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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家人的架势,像是在祭奠死者,可念出的咒文却竟是镇压咒,内容有诸如“阻隔转世”、“魂飞魄散”等等。大概是欺家属不识咒文,才故意乱念的。
尹诺涯跳下马车呵止道:“你们念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是要让人永世不得超生啊。”
草堂班子的咒文被打断,领班一脸横肉,摇摇摆摆地边走边呵斥:“你算个什么东西,做着法事都敢来搅局,也不怕遭报应!”
他气势汹汹,上来便要揪人衣领,尹诺涯白袍上的家纹一闪,便击得那人手掌火辣辣地疼。领班吃痛地退却两步,正要掏出魔杖,却被身边学徒急急拦下——
“老大,你看那纹饰,像是尹府的人!”
领班眯眼打量一阵,惊愕道:“还真是!”随即立刻变脸,做出一副低眉顺眼、诚惶诚恐的姿态。
也难怪,别说在当地,就算是放眼全境,尹府都是数一数二的白魔法世家门第,敢在尹氏面前班门弄斧、用低劣的咒文与符纸耍滑头,显然是蒙混不过去的。
此时,尹洛瑛也跟着下了马车,抽过符纸与纸钱疑惑道:“咒文倒也罢了,这符纸是用来封印死灵、使其永世沉淀在地狱无法脱身的;至于纸钱,也根本不是用来祭奠亡亲、而是贿赂地狱小卒对死者严刑拷打的。若是因为不懂弄错倒也罢了,可你们明明心知肚明,到底安的什么心!”
“尹家姑娘冤枉啊!”领班指着死者披麻戴孝的家人叫屈道,“是他家里人吩咐我们这么办的!”
尹洛瑛扫了他们一眼,那一家人果然齐齐心虚地往后退了退。再看了眼墓碑,坟头全无杂草污物,鱼鳞纹花岗岩的雕工还挺细致,可见下葬时是花了本钱的。
这就怪了,当初明明是风光安葬的,为何现在又要用尽极恶诅咒折腾死者呢?
这时,那家人里像是一家之主的长须老人站出来说话了——
“尹氏这位姑娘,我知道你是侠义心肠,此处下葬的是我自幼疼爱的独生子,若非迫不得已,我也实在不愿出此下策啊!”
老人语气苦楚,却彬彬有礼。他这么一说,两名尹氏倒是好奇了,追问了好几次,一家人才东拼西凑地将事情讲齐。
这家人姓穆,葬在此处的是穆家老人的儿子穆容。穆家是正经商人,对子嗣教育问题尤为重视,所幸穆容敏而好学、勤勉本分,成了家族中唯一入学魔法学院的人,并以优秀学员的身份被保送举荐进务司吃官饷,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从商者对于公务员这一职业总有着没来由的憧憬,因此穆氏对穆容的职位相当满意。加上他自身秉性廉政,又肯潜心钻研业务,每年都逃不掉升个一官半职。
可惜好景不长,去年,正值穆容事业上大展拳脚之际,却在一次差旅途中失去行踪。务司连同芒星塔的使役沿途排查三天三夜,终于在一处高地找到他所搭乘的马车,顺着散了架的车厢车轮与死马踪迹继续探寻,又在附近的一处水塘捞出浑身挫伤的穆容尸首。
他身上的挫伤,多半是跌撞所致,只是高地路况良好,差旅当日又是阳光明媚风调雨顺,实在是想出些意外都难。穆家人素来知晓务司内职人勾心斗角,怀疑穆容乘坐的马车被心怀妒意同僚动了手脚,却苦于没有证据,最终,此事以务司赔偿了一大笔钱草草了结。
以上只是死者生平背景,穆氏家族庞大,均知穆容上孝下慈,穆家人无不对他颔首称赞,相比其他同辈资质平平又好吃懒做的外甥侄儿,简直一天一地。意外发生后,全家人以力所能及的最高规格将其礼葬,什么陪葬品都往贵了买,也不管是不是被入殓师白白骗了钱财。
随着死者过世久已,除了穆氏家主——也就是刚才回话的那名老者迟迟不能释怀,其余非至亲的家属已渐渐将其忘却。
现如今,之所以举家咒其永世不得超生,便要从两个月前发生的事说起。
那日,穆氏阖家入眠,只剩一白日睡饱的无业小辈半夜独自用膳,他从厨房搜刮出不少下酒菜,却唯独没有找到酒,刚郁郁寡欢吃到一半,却听门外有咚咚敲门声,不重不急,还挺礼貌的。他手捧着饭碗,不耐烦地吼了句:“这么晚了还上门推销!”
门外静了一阵,外面人文质彬彬地问道:“是穆植吗?”
穆植正是那小辈的名字,他觉得这声音似有些耳熟,便问道:“你谁啊?”
“我是你穆容表哥。”
门外人这么一说,穆植便立刻回忆起来——这的确是表哥的声音,可表哥不是已经……!
哐当!饭碗掉地摔成两半,穆植局促着起身要跑,却由于久坐与紧张,左腿绊了右腿,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他吓得冷汗直冒、忍着痛不断匍匐逃离,也顾不上裤裆泛出的一片温热。
门外那声音焦急道:“表弟不必怕,我虽是已死之人,却不是来催人索命的,只是想麻烦表弟为我做件事。”
听了这话,穆植稍微冷静了些,细想想,表哥人品的确没得说,何况他们表兄弟关系甚笃,穆容也不至于化作厉鬼祸害自己。
于是他问道:“表哥想让我做什么?”
“只是件小事,我生前不是收藏了些道具古董之类的么,在下面的日子寂寥难耐,想拿来盘盘。”
穆植听了,有些发愁。表哥过世之后,他值点钱的东西都被分给远近亲戚了,连学院就学时使用的魔法书也分赠给了小辈,他自己也得了不少,不过好些都被典当换了酒钱与赌资。念在兄弟旧情、也怕被追魂索命,穆植勉为其难道:“我明日便找亲戚们商量商量,看能不能讨回来一些。只是就算我要来了物件,又该怎么交给你呢?”
“这好办。”门外答复道,“你用油纸包覆好埋入坟土中,埋深埋浅我自会取走。”
这时的穆植见对方没有伤人意图,胆子也大了些,他生怕被人诈,猫着腰悄悄走到门口,贴着门缝向外窥伺,果然见到一张熟悉的书生面孔——那的确是穆容表哥,只是面色惨白,毫无血色。穆植吓得又一屁股摔倒在地,再度偷看时,门外已空无一人。
翌日一早,他便趁着穆家人头齐活,讲述了昨夜奇遇。家族中大部分人不置可否,也有人耸耸肩讥笑道:“黑灯瞎火的,一定是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这视力是可以应征空军的!”穆植不服道,“再说 那说话声也的的确确是穆容表哥的声音。”
“那便是你自己吓自己,先入为主,强加附会的。”那亲戚道,“再说,穆容入土已久,就算有形,说句不敬的话,也应当只剩一具腐尸了,怎可能还能维持生前的模样。”
“也不完全是生前的样子,至少脸色发青发白,像是僵尸。”穆植依旧坚持观点,“再说了,表哥生前有些魔法造诣,说不定魔法师能够通过咒语之类的维持身子不腐败呢?”
两人又争吵了几句,直到穆氏家主闷闷地把碗筷一方,这才消停下来。老人问穆植道:“你确定昨夜没喝酒、没看花眼?”
“我确定。”穆植坦言道,“我昨日白天同人打赌,把酒钱输光了,根本没钱喝酒。”
老人捻着胡须半天不言语,直至家人催促,他才悠悠道——
“昨日,恰好是容儿忌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