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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杯可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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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点半的太阳爬上广场上空,地表开始燥热起来,室外空气以稳定趋势又升一度。

    不过这些和冬青关系不大,因为———

    “你觉得好就好,你开心就行,你喜欢就成。”这三句话在和夏尔逛超市的半小时里出现频繁。

    这位少爷并不如初见时那般含蓄甚至安静。

    碍于正是早晨果蔬生鲜区高峰期,冬青把人带到三楼零食酒水区逛了一逛。

    结果这位少爷打字就没停过,似乎对元县的小零食和风味都极为感兴趣,比如现在,夏尔甜点柜前驻足,接着指指里边那款装在小猪佩奇肚子里的草莓蛋糕,他打字说:“这只猪很受欢迎吗?”

    冬青眨眨眼,觉得这是个好问题,忽然她笑笑,指着小猪佩奇旁边的蓝白叮当猫,“或许因为他们是好朋友。”

    嗯,似是而非且无比真诚的回答,夏尔看着冬青一本正经的神色,迟疑地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那大熊怎么办?

    ………这也是个好问题!冬青忍住笑,原来是一知半解啊,她又指指旁边的汤姆猫,“你知道他的好朋友是谁吗?”

    夏尔看着那只神情张扬大笑的棕红色老鼠,视线在甜点柜里搜寻,最后指指佩琪旁边的乔治。

    “为什么呢?”冬青很好奇。

    夏尔抿唇打字:他们都有红色领结。

    杨冬青这回没克制住,得亏是戴口罩看不见,否则对一个半熟不熟的人大笑成这样也是很没形象了。

    在夏尔的视角看来,冬青笑得眉眼弯弯,她今日戴了顶暖黄色帽子搭配同色系的背带裤,她笑一笑整个人都是暖洋洋的。

    “我逗你玩的!杰克鼠的好朋友只有一个,它是捕老鼠最厉害的猫,叫汤姆。”

    杨冬青把自己的手机壳亮出来,“看,杰克鼠的汤姆猫。”

    夏尔垂眸看着那只点点手机壳的莹润指头,再看向灰色大猫,六根胡须张扬,神情骄傲,最后默默看着笑眯眯的姑娘,冬青的睫毛卷翘,像只蝴蝶,扑簌扑簌落在他心尖上。

    两人不知,零食货架后头偷偷伸出手机摄像头,“咔嚓”一声,画面定格,女孩仰头举着手机看向男人,男人微微垂头眼里有光也有女孩。

    常叔乐滋滋欣赏完,后知后觉回想起那声“咔嚓”拍照的动静,嗯?不太对,他没开声音啊!是谁?转头四处看看,最后在甜甜圈柜台后头锁定一个贼兮兮的小姑娘。

    李雅穿着制服膝盖半跪,佯装拍甜甜圈宣传图,实则镜头对准冬青就是一顿猛拍,她正欲手动发送朋友圈时,头顶落下巨大阴影。

    常叔改换脸色板正了眼神,变得无比严肃,宛若一个不苟言笑的老人家,他就这般居高临下开口:“这位小姐是在拍我们先生吗?”

    李雅连忙起身摇头,“这位老先生你误会了,我是在拍甜甜圈宣传图呢!”

    常叔冷哼,“既然你不承认,那咱们就找你的领导好好聊一聊。”

    李雅立马拦住突然冒出来的老人家,连声解释,“老先生,我真没拍你家先生,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家先生是谁呀?你真的误会了!”

    常叔昂首挺胸,像个旧年代威严的老管家,他反问道:“你没拍?那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的手机相册?”

    李雅这会儿真懵了,余光里经理正朝这边走过来,常叔看得出这小姑娘开始心虚担心了,“你这会拿出来我可以既往不咎,若你非要闹到你领导……哦,或者我们还可以到警察局说说理。”

    “别!别别!我真没拍你家先生,我拍的是我同事。”李雅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给常叔看,“你看,那边穿黄色背带裤的是我们同事,我就是觉得她那条裤子很好看,想上网去拍个同款,没有恶意。”

    这话自相矛盾极了,既说同事又偷偷想拍个同款,常叔看出几分不同寻常,觉得八成是冬青小姐不好相与的同事,当下视线犀利睨一眼面前的小姑娘,“看来姑娘是想上警局走一趟了,哦,那边那位是你们领导吧?我看这事也正好让你们领导出来主持主持公道,超市不大,员工心思倒是不小!”

