜辰剑阁一战的故事后,他更是义愤难平。那些混账为了铲除异己,已经不配称作人了。
一时间小屋里针落有声。四人都心中沉重,一言不发。
骆汐喝了一口茶,轻声问道:
“那我是……”
颜辰福至心灵,插嘴说道:“骆前辈,过去我听家母说,将军府上一直没有诰命夫人,那星回是怎么——”
话到嘴边他怔了一下。而骆汐也循声看向他。
两人想到了同一处,齐齐转头看向了无奚。
如果骆渊在失踪前并未娶妻,那生下骆汐的应该是未有名分的女子,那鉴于骆渊和无奚的亲密关系……
无奚看到这两人那意味深长还略带忧虑的目光,气得嘴角抽动。
“看什么看!你这丫头跟我没关系!”她把茶盏重重砸在桌上。
而最生气的还是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两小屁孩那豁然开朗的轻松表情!!
此时最尴尬的其实是骆渊……他很想装作自己年老体衰耳力不好什么都没听见!
“咳,你娘叫李明霁,是李玄阳,也就是你师父昆虚子的师妹。”
“我常年征战,无法给她安稳的生活,而她也不愿被束缚在一处,情愿四处云游,过闲云野鹤的日子,潜心钻研道法。我们就一直没有成亲……”
“我出兵那年她刚生下你之后,身体急转直下,我找遍了名医却都没有办法,你还没足月她就走了……没过多久我奉命领兵去青居关,实在没有办法,我便把你托付给玄阳照顾,可没想到,这一走……如今你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他的声音中带着对骆汐的愧疚。
骆汐也一时语塞。颜辰在桌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用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是一种无声的安慰。她也反握住了这温暖的大手,让他别担心。
两位长辈火眼金睛,早就看出这两人的小动作。无奚朝着骆渊挑了挑眉,骆渊局促地喝了口茶。
他腹诽道:李玄阳带孩子没责任心的啊!怎么能让汐儿就这么被颜震家的小子给拐跑了啊!我是找到女儿马上就可以抱孙子了是不?这么一想好像也不错。
“我娘……是怎么样的人?”骆汐问道。
骆渊收起狂飞的思绪,轻声说道:“你跟你娘很像。她也有一双很漂亮的杏眼,喜欢穿这样的白色道袍,不过性子倒是比你热络多了,以前益都的散花茶坊可是被她闹腾成散财茶坊了!”他深沉的脸色突然有了温度,笑容挂上了嘴角。无奚也眼带笑意。
骆汐仔细看了看这两人,又追问道:
“那我娘是会奇门遁甲之术吗?”
“是。玄阳说他们师门就明霁一个人会这个,看你们之前破了她留下的阵法,想必玄阳也教给你了吧?”骆渊平静说道。
骆汐点点头,顺口又问道:
“那云顶寨这些八卦……”
“明霁帮我弄的防邪祟的。不像你们那些唧唧歪歪的成国人,她救人护人,不问出处。”
骆汐依然一脸云淡风轻,只是轻轻点头。
骆渊似乎是想赶快结束这段对话,连忙说道:
“好了,阿奚,我们一股脑把这么多事都讲给孩子,他们也需要时间好好想想。汐儿,这些年爹都没能陪在你身边,抱歉……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和阿辰一样叫我前辈——”
“阿爹。”
三人惊讶地看着骆汐,意外程度甚至超过了刚才骆渊认女时的反应。
骆汐倒是怡然自得:“我从小都以为自己被父母抛弃,恩师就是我的父亲。如今知道我也是有爹和娘的,也没有被遗弃,这对我来说已经是福报了。”
“礼国要给我们设圈套,有一万种方法,不需要编造这么一个故事。我看不了自己的命数,却自认为看得清人的心性。您就算欺骗我,也绝非恶意,无奚前辈也并无害我之意。至少此时此刻,我应当叫您一声阿爹。”
“至于今后如何,就顺应天道吧。”
骆渊像是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长长舒了一口气,表情也不再紧绷。无奚也轻笑起来。
颜辰低头看了骆汐一眼,对方默许后,开口说道:
“骆前辈,关于您的计划,也许有一个人您想见一见……”
第二天清晨,瑾煜坐在客房外小院子里的石凳上闲适喝着茶,婉安在边上坐立不安。疏林一直朝门外张望,阿昭在一旁百无聊赖玩着长辫。
“师妹到底去哪了……她平日都是这个时辰读早课经文,从未缺过……”
“你别太担心。星回和瑞白应该一起走的。瑞白有分寸,不会轻易涉险。”
“可他们都一晚没回来了……”婉安也担心起来。
“这个……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瑾煜尴尬笑笑。
疏林心中不解:这荒山野岭,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阿昭倒是有点不耐烦了:“你师妹厉害得很,招惹她的人谁没有吃点苦头啊?天天瞎操心,跟老妈子似的……”
疏林不悦:“我自有缘由。阿昭姑娘,之前你一直跟着我就罢了,为何非要在这陪着我们一起等星回,真的不劳你——”
“因为我喜欢你呀!”阿昭随口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