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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众人似见一缕散魂,随风飘荡殆尽。尹洛瑛消耗完最后一分魂力,终于归于尘土,抱着烟囱的女子,也变回女巫的模样——反正胸是一下子平了下去。
栗斯嘉望着自己的尸体,感慨万千地说道:“我大概是有生以来头一个参加自己葬礼的人。”
“英魂也不错,往好了说——”佐格安慰道,“起码你不会再死一次,对吧?”
“可我不能让教授和一个死人结婚!”说着,她蹲在屋顶上呜呜哭起来。佐格心疼地揉着她的脑袋,能想到的安慰之辞都十分空洞。
“死、死人又怎样?死人也很好嘛!”他越说越觉得不对劲。这下子,栗斯嘉更是哭个没完没了了。
她嘤嘤嘤的时候,尹洛京在一旁绞着手指,显出一副纠结状,到最后,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说道:“要不,咱们复活。”
“说得容易……”佐格颓丧地同女巫蹲到一块儿,“你也说了,我老爹的骨粉只剩半罐,根本不足量啊。”
黑魔导士夫妇双双长叹一口气。
“不,其实骨粉还有一罐半。”见两份纷纷惊异抬头,尹洛京问女巫道,“还记得我交给死徒的那盒骨粉吧。”
“记得。”她抽抽搭搭地说,“离开冥界时,亥煞交给我了。”
“嗯,那是一整罐骨粉。”
佐格疑惑道:“哪里来的?效力强大到能令人起死回生的骨粉,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的!”
“当然不是随便什么人。”他凝肃道,“那是我父亲的骨粉。”
佐格讶异道:“尹邢仁……前辈?”
“嗯,我是亲眼看着父亲自裁归西的。”尹洛京低沉道,“他临终前不断忏悔,我想,如果能以这种方式赎罪,他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吧。”
空气沉寂了两分钟,佐格突然合掌道:“鳄齿三颗凿碎、独角兽角粉15克、隐龙的眼泪三滴……我没记错吧?”
尹洛京道:“这些奇珍,汤氏的药房里应该都有。”
于是十几分钟后,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女巫又变得生龙活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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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
一阵蓝色的电光亮起,尹诺涯的身体跟着不自觉地抽搐起来,在高压电击之下,没人能够忍住发出呻吟,然后狱卒们便开始发出一阵窃笑——
“想不到堂堂务司大人,竟也怕疼?”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全身被铁磁镣禁锢的尹诺涯已经被审讯了三个时辰,说是审讯,其实只是单方面的虐打,对方对于罪行供述什么的漠不关心。
都是肉体凡胎,哪有不疼的道理,可比起物理上的痛感,更令尹诺涯揪心的是,他已经无法感应到尹洛瑛了——方位、气息、踪丝,任何有关她的讯息,仿佛在一瞬间被吃干抹净。
他也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她又死了一次,而且这一次,再无可能归来。
说好要保护她、替她实现最终的梦想,可到头来,他夸下的海口纷纷反过来抽他的耳光。强烈的悲愤与愧疚在他心间汩汩溢出,满到几乎要爆炸。
“那个女共犯呢?”狱卒之一问道,“抓住了吗?”
“有使役设了迷踪,可还没找到人。”
不可能找到了……尹诺涯心想。
“真是太可惜了。那妞看起来是个极品,若是抓来……”狱卒发出一阵淫荡的奸笑。
“你可想得美。”他的搭档嗤笑道,“等上头要将他们押送去无涯堡时,发现人变成那副样子,咱们可是要挨批的!”
“无涯堡?哈,怎么可能给他们留活路!他俩都是串通谋反的逆贼,连皇室的蛋糕都敢动。上头叫做不能明说,他们巴不得我们下手越狠越好呢!”狱卒一脸猥琐道,“等那个女人被送来,我要先把她的衣服扒光——”
“喂……”尹诺涯不恰时宜地打断了他的遐想,他气若游丝,却无比坚毅道,“收回你刚才的话。”
“蛤?”狱卒用鞭柄戳狠狠戳着他的下巴道,“你说什么梦话呢?”
“我说……”他啐了口血,“收、回、你、刚、才、的、话!”
