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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猴子越看越像那只石猴了。否则单就伤势而言,这两天之内就应该死过两三回了。
奔波儿灞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对摄月,或者说对灵台方寸的怨念导致的一厢情愿。但看着眼前的猴子强大到令人发指的生命力,他还是不由得震惊和感叹:超过他的预想太多。
用了云芝送给他的药草,猴子的伤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看势头,三两天之内外伤就可以恢复。
毕竟这些药草都是稀有之物,用在一般生灵身上,显现出这样的奇效也不足为怪。哪怕是用在修行的人身上,也都是能从阴差手里抢人的。
屋里一众小妖歪歪斜斜,蹲墙角的蹲墙角,坐窗台的坐窗台,但凡有个空地儿就倒下睡了,甚至还有几处在叠罗汉,把下面的小妖压的呼吸也断断续续。
特征鲜明的喘息声和鼾声,让奔波儿灞的小屋里今天突然多了一份未曾感受过的温暖。
这温暖继而让他想起了送药草的云芝,想起了与云芝见面的每一个细节,说过的每一句话。然后,他难以控制的漏出了笑容。
小狐妖趴在门槛儿上,显出了真身,用一条大尾巴挡在自己面前,间或睁眼看一下周围的环境。狐狸天生的敏感。
无意间的一瞥,她注意到了奔波儿灞脸上洋溢着的某种幸福的表情,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不是出于嫉妒。虽然她对奔波儿灞为了妖的尊严奋不顾身救猴子的做法有些佩服,但绝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好感。
至于哪里预感到不好,也说不那么清楚,反正就是不好。
问题肯定是出在云芝身上。虽然妖类之间遇到困境出手帮个忙也是寻常事,但今天云芝的表现是不是有点儿过于唐突!出手是不是有点儿太过阔绰!那一篮子草药,交给摄月,或斜月三星药房的掌事,估计都能在祖师讲经的时候在众人之后混个座位了。
居然就送给奔波儿灞用来救一只猴子。奔波儿灞……好像也没有帅到能让人轻易动心的程度啊。
“摄月你丫是不是找死!等你放了单儿的,我……我一舌头舔死你……”黑熊精说完梦话,嘴里又胡乱的嚼了一通。
“揍她!给我揍她!打她脸!”又有小妖接续呓语。
现实中做不到的事情,梦里最容易寻求发泄。
虽然大家义愤填膺,可是这里毕竟是斜月三星洞。那摄月再不是人,后面还站着个祖师,还有一洞修为极高的神仙。
也都是痛快痛快嘴罢了。
妖,毕竟只是妖。就算得了道,满打满算在妖字后面加个精,再想往上,成为妖仙,没有个几千年断断下不来。况且这几千年之中又不知道要渡过多少劫难,每一次都是要命的那种。
因此大多数妖,都是加精之后就止步不前,随便找个山头自立为王,安身立命过日子了。不知足,就等于作死。
第二天,小妖们打着哈欠,走路摇摇晃晃,但又都如往日一样起来早课,到正院里趴墙角听祖师讲经,就好像猴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
凑在一起,愤怒或者快乐,都容易受到周遭的环境和别人的影响。一旦各忙各的,先前的情绪自然而然也就淡了。更何况,谁也没有跟斜月三星叫板的能力,所以大家虽然看到摄月的时候心里还是咯噔一下,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骂骂咧咧,但也没见谁上去咬死她。
就这样又过了三天。
心照不宣了。
“我其实不是不能咬死她。”黑熊趁着祖师凝神的间隙跟老牛偷偷聊着,找补着本来也不存在的颜面。就因为早上遇到摄月的时候,老牛看了他一眼,轻声问了一句:“怎么不咬?”
老牛这妖太实在。
“关键是咬死了她是小,万一在这斜月三星没有了立身之地,不能听祖师讲经,因此耽误修行,这就麻烦了。”
黑熊继续找补,老牛听得认认真真,频频点着头迎合。
“我家世代居守黑风山,绵延几百里,山间走兽无数,就这么回去,怕是扫了父母的脸面。黑风山你听过吧……”
“没有,在哪里?”老牛诚实的回答。
哦……不知道啊。黑熊脑子一动。
“离灵山不远。”说罢,黑熊一脸虔诚的双手合十一拜,假模假式,弄得好像见过佛祖一样。
“嘻嘻……”身下忽然传来一阵窃笑,是一只黄鼠狼。
“什么居守,谁让你守的!占山为王就说占山为王,谁又不是不明白。”
“既然离灵山那么近,还跑到这斜月三星洞里修什么仙!怎么不去如来那里,将来说不定也能成个什么佛,什么菩萨的!”黄鼠狼有意戳穿,说完了直起身子,等着黑熊给个合理的解释。
“去你妈的吧!一身儿的臭味,就知道放屁的东西。”黑熊气急败坏的上去就是一脚,正中黄鼠狼胯下。黄鼠狼一个不留神,被直接踢到空中飞出了院子。
老牛仍旧呆呆的表情,下意识也摸了一下自己下身,不禁替黄鼠狼一阵蛋疼。他眼睛追着黄鼠狼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又用手在额头搭了个凉棚。
“好脚力!”老牛竖起拇指,继续等着黑熊的解释,额头渗出冷汗。
“他懂个屁,跟着佛祖那叫出家,我家世代单传,我是要执掌黑风岭的,传宗接代乃是大计!”
老牛低头略一沉思。嗯……贤弟所言……仿佛有理。
“你看这是什么……”黑熊四下查探,见没有什么人盯着,把一直攥紧的手缓慢在老牛面前展开。
老牛眼睛一亮。
一丢丢完全木质化的灵芝。
“嘘……”黑熊得意的摇头晃脑,笑了笑,示意老牛不要高声。
“莫不是……”老牛怎么看都像从昨天那一篮子草药里顺的。
“正是……反正那么一大块儿,又不差我这一丁点儿,牛兄,你我一人一半分了如何……”黑熊用两个手指捏起了还没有指甲盖儿大的灵芝,放在嘴边呲着牙咬下了一半儿,把剩下的渣渣递到老牛面前。
“这……不好吧。”老牛欲拒还迎,仍旧把那一点儿渣渣送进了嘴里。
太小,谁也没吃出来什么滋味。
可是嚼着嚼着,两个人的脸色就都开始变得铁青。身体都像是跌进了冰窟,寒战不止。
“大大大大大哥,冷冷冷冷……”
“贤贤贤贤贤弟……我我我我我也是……”
灵芝虽说是至阴之物,但两个人还是没有预料到,就塞了个牙缝的小大,竟然药力如此巨大,于是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云芝。
“邪邪邪邪邪性……”
虽然冻到不行,但谁也不肯离开,祖师那边又开始讲经了,他们又把铁青的脸转过去,哆嗦着听讲。
这是个面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