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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28☆我们的办公环境比较宽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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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

    脚边突然传来一阵轻咳,尹洛京低头一看,忍冬正半梦半醒地拽着他的衣襟,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冷……”

    他神情复杂地盯着冰人,心说你还好意思喊冷?!不过刚才将忍冬扔进车厢时没注意姿势,害得他俊俏的脸颊被剐蹭出一道血印,再加上他哆哆嗦嗦的,看起来可怜兮兮。

    虽说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尹洛京自问,在芒星塔中,忍冬毫无疑问是与他走得最近的一个。此人虽出生豪门,却隐忍诚恳,从不邀功、更不骄纵,是尹洛京最得力的部下。今天也不知是什么鬼上了头才会喝成这样,但恐怕是遭遇了难以消解的忧愁。

    想到这里,大监司动了恻隐之心,他从忍冬的随身包里翻出自己的外袍罩在他身上,有稍稍施了些温暖的咒语。忍冬看起来舒适了许多,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再度昏昏睡去。

    “真是的,跟小孩子一样……”他轻叹着,突然发现这一段路,马车行驶得不再颠簸——路面变得很平整,两旁还有稀稀拉拉的路灯,市政明显是修整过的。

    他问道:“这里是……”

    “快到了。”乡绅笑着答道,“看见前面亮灯的房子了吗?那就是我家。”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平原上出现了一栋比乡间别墅大出许多,却不及城堡规模的房子,窗户中泛出暖暖的橘色光芒。房子周边有一片广袤的农场,远近建着几处牧舍与谷仓,看起来像是个能够自给自足的庄园。

    庄园不奢华却也不寒酸,像是一位并不富贵、却维持着基本尊严的书生,从某种意义上讲,倒与尹府有几分相似。

    在经历了这一天的蹉跎之后,尹洛京突然感到一阵心安——就清贫苦寒落后的外郊区而言,这的确是个难觅的栖息之所了。

    马车转了个弯,他突然看见草垛后头停放着几辆漆黑发亮的马车,马匹已被卸下,黢黑的车厢像鞠躬致敬一般微斜着,光亮的外壳反光散发出不详的意味。

    这种车辆不算特别普遍,却无论在哪个区域都能见到,通常,负责押车的车夫身着黑色正装,而跟车的人一般都神情沮丧,这种车辆便是——

    “灵车。”他脱口而出。

    那车厢的尺寸,正好可以塞得进一口豪华的椁棺。

    “哎呀,还是被你发现了,没错,我就是做这买卖的。”乡绅将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夹,想了想,又放了回去,“这可不是便于宣传的营生,不过这一行倒是从来不缺客户。”

    原来这人是从事殡葬业的,难怪他时有接触中央城区的人——毕竟名流逸仕也逃脱不了生老病死不是?公共的墓园也好焚化炉也罢,都是被设置在外郊区的,所以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无论生在哪里、身份高低贵贱,最终都会沦为外郊区的一把散土。

    在这里从事殡葬行业还是有一定门槛的,比方说对付因诅咒去世的遗体,入殓师自身必须具备压制诅咒的能力,以免被死灰复燃的黑疾感染到。但不用细说你也一定能理解,一旦踏入这一行,便终身只能捧着高薪居住在偏远的外郊区了。

    尹洛京也是个讲究的人,意识到乡绅的身份后,他微微忐忑道:“那这辆马车……”

    “你说我们乘坐的这辆?放心吧,这辆是自用的。”大概因为经常社交的关系,乡绅十分善于察言观色,“我这个人,工作与生活是分的很开的,特别是这样的营生,绝不会带到家里去。”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在前庭,两人费劲地搀扶着忍冬进屋,将他丢进沙发后,这才有功夫坐下来喘口气。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个喝茶的,只是不知家里有没有。”尽管尹洛京说了多遍“不用麻烦”,乡绅依旧在茶水间翻找了半天,终于被他搜刮出两个茶包来。

    而借此机会,尹洛京打量着客厅的布置——乍一看,这里和任何一个稍有家底的贵族府邸客厅装潢都差不多,只不过越是有底蕴的人家,越是喜欢将老旧的古董放在显眼位置示人,而乡绅客厅中的摆设,都是些昂贵但新潮的工艺品,魔法道具的方位朝向也不甚精确,可以看得出来,乡绅是在竭力模仿城镇区贵族的生活方式,但终究没能100%地照搬。

    “茶水来了。”乡绅弯腰将仿古瓷杯摆到杯垫上,更是印证了尹洛京的观点——贵族所谓的“喝茶”,是指用二十四节气当天黎明采集的初露烹煮刚从积雪中探出的茶树嫩芽,而绝非将袋泡茶丢进沸水里了事。还有,他为什么举着杯子?