“你个逆贼,死到临头,还嚣张个屁!”狱卒扬起鞭子便要抽打,当鞭身落到尹诺涯身上时,突然劣化成漆黑的粘液,连带着狱卒的手掌、手臂、以及整个身体,都瞬间被沼泽般的黑液吞噬,他甚至都来不及尖叫一声,变成了一滩乌糟糟的肉泥。
“杀、杀、杀人啦——!”他的搭档正欲逃跑,那滩肉泥突然耸动起来,瞬间将他全方位裹挟住,那人在挣扎的同时,尹诺涯顺势用铁磁镣吸起了特制钥匙,没等两滩肉彻底搅和到一起,他便已然离开了地牢。
他并不渴望自由,尹洛瑛销声匿迹后他一心求死,这才被看押至此,不然仅凭区区几名不上台面的使役,根本奈何不了他;可他又转念一想,死在那两个龌龊下贱的人手里实在冤得慌,这才临时起意越了狱。但现在,要去哪里,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他也不知道,总之前路迷茫,漫无目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肯定是不能待了。他正在茫然之际,忽闻远处传来的汽笛声——码头正在不远处,一艘艘蒸汽船像煮沸的黑色茶壶一样飘荡在海平面上。
乘船逃亡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他从色彩斑斓的塑料棚下穿过,以漠然应对各路海鲜、香料、廉价珠串小贩的热情推销,径直走到甲板上。那里,几名刚卸完货的水手与码头工人正不亦乐乎地掷着骰子。
“这船上哪儿?”他问道,“我想搭个趟。”
“不接小单。”他们之中看起来最具资历的中年人叼着烟斗,嗤笑道,“除非你把整艘船买下来。”
这番推脱显然是在表明——没见大爷们正消极怠工么!
尹诺涯不懂海事,只知道看肩章级别,此人至少是个大副。于是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叮铃当啷的钱袋子来,一翻开,里头全都是五光十色的珠宝。
这袋珠宝是他的私物,价值连城。之所以还留在他身上,是因为使役在逮捕他时没舍得上缴充公,打算同狱卒一道私吞掉这笔财产,他们一定料不到,地牢中的朋友竟是如此短命。
水手们一见蛋白石、猫眼石和钻石,眼睛都直得发绿,尤其是大副(姑且当他是大副吧),更是一反前态地将金主恭迎至甲板,向他介绍起这艘船的前世今生来。
“铁处女号……我觉得还行。”最后,尹诺涯被带到船舱内,他环视着设备思忖道,“就它了,我觉得值三枚金刚石。”
“哦豁,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大副突然狞笑起来。尹诺涯这才注意到,先前那帮痞子水手全都跟了下来,手里个个都备着武器。
这显然是意图瓮中捉鳖、谋财害命啊……他长长叹了口气,终于明白码头船工目送他们上船时,不怀好意的眼神是为何意。
他无奈道:“我只是想做桩正当买卖啊……”
大副斜睨着这名满是伤痕、又颇有书生气的年轻人,面露凶相威吓道:“去你的正当买卖!人,滚走;钱,留下,这才是老子船上的交易方式!”
“你的船,这么说,你是船长咯?”尹诺涯的表情释然了些,“那就好办了。”
他的手指只是朝对方比划了一下,大副、哦不,船长身体中央便从上到下出现了一道红缝,像是被人用锋利的裁纸刀切成两半,十分对称。紧接着,他的左右身体开始错位,“噗通”倒在地上,脸上保持着惊愕的表情,脏器与鲜血流淌一地。
那些反应够快的水手,在逃跑的过程中化为灰烬;船舱里残留的,都是些遇到紧急情况便会被吓傻的主。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船长了。”尹诺涯站在风口,这样可以少闻些湿热的尿骚气,“所有人听我号令、服从安排,别的不说,命还是保得住的。哦对了,谁是舵手?”
无人主动承认,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一名干瘦黝黑的男子身上。
“舵手还活着,真是谢天谢地。”尹诺涯颔首道,“准备出发,扬帆起航。”
“船长,咱、咱们要去哪里?”舵手战战兢兢地问道。
这个问题问住了尹诺涯,他思索了一阵,心说,地牢里那两个贱人是不是提到了无涯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