    李雅眼看经理已经注意到这边动静,马上拦在常叔跟前,这次是真的急了,她麻溜地交出手机,“我……我错了!我还以为那是我同事交了男朋友,想给我朋友看看,我朋友之前很喜欢我同事,正好让他死死心别再纠缠我同事。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了!我保证!老先生你就行行好,别投诉我!”

    常叔不理会李雅前言不搭后语的狡辩,顾自翻动相册,看着那照片的确大部分只拍到冬青小姐正脸,但角度刁钻,把少爷和冬青拍得暧昧极了,在他那个年代就这样的照片可是能生生抹黑毁坏一个好姑娘的清白!

    这事儿要放在左城发生,小少爷绝对不会姑息了事!常叔仔细地一一删除干净,连回收站的垃圾都清理的半点不剩,绝对不给有心之人任何造谣生事的机会。

    “李雅、工号309,我记住你了小姑娘。”常叔把手机还给她,似警告地说:“小姑娘,看你年纪不大,可别因为一点小心思毁了一辈子。”

    常叔说完就走了,徒留李雅一个人在原地惴惴不安又心有不甘。

    冬青毫无觉察,倒是夏尔察觉到不同寻常的动静,他朝那穿白色工作服的小姑娘看一眼,垂眸间脚下自觉离得冬青远了些。

    “常叔还不过来吗?你要不要问一问?”冬青边把一袋牛角面包放进购物车中的购物篮,一边询问夏尔,只觉得夏尔好像不似方才开心。

    夏尔这次打字都显得平静许多,不如之前活跃灵动。

    :他在楼下买菜,让我去找他。

    冬青点头,她迟疑了一瞬,还是没把那句“你好像不太开心”说出口,转而礼貌性问了句,“需要我带你下去吗?”

    夏尔这次没打字,他轻摇头,眸子里的光像是都黯下去了。

    “好的,那你从刚才电梯那块下去就行,八九点钟买菜的人多些,你心里有个准备。”

    冬青也没打算送夏尔下楼,只是该问就问问,常叔说这位小少爷社恐,搞不好是突然没了心情想回家,或者是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安静,她在边上打扰也招人嫌弃。

    把购物车里的购物篮子提出来,冬青在三楼逛一圈,买了一袋芋头片一袋牛角面包,还有盒酸甜口的话梅。

    夏尔默默看着篮子从购物车里抽离,还记得冬青说是那句“牛角包配酸奶好吃”时的神情,惬意地像只满足的小猫,她说小明铺子的芋头片最香脆,纠正他那只很丑的粉色小猪叫佩琪,乔治是他的弟弟,告诉他叮当猫和大熊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明明只是一瞬间的动作,在夏尔眼里却都成了放慢无数倍的镜头,这短暂的相处胜过所有隔着车窗悄悄看她的日子,轻松覆盖他安慰自己的每一句“看看就很好”,轻而易举让他变得贪心,渴望着想要拥有更多这样的相处。

    下一秒,购物篮的提手另一端被男人的手把握住。

    “怎么了?”

    冬青问他,然后看见这位小少爷单手快速活跃地在手机上点点按按。

    很快的,一行字出现在她眼前。

    :可以加你微信吗?

    紧接着,又出现新的一行。

    :汤姆猫是杰克鼠唯一的朋友,那冬青愿不愿意成为我在元县最好的好朋友?

    握着篮子提手的手倏然收紧,心里那只雏鸟跌跌撞撞学习飞翔,笨拙而诚挚地向往着那片清明蔚然的蓝天。

    夏尔小心凝着她,不自觉的把呼吸声都放轻,他兀自担心着,拥有清风朗月的天空是否需要这样一个残缺的他?

    “好啊,我扫你还是你扫我?”

    冬青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这年头街头上扫码免费领东西的营生多着呢,她能加一个常叔的,