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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臭……”栗斯嘉吸溜了两口螺蛳粉,咋吧着嘴说道,“不过真香,真好吃!”
是的,先前还口口声声吵嚷着要复活的女巫,现在正岔开腿坐在路边摊的塑料小凳上,端着碗比脸大的螺蛳粉,吸溜得好是欢快。
“我就说好吃吧?摊主生前可是经营米其林三星螺蛳粉店的。”亥煞发现女巫那碗已经快吃光、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这碗,连忙迫不及待地扒拉了两口,“你悠着点,待会儿我带你吃正宗的印度飞饼去。”
栗斯嘉被死徒带到一个叫“徘徊镇”的地方,这里是死徒的栖息落脚之处,换句话说,亥煞将女巫带入了死徒的大本营。
她本以为进入徘徊镇之前需要做些伪装,比如带个黑片美瞳、抹个煞白粉底之类。但亥煞摆了摆手,说根本没有必要。
“徘徊镇是生界与死界的交界处,滞留在此处的灵魂既非生亦非死,除了我们死徒之外,也是不愿往生的人类魂魄的逗留之地,因此被叫做徘徊镇。”
“换句话说,有同类?”
亥煞点了点头。
等到栗斯嘉正式踏入徘徊镇之后才发现,这里岂止是“有同类”,满大街大摇大摆的基本全都是不愿面对死亡现实的灵魂!他们各司其职,发挥着生前所长,竟将此处发展成一个煞有其事、蓬勃发展、欣欣向荣的小镇来。话说,真正的死徒反倒是没见着几个。
而这帮人,包括栗斯嘉在内,便是死徒们口中的“难民”了。
“其实像你这样哭闹着不愿往生的也不是头一个,有时候我们死徒架不住央求,便会将灵魂带到此处安置。这里既不归死徒管理局管辖,又不计入寿命计时器,属于三不管地带。不过近年来人数爆满,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到达人口极限了啊……”亥煞忧心忡忡地说完,立刻愉悦地建议,“我们去吃螺蛳粉吧!被关在标本瓶里20年,别的都好说,就是太想这口了!”
栗斯嘉被半推半就地带往一家臭烘烘的铺子,一边打量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疑惑道:“是我的错觉还是怎样?我总觉得,大家颜值都好高啊!”
“废话,颜值低的敢在往生桥上瞎闹?都被一把推进三途河里去了好吧!”
死徒颜控的理所当然令她不寒而栗,不过,路过的灵魂们倒是对他们尤为客气,特别是对亥煞,每个打照面的活死人都讶异地说——
“哎呀,你不是那个、那个、那个——”
“我是亥煞哦。”
“对对对,二十年没见,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说来话长,要是死了倒好了啊。”
“哎哎别灰心,你可要加油啊!早点去死吧!”
“谢谢,也祝您早日投胎!”
亥煞看起来人缘是真不错,就连螺蛳粉摊的老板都额外给他添了几勺酸笋和炸花生,大概活死人们对死徒都心存感激吧。
当然,除了螺蛳粉老板之外,印度飞饼、墨西哥卷饼、西班牙海鲜饭老板们都待亥煞不薄,一圈逛下来,栗斯嘉抚摸着肚子,愠怒道:“那个,我是不是该提醒你一下——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吃好吃的,我要复活!嗝,复活!”
死徒调侃道:“没错,你是真执着,要不是那个嗝,我差点就信了。”
栗斯嘉连忙捂住嘴,可还是抑制不住地补了一个嗝。
“好啦,你也看到了,这么多活死人,个个都像你一样对人世有所留恋,固执地不肯投胎,而你并不比他们特殊个一星半点。你看那个无头骑士,他滞留了三百年依旧没能复活,还是那句话,‘复活’只是个理论概念,你确定愿意为此耗费大量时光?等到你反悔时,就只能投别人挑剩下的胎了。”
“我——”
一阵金戈铁马的声响传来,中断了栗斯嘉的表决心,她发现刹那之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屈膝行礼,只剩她突兀地戳在人群之中,女主光环成功吸引到来者的注意。
之所以说是“来者”而不是“来者们”,是因为造成如此大声势的仅有一个人加一匹马。说是“一匹马”,其实并非活物,而是匹黑黢黢的骷髅马;说是“一个人”,恐怕也并非如此——那个人的整张脸都埋藏在兜帽的阴影里,不过眼尖的栗斯嘉倒是看见了硕大空洞的眼洞、与两排微笑般的牙齿——那也是一副骷髅!
骷髅加兜帽,这个形象简直深入人心——没错,死神,除了没有镰刀之外,这就是活脱一死神!
骷髅人的披风轻薄如纱,黑纱被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邪风掀起,像水母的触须一般水平飘荡在空中,乍一看,还以为他身后跟着一个师的人马。栗斯嘉总觉得,那黑纱之下多半隐藏着什么秘密。
“又是新人?”骷髅的两排牙齿张了张,将黑漆漆的眼洞对准栗斯嘉。阴森恐怖倒是在栗斯嘉的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他的声音竟是如此多轨,听起来像是几百个人同时在问话,而且每个人的语气都能非比寻常地哀怨、愤怒、充满嫌弃。
那匹马也是一样,随意尥了尥蹶子,就制造出了万马奔腾的声效与尘烟。
女巫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骷髅人,直到死徒用蛮力将她的脑袋压下去。
“是亥煞啊。”骷髅人的脑袋偏了偏,似笑非笑道,“你总是捡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想不到二十多年过去,这个习惯倒是一点没变。”
栗斯嘉对此异常不满,但直觉告诉她此人身份并不简单,于是她低着头,以口型悄悄问道:“这骨感美男什么人物?”
“你可闭嘴吧!”亥煞低声斥道。
“你问我?”明明没有耳朵,但骷髅人的听觉似乎异常灵敏,“我是徘徊镇的执行官,他们都管我叫死臣,职责是替死徒行刑,当然,偶尔也会逮捕漏网之鱼。”
原来这就是死徒提到过几次的死臣,没猜错的话,他的阶级应当在死徒之上。不过此刻,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个词吸引——
“‘漏网之鱼’?”
“一些依然对复活抱有痴心妄想的人。待会儿你就明白了,衷心希望你不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那下场真是生不如死。”死臣说着,裂开嘴怪笑了一番,那声音听得叫人心里发毛。
他驾驭着跨下的鬼马来到广场中央的高台——一个万众瞩目的场所——突然掀开冗长的披风。
希斯璃的直觉没有错,那披风下的确藏着人!现在,那十一个人全都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被一长串锁链绑在一起,一个接着一个,像是水产市场贩卖的大闸蟹一样,处于受缚状态。其中一人穿着老式的燕尾服,头戴高耸的卷发,像是位来自维多利亚时期的庄园主,不过此刻的他畏畏缩缩、颤抖不已,毫无半分气度可言;其余十人均是死徒打扮,他们或沉默不语,或痛哭流涕。
“这是要干什么?”女巫问死徒。
“行刑。”亥煞的声音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