    “干杯!”乡绅愉快地说道,“我今天也附庸一回风雅,祝你步步高升。”

    看来有朋自中央城区来,真的令他不亦乐乎。出于礼节,尹洛京勉为其难地举杯与他碰了碰,附和道:“谢谢,也祝您……”

    他原想说“生意兴隆”来着,但结合对方的行当,总觉得不太对劲,嗫嚅了半天,最终抿了口滚烫的开水了事。

    乡绅的舌头大概是烙铁做的,他将茶水一饮而尽,打了一个畅快的嗝,好像刚才喝下去的是包含二氧化碳的汽水,随后,他满脸堆笑地对尹洛京说道:“那么,这次领导派你们前来,是不是意味着计划马上就要被启动了?”

    “什么领导。”他纳闷道,“什么计划。”

    “就是你们的务司的高层啊,他可真是个高瞻远瞩、视野开阔的年轻人,上次那番高论,真是听得我热血沸腾!”

    尹洛京从小到大撒谎的次数,一个手都数的过来,经验不纯熟导致他差点露馅。此刻他连忙说道:“哦,您是说那次,我们大务司他一直对外郊区的发展十分关注,所以——”

    “不是大务司,外郊区这种地方,怎能令他屈尊前来。”乡绅说完,以狐疑的神色大量着对方。

    糟糕!尹洛京拼命思索,孤注一掷道:“是伊卿,伊卿对吧。”

    “你、你怎么——”乡绅拖了个很长的尾音,给予对方充分的自我怀疑时间后,终于愠怒道,“你怎么可以直呼其名呢?再怎么说也是务司的二把手吧!”

    “我们的办公环境比较宽松。”他哭笑不得——称呼自家门生,难道还要用尊称不成?

    尹诺涯与伊卿两人都是临近成年才转投尹氏的门生,“编外人员”的共性令他们臭气相投,如今尹诺涯施以奸计,从公主手上骗得一官半职,狐盆狗友当然也能分一杯羹。

    “伊卿来外郊演讲,说了些什么。”他问完,便捧起瓷杯掩住脸,“我之前一直告假,漏了许多公事。”

    “未来。”乡绅起立,开始绕着地毯踱步,“他将我们这些贸易商行的骨干成员召集起来,描绘了一个极其美好的未来。割裂外郊区与城镇区的高墙将被打破,宵禁也无法阻隔人才的自由流动,我们的后代可以选择从事任何职业、出入任何场所,这简直就是令人梦寐以求的社会形态!”

    拉票,典型的低端拉票行径。尹洛京在心中嗤笑着,伊卿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拉拢当地富商,用美好到渺茫的愿景对他们进行洗脑,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出资收买贫民选票,而对于外郊区稍有经济实力、又受过些教育的居民而言,“平等”与“自由”无疑是最佳诱饵。

    但乡绅接下来的话就有些变味了——

    “虽有矫枉过正之嫌,但为了争取最基本的权益,我们外郊区居民,首先应该组建一支武装力量。人人都能享受平等的权利,就像享受阳光那样,一旦有人企图剥夺他人权益,每个受压迫的个体也应具备反抗的意识,聚沙成塔,向剥削者们掷以反抗的长矛!”

    “剥削者……”

    “比方说,那些成日在城墙周围徘徊,一旦临近宵禁时间便换上一张奸佞面容的使役们,一想到他们的嘴脸与官腔就令我作呕!我们是人,又不是圈里的牲畜,凭什么被限制在规定时间、规定区域内活动?!”

    “外郊区的限令是当年六司共同签署的,使役只是执行公务罢了。”尹洛京眉头微皱,他突然品出了茶水的苦涩与异味。

    “这么说来,两名使役只身潜入外郊区,剿灭了我麾下全部的佣兵,也只是在执行公务咯?”

    乡绅哼笑着,居高临下地睨视着对方,他看着白净的少年面容骤然凝肃,看着他仓皇地掏出白色指骨一样的魔杖,又突然全身瘫软、抽搐着躺倒在地,失焦的瞳孔快速转动着,却始终无法锁定目标。

    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尹洛京呻吟道:“这茶水……”

    “没错,剧毒。”乡绅说着,“啪”地踩碎了仿古瓷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