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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小月在铜锣街住了快一年了,自己就住在芙蓉楼,但是她仍然被眼前的这套芙蓉楼模型给震惊了。
这幢建筑,前排是铺面,当街是可拆卸的雕花木门,五间连通的铺面,中间有八根大柱支撑,空间很高,上面雕梁画栋,显得高大、气派。
后排是两层木楼,楼梯在两边,蜿蜒而上,如同飘下的彩带,楼下正中是堂屋,有四个门扇,两边各有两间上房,都是雕花窗棂。楼上有八间屋子,前面有一个走廊,门窗都朝向走廊,每间屋子都是一内一外的布局,外间摆放着桌椅之类,里间摆放床褥。显得小巧玲珑。
天井两旁是两排厢房,都是平顶,上面砌有女儿墙。提供二楼以活动空间。
整个建筑以红、绿、蓝三色为主,整体大气,局部结构精巧。
小月之所以感到震惊,是因为现在这幢房屋已经被砖墙分隔开,成为一个个小小的区块,没能看到它的全貌,再加上现在年久失修,火烧烟熏,斑驳陆离,颜色灰暗。
方师傅喟然长叹:“我还是二十多年前去看了一眼,已经就不成样子了。好多门窗都毁坏了,穿墙打洞,砌砖筑墙,把一个好端端的房子隔成一个个小间,就只剩下一个架子。后来我到安济,都是绕着走,不忍心看。现在可能更加不堪入目了!”
小月说:“我只买下了这两间。”
方师傅说:“这没办法拆。你看,这里梁柱都是连着的。单独拆下来,也没有多大的价值。要拆,就要把这幢房屋整体拆下来,然后维修保护。”
小月听后,大吃一惊,这里土改后,已经分给了十一户人家,这要去做多少人的工作,要花多少钱呀!
“我没有这些房屋的产权呀!”
“那不是我的事情。你要我做,我就要完完整整的芙蓉楼。差一个角,我都不干!”
“方爷爷,我做不了主,回去和街坊邻居商量,尽可能把这个芙蓉楼完整的保护下来。”
旁边的方山北似乎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依旧坐在一旁雕刻着木花,小月看见木屑纷纷飘落,一朵芙蓉活灵活现出现在面前。
“好漂亮!能送给我吗?”小月心里感到很奇怪,看似方山北不关心这个话题,为什么随手雕刻的却是芙蓉?
方山北手里拿着这朵木刻的芙蓉花,望了望方师傅。方师傅接过来看了一眼:“嗯,有些意思了。小月姑娘,这只是小孩子练手的玩意儿,不值当。送人是拿不出手的。”
方师傅顺手把这朵木花扔到神柜旁的一个木盒中,小月的目光被牵着到了木盒,里面都是雕刻的各种各样的木花。个个玲珑剔透,栩栩如生。
小月和舅舅离开了方师傅的家,这时候,风雪停了,天还是阴沉沉的,有些清冷。
“小月,你不该去要那朵木花。”舅舅说。
“为啥?”
“山里的规矩,男孩女孩不能轻易送人东西,除了处对象。”
小月这才知道,方山北为什么要看他爷爷脸色,他爷爷为什么不给她。自己找贱,还让别人瞧不起!小月顿时双脸发起烧来。
“师叔,等一等!”
舅舅和小月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小伙子飞快的跑来,转瞬间就到了跟前。
“山北,你怎么来了?”
方山北来到小月的面前,将手中的芙蓉花递给小月。小月不敢接,侧身望着舅舅。
“这是我爷爷刚刚雕刻的,叫我送给小月姑娘。”
舅舅点点头,小月这才接过来。
“爷爷说,小月姑娘一定要把芙蓉楼完整的盘下来呀!”
“嗯,告诉方爷爷,小月一定努力!”
“盘下来就给山里递个信,我爷爷说,他要亲自到县城去!”
“好,放心!”看来方爷爷也很上心呀!
方山北走后,小月捧着花看得呆了,难怪方爷爷说山北的花拿不出手。在小月看来,刚才山北的那朵,小月就已经惊艳不已;可是,看了方爷爷的,那还是看到了差距。在缠绕的枝叶间,绽放的三朵芙蓉,没有上色,就让人感到鲜艳欲滴。花瓣上,还有几滴露珠,一只蜜蜂扇动着翅膀,停驻在花蕊中。
舅舅接过来,也是啧啧赞叹:“师傅宝刀未老,几乎和我拜师的时候一样好了。”
小月吃惊地问:“比这个还要好?”
“你是没有见着。你以为这远近闻名的巧手方,是浪得虚名的!现在,毕竟是九十岁的人了,眼力心力,当然比不上年富力强的时候,岁月不饶人哟!”
一路上,方师傅那一身土布长衫,脚蹬着千层底布鞋,仙风道骨的模样,在小月心里挥之不去。倒是方山北那个有点婴儿肥,胖墩墩的,年轻巴青,就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到没有留下多少深刻的印象,总觉着这个男孩有些木讷,过于少年老成。只是想到自己跟他索要木雕花,一想起来就有些脸红。
一过初五,小月就急急忙忙往城里赶。一听说小月要回城,罗店上湾、下湾,老老少少都聚集在小月门口。
吴婆婆说:“小月,年小月半大,过了月半再走吧!”
“婆婆,不哩,我还有事,急着回去办。”
二婶提了一串鸡鸭鱼肉:“小月,你又冒准备年货,这些带到城里去。”
“二婶,哪里用的了这许多?”
“都是些腊货,经放,放到插秧割谷,都能吃呢。”
二婶这一动了头,村里这家一串,那家一篮,一直把建国承包的拖拉机塞的满满当当,小月急得不行:“这么多,我们哪里吃得了?”
“我不管,接了他家,你就不能不接我家的!”
“吃不了你就送人。反正你不能不接我的。”
建国袖着手,哈着热气,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建国叔,你就不帮帮我拦拦他们?”
“我怎么就没帮你了?早上出门的时候,我媳妇还说,让我给你带一只母鸡,一筐鸡蛋。我说,你不用送,今天小月肯定是拿不了的。要不要我帮帮你,我叫你婶婶把篮子提过来?”
“建国叔,行行好,你就饶了我吧!”
小月回到铜锣街。城里的过年的气氛还是热闹些,舞龙灯,跳龙船,一拨接一拨,锣鼓鞭炮,人来人往。只是墙壁上白色石灰刷上一个圆圈,里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让小月触目惊心。
小月给街坊邻居挨家挨户去拜年,把村里送的土鸡、鸡蛋,一家家送过去。这样一来,整个院子都搅动了,大家聚到天井中,这天井堆满了杂物,有的码着蜂窝煤,有的放着家里用不着,但是又舍不得扔掉的碗柜。这拥挤的的天井,把大家的距离给拉近了。从新年的祝福,自然话题过渡到这次拆迁。
吴大哥说:“这次小月最亏,一千二百块,买来还冒住上一年,就要拆迁。补偿标准是每平四十,可是现在建造新房,一平最少得五十,还不算装修。”
小月说:“吴大哥,关键还是这里是中心地段,搬到南城,离菜场、学校都远,你孩子在上小学,上学就很不方便。”
吴婆婆说:“是哩,是哩,我这大把年纪,上个街,都走不动呢。”
张大伯说:“沈老师老两口,要是搬到南城去,还是蛮好,那里敞亮,空气又好。”
吴婆婆说:“这你就错了,最不愿意搬迁的就是沈老师一家。那个搬迁协议,他们死活都不愿意签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