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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泥泞冗长的贫民窟、挤进混杂着霉味与阴湿的羊肠小道,栗斯嘉途径一名蹲坐在巷口、分不清脸上哪道缝隙是皱纹哪道又是眼睛的老妪身旁,从她面前竹篾编制的篮筐里取了一支羽毛夹在耳朵上。
老妪不动神色地掀开背后的门帘,栗斯嘉一闪而入,巷口恢复宁静。
门帘之后是一条逼仄幽暗的下行台阶,没有灯,虽然魔导士可以利用咒语发光,但栗斯嘉知道,台阶两侧的水泥墙壁中,嵌着一些因违反纪律而被封入墙体的尸体,有些没封到位,还会有半张脸烂在外面,有些被尘封数年,墙面上会留下一个人形的苔藓痕迹,总之还是不看为妙。
咸湿的空气散发着浓郁的恐怖气氛,她闭眼走过333级台阶(因为即便睁眼也只能看到一片漆黑),推开门,眼前聒噪哗然的景象顿时与身后的环境形成截然两重天。
古董商、送货郎、酒保、地痞流氓、衰老得不知死活的巫师在此欢聚一堂,这里像是个高配版的大排档,虽然布局凌乱、环境嘈杂,但却提供一流的酒水餐饮,以及拥有完善缜密的货币流通制度。
“新鲜的木乃伊了解一下。”酒保一见有客,佯装前来送酒水,暗地里却朝某个摊位指了指。栗斯嘉抬眼望去,那里放着一口巨大而黯淡,漆面掉色严重的椁棺。
所谓“新鲜的木乃伊”并非指法老刚死,而是说木乃伊是刚被盗出来的。
难怪梵蒂冈博物馆斥重金雇佣各路私家侦探,整整三个月都找不到被盗的国宝,原来是被转手到了这里。
见女巫毫无兴趣,酒保又推荐了其它诸如玛丽莲梦露内裤、亚特兰蒂斯巨型水熊虫、休贺骸骨碎片之类的商铺,栗斯嘉费了好大力气才赶走这个惹人厌的人体弹窗广告。
这里是字面意义上的地下商品市场,违禁药品、枪械、人体器官、稀有生物、魔法道具均可在这个黑市统管的贸易区堂而皇之地要价贩卖。位于地下50米深度的会场做了魔法加持,没有任何一种高科技仪器能够探知此处的热源,就算是芒星塔引以为傲的天眼也很难检测到这里。不过,倒是很少有通缉犯会流窜至此,因为他们一旦在这不法之地露面,转瞬便会被擒获,随后无论死活,被当做商品贩售。
商铺虽然不合法,但交易却是合理有序透明的,为保证买卖双方的权益,这里同时配备过硬的武装力量,如遇反悔耍赖、强买强卖、以次充好、拖延尾款、巧取豪夺的情况,便衣“警卫”会立刻出面以武力协调。
虽然没有明文规定的会籍制度,但原则上,地下市场只承接老客户,新客户必须在老客户陪同的情况下造访,才被允许参与交易。把门的即是巷口老妪,羽毛即是门票。虽然老妪看着无精打采,但一旦遇人试图硬闯,她便会瞬间精神矍铄,战斗力爆表。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少派遣记者、便衣使役或猎奇人获知了地下市场一事,都竭尽全力地混入,想搞个大新闻冲业绩,最终不幸成为水泥墙派对中的一员。
因为交易商品大多需要精确验货,场地必须提供充足光源,保证会场灯火通明,故又得名“不夜天地下城”。栗斯嘉算是这里的常客了,过往流窜于市井的岁月里,她以独到精准的眼光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宝,曾一度是地下市场的大红人。当然,她从未自己出资购买过任何一件商品,其实在这里交易的客户大多都是以跑腿代拍形式赚取佣金的,真正的幕后金主不会轻易屈尊来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
人生走上另一条歪轨后久未莅临,再度造访旧地,栗斯嘉还是被这里生机勃勃的贸易景象所震撼。
“哎。”她挥手招来刚才好不容易支走的酒保,待那人屁颠屁颠跑来,她暗暗取出纸片问,“这个有吗?”
纸片是她从国立图书馆的历年报刊中偷裁来的,报纸年代久远,保存不善,黑白模糊的图片中,依稀能辨认出一支长木棍的形状。但酒保以其高水准的职业素养立刻回复道:“3点钟方向走89块地砖。”
她往酒保袖口塞了两枚金币以表谢意,随后兜兜转转地朝目标摊位走去,期间,她漫不经心地对沿途商品这个摸摸、那个掂掂,还时不时透过反光物确认有没有人尾随,以免他人清楚地洞悉自己的目标,与她竞价。
不过这番行为完全是徒劳,从她入场的那一刻起,身后早已排起一条长龙,一旦她转身,那群人便立刻吹口哨系鞋带以及不知所云地凝望空气,假装自己没在跟踪——毕竟栗斯嘉曾是不夜天的明星买手,交易大单无数却从未失过手,其他人未必想要与之竞标,但都十分好奇——她又看中了什么?
这样一来,女巫只好放弃遮遮掩掩,径直走向摊位,将碎报纸往桌上一拍。低调的摊主长了一张看上八百遍都记不住的大众脸,他微微屈身,熟门熟路地从桌底掏出一只木匣子。栗斯嘉只将匣子开启一道缝,伸手进去摸了摸,算是验货。
她的手缩回来时,手指上的肉像热蜡般晃了晃,仿佛随时会溶解,不过没过几秒便恢复原状了。
她的心暗暗沉了一下——大监司的警告不无道理,不过是蹭了蹭魂器,肉身便开始踌躇不定,这是危在旦夕的讯号。
不过,这恰恰也说明木簪本身并没有问题。
她取出几枚铜币与金币摊在桌上,老板摇摇头,亲自加了三枚铜币,她又去掉两枚铜币,老板再摇头补了一枚……如是几番无声的对峙,双方终于谈妥价格。栗斯嘉正打算撕支票,突然,一枚金币叮铃当啷地掉到桌上,抬头一看,佐格正一脸坏笑地站在摊位旁。
“教授!”她刻意压低的质问夹杂着怒意,“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忘了?我们不是在赌谁先找到木簪吗?”他嘚瑟道,“我就知道你有门路,早就在你身上设置了跟踪咒语,你行走到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快住口!你、你这是作弊!”
“这叫兵不厌诈~诶,让我验验货,看看是不是传说中的那支木簪。”
“你可住嘴吧!”栗斯嘉保密工作做得如此完备,就是为了不让旁人获知目标物,谁知佐格半路杀出,还十分门外汉地一口一个“木簪”,好像生怕旁人听得不够清楚。一气之下,她刚抬手准备捂住他的嘴,人群中立刻跳出两名彪形大汉来。
不夜天禁止任何形式的暴力,在此处动粗,轻则一顿暴打、重则直接砌墙,栗斯嘉隐忍再三,左手终于摁下了高举半空的右手。
“哼,还想搞家庭暴力!”无知无觉的佐格率性地掀开木匣子,猝不及防的举动令摊主与女巫都为之一振。
朴素油亮的木簪露出朴素的真容,周遭发出一阵惊呼——不是惊叹木簪、而是惊叹佐格毫无防备的无知。
“我瞅瞅……”他一副买家即上帝的嘴脸拿起木簪,对着光照了照,又闻又舔,气得低调的摊主差点发出声音。最终,他轻佻地问:“老板,多少钱卖?”
栗斯嘉咬牙切齿道:“没看我已经出价了?”
“看到了呀!”他无辜道,“市场经济,买卖自由,我和你竞价总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