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活捉一只女巫 > 章36☆戒你比戒酒更困难

章36☆戒你比戒酒更困难

笔趣阁 www.bqgla.com,最快更新活捉一只女巫 !

    “王子”自觉词汇量有限,他绞尽脑汁思索着“尹洛京”这个词的意思,得出的结论是,那一定是个和被半推半就押进斗兽场的角斗士差不多的职位。

    “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尹氏可是正经人家。”尹邢仁掐断了他的妄想,解释道,“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成为尹氏的门生,之后便全凭你自己的修性与造化了——你不是正好想去内陆嘛。”

    “为什么?”“王子”错愕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是说,我刚才差一点点就骗了你500枚金币!”

    “夜郎自大,你还差得远呢。”尹邢仁斥责道,“你满口胡言、诡计多端、下手也很没分寸,最令我不能容忍的是,你竟然大胆到利用他人的同情心作案。孩子,你太愚蠢了,同情心可是相当宝贵的财富。”

    “王子”扁了扁嘴,他看得出对方正在气头上,只能静静等待发落。

    “不过,你反应机敏、有责任感、周密谨慎——对于你这个年纪而言。而且,不许得意,你那几招咒语虽然浅显,但很奏效,看得出你很有天资——是谁教会你魔法的。”

    “没有人。”被这么一通夸赞,他竟变得扭捏起来,“我只是恰好捡到了一本被丢弃的教材。”

    “哦——”尹邢仁若有深意地思索了一阵,继而说道,“那我可一定要说服到你同意跟我回家为止了。”

    “王子”哭笑不得:“尹先生,或许我应该再强调一遍——我企图从您手中骗取一笔巨款,而且我刚才试图威胁您,虽然未遂。”

    “在你这个年纪犯错,其实是件好事。”他慈眉善目,笑意盈盈,这一点令“王子”稍稍放宽了心,“你有很多闪光点,比方说思维缜密、天赋异禀、超越年龄的远见……这些我刚才都提过了。但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你刚才宁可将自己暴露在死亡危险之中,也要掩护同伴撤离,这件事,恐怕我到寿命将至的那一天都不会忘。”

    尹氏家主的眼睛里闪着光,看得出来,与之前虚情假意的眼泪不同,这一次他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我对你取财的方式颇有微词,但你要钱的目的倒是正大光明——成为认证公民,一个正经人,步入人生正轨,不像你的同伴们,只看到了眼前的苟且与蝇头小利。但是孩子,我可以告诉你,你还是太浅薄,凭你的资质,所能达成的成就远不止‘平常人’这么多。

    “你如果跟我回府,一来,很快便能遂了你前往内陆的愿;二来,你有机会更加深入透彻地领悟魔法——不用隐瞒,我看得出来,你很动心。但这些不过是附属品,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什么?”“王子”的双眸中闪烁着星星。

    尹邢仁蹲下来平视着“王子”,笑眯眯地点着他的额头说:“最重要的是你得明白,进入内陆的真正意义并不代表获得特权。往后的阶级分化会越发严重,会有道无形的墙在平民与贵族之间拔地而起——甚至可能是有形的墙。只有具备摧毁这道墙的觉悟,你才有可能成为尹洛京。”

    “王子”咽了咽口水,问道:“所以这个‘尹洛京’到底是什么角色?听起来不像是被推进鲨鱼池里供富人取乐的奴役……”

    “当然不是。”尹邢仁又笑了,“这个涉及到家庭隐私,回头再慢慢细说。总之,看样子你是同意了。”

    能够堂而皇之地进入内陆、一跃跻身成为贵族阶级、何况还是成为魔法界最为德高望重的尹氏的门生,面对如此优渥的条件,即便“王子”的大脑比杏仁核还小一圈,恐怕都难以拒绝。但听过尹邢仁的那番话,他的追逐目标也不再浮于“能够丰富学识、获得人脉与尊重”这样浅表的层面,他开始对于追求与责任建立了一些想法,尽管只是一些初步的、朦胧的想法。

    怀揣着好奇与期待,他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可尹邢仁却板起脸说道:“但在允许你正式接受训练之前,你必须先完成两件事。”

    “王子”泄了气:“果然还是要谈条件吗?”

