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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球中的动态影像绝非作假,这是尹诺涯费了些功夫搞到的魔踪——他知道对匕首下蛊的根源之所一定是在库塔族世代供奉的石棺中,毕竟当初重金贿赂务司高官、利用疫神对尹洛京下蛊的不是别人,而正是尹诺涯自己!所以,对方企图利用疫病反噬他,也有几分现世报的意味,只不过报到了汤泽鸣头上。
随着水晶球内的画面不断变化,国王的面色越来越臭,先前的喜色荡然无存,甚至连浑身的肉膘都气得发抖,就连他肥胖的拳头攥得嘎吱嘎吱作响——
“佐格?又是这个卑鄙的黑巫师……”
往昔的惨状依旧历历在目,十年前,他的宝贝女儿因佐氏供奉的纳才掺杂恶蛊,在众目睽睽的成年礼上遭受虐绒姬侵蚀,容颜尽毁、体魄摧残,那件惨案成了扎根皇室心头的毒刺。那笔烂账还没算清,这个佐氏余孽又出来磨刀霍霍,实在叫人恨得牙痒痒!尹诺涯也正是抓住了他这一心理,故意向他展现佐格下蛊的这一幕,好在国王心中播撒下同仇敌忾的种子,而后者果然轻而易举地上钩了——
“这个祸害早就该被连根铲除!还有与他狼狈为奸的,岂非尹氏那个谁?”
“正是尹洛京!”
“我记得他们父子都曾是公主的御医,只是经多年治疗,公主的身体一直不见起色。哼,沽名钓誉的空壳罢了!”
他的反应完全在尹诺涯的预期之内,他找准时机,抱着国王大腿痛哭流涕道:“我无能!我不孝!明知杀父凶手逍遥法外,却奈何不了此二人家大业大呀!我汤氏本是简简单单的生意人,根本经不住两大世家的合谋算计!只能任由他们刀俎鱼肉……父亲这一趟罪,也是遭得有苦无处诉!”
“谁说无处诉?我替你做主!”国王愤恨地狠捶桌子,台面上的锅碗瓢盆均应声一抖,他怒斥道,“尤其是那个佐格,早想借机收拾他,可惜他这几年一直夹着尾巴做人,才没找到由头。现在可好,他个黑巫师竟将魔爪伸向本分的良民,看我不将他千刀万剐!还有芒星塔的那个家伙,怎能让乌合之鼠辈竟敢在芒星塔的塔尖逍遥?革职革职!”
尹诺涯本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但听闻国王夸下如此海口,眼神不免露出大喜之色,他忙附和道:“陛下愿意屈尊垂帘汤氏,家父若泉下有知,势必感激涕零,我汤氏日后也当竭尽犬马之力为国报效!”
“这事好说,我回去便起草公文——”
一名徽章等级颇高的侍卫不由分说地闯入私人茶室,打断了国王的讲话——此人曾在巫谷之乱中护驾有功,他半边脸上的伤疤便是最直观的功勋,因此被特批为近身侍卫,并拥有擅闯国王饭局的权利——他在国王耳边低语了几句,那几句耳边风像是夹带魔法一般,令国王涨得通红的脸蛋瞬间变得惨白,先前的义愤填膺也即刻转为高度警惕。
国王哑着喉咙问侍卫:“你说的话当真?”
“我岂敢在陛下面前妄言,陛下一查便知!”
国王愤恨地“啧”了几声,起身便忿忿离场——虽说是万人之主,但好歹身处别人的家宴,可招呼都不打便拂袖而去,未免也太过失礼了些。
“陛下!”尹诺涯忙追到,“家父的死——”
“谁还有心思跟你说这个!没见我正忙着的吗?”
国王头也不回地打断。
尹诺涯岂能在此退让,他忙追了上去,不依不饶地提醒道:“可是佐格、还有尹洛京,您可得——”
此时的国王已走出包厢,当着宴会厅众人的面,他突然恼怒地抬起腿,朝尹诺涯胸口猛揣一脚——
“闭嘴!你还想给我下令不成!”
周围的宾客都在竭力抑制震惊,但仍有惊呼声鹊起。
这一脚之辱,怕是很快便会传遍全城,无疑将令尹诺涯贻笑大方(虽然是以汤若涯之名),更要命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国王看轻,似乎意味着皇室并不承认他这个新任家主的地位,在充斥着势利眼的生意场上,汤氏日后与人打交道时免不了被降格一筹。但尹诺涯唯一的选择便是将怨恨之兽塞进麻布袋,连条隐动的小尾巴都不能漏出来,他不得不卑躬屈膝地应答道:“草民怎敢,陛下还请慢走。”
其实陛下走得老快了,快到压根就没听见他的这句话。
对于国王的态度为何会来了个180°大转变,尹诺涯很是费解,想来想去,也只能怀疑是近身侍卫的那番耳边风。宾客们逐渐散去,他怏怏回到包厢,与他的闷闷不乐形成对比的,是艾莉莎那张窃笑的脸。
“偷鸡不成蚀把米。”她轻佻地讥讽道,“谁让你净冤枉好人。”
“父亲大人的确因他们下的蛊而死,我并没有冤枉他们。”他望着一桌残羹冷炙,突然想起了什么,便从衣兜里掏出药瓶,倒出些白丸来,“不说那些了,你快把这个给吃了。”
“这是什么?”她拒绝道,“我可是孕妇。”
“所以再不及时服用解药,就该一尸两命了。”
闻言,她瞪大眼睛,惊愕道:“你什么意思?饭菜里有毒?”
“只有那道雪花酥,你也吃了不少。”
“你开什么玩笑!”她连忙一把夺过药瓶,像抓救命稻草一般攥得死紧,并且突然反应过来,“可是,国王陛下也——”
“嗯,没错。”尹诺涯认真地说道,“本来若是陛下答应为亡父沉冤昭雪,我便会悄然将解药丢入他的酒中,可惜他没有。”
“你——!”艾莉莎震怒道,“你这样做,到底能落到什么好处?本来还是有商有量的事,你不沾点血就不痛快还是怎么的?不行……我要去把陛下追回来!”
她刚跑出没几步,便被对方一把拖住。
“追回来之后你想怎样?告诉他刚才的宴席中下了毒?这可是要连坐的弑君之罪,就算你满腹正义,也请替你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吧!”他一本正经地说道,“那药效挥发得慢,陛下至少苟延残喘上三五日才会毒发身亡,届时任谁都不会怀疑道我们头上。”
艾莉莎眼中噙满热泪,虽不情愿,却不得不承认对方说得有理,只能无奈地咒骂道:“卑鄙小人!仅仅为了泄愤,你就下此毒手——”
“泄愤?你太不了解我了,那点屈辱对我而言根本算不上什么,我杀死国王纯粹是为了更好地铺展计划。当然,我做这些不仅为了我自己,汤氏全族自然在获利名单之首。”
“呵,你还希望我感谢你不成?!”
“感谢倒是不必,你快把解药服了吧,早服早太平。”
尹诺涯亲眼看着艾莉莎服下一把白丸,并怨恨地与他对望,这才安心服下自己那份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