    “不是‘条件’,是‘赔偿’。”他纠正道,“第一,你必须替骨粉的主人重修坟墓,好好祭奠;第二,破坏茶馆的损失费我会先替你垫付,不过这笔钱你必须通过双手、通过勤勤恳恳地偿还给我。”

    这次,“王子”认真地点头。

    “这才是好孩子。”尹邢仁刮了刮他裤腿上干涸的“血祭”打趣道,“你看,好孩子连血都是甜的。”

    ……

    “你看,你连‘血’都是甜的呢。”忍冬蘸着意大利茄汁血浆调侃道。正是这句话,将尹洛京短暂地拉回了十几年前的过往,不过他现在已经缓过神来了。

    虽说缓过神来,但他似乎越发迷茫——明明已经成为了尹洛京,但他却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墙从无形化为有形,而且越砌越高、越砌越厚,而他却全程像个抱臂的旁观者——或许更糟,他甚至在《限能令》上签署了“尹洛京”三个大字,为这堵墙的扩容添砖加瓦。

    他能为自己每一次的背叛初心找到理由——不给皇室或贵族一点甜头尝尝,“大监司”之位便会岌岌可危,届时已获得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所以,忍一忍、再忍一忍,收起锋芒、积蓄力量……他突然发现,在成为尹洛京之后,他竟做了那么多南辕北辙的事。这一刻他觉得,孤高的芒星塔像是根扎在他脑子里的针,时不时地刺痛、提点着他;而能够俯瞰全境的阁室便是他专属的囚笼,无形的饲主以权力和欲望豢养着他,令他与最初受到的教诲背道而驰。

    更糟糕的是,明明心情已经糟糕透顶了,忍冬还在不分轻重地捏着他的脸:“干嘛突然那么严肃,你就非板着脸吗?说起来,自打我入职以来,还从没见你笑过——”

    “别碰我!酒鬼!纨绔子弟!”他大力地拍掉忍冬的手,不得志的怒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鲜见地怒斥道,“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多懂我?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该识相地离我远一点!而不是成天在我面前晃晃悠悠惹人厌烦!”

    忍冬错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唯独嘴唇在不自觉地紧咬,他花了好大力气将自己撑起来,深深地陷入一旁的沙发,手指在发根之间漫无目的地叉来叉去,仿佛这样可以缓解深受打击后的郁结情绪。

    “我其实,也不想酗酒的……”他低沉的声音不知为何颤抖不止,“只是每当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你和那人在一起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如果不是酒精作用,我必须得熬到挺不住了才能睡着。”

    歉意在尹洛京内心像薄雾一般腾起:“忍冬,我刚才……”

    “你别说话,更别假惺惺地道歉,你知道自己是被爱的,才敢那么骄纵。”忍冬捂着脸,声音混杂着哭腔,听起来越来越奇怪,“你是大监司、是尹氏的家主,位高权重修为了得,所有人都吹捧你、尊崇你……可我有时候,真的好恨你!你根本不知道,我和那些人从来都不一样,无论你是不是上司、是不是尹宗主、是不是只把我当成下属,我都一样喜欢你,戒你比戒酒更困难!倒是你,既然你如此厌恶我,为什么还要带着我单独出外勤!你到底是想撩拨我、还是利用我?为什么?!”

    话的后半段,忍冬几乎是喊出来的,可他却久久没有等到回应。待他把捂着脸的手挪开后,才发现尹洛京竟也坐在原地,眼泪顺着面颊悄无声息地滴落下来。

    两双泪目相对,尹洛京哽咽道:“因为在芒星塔中,我只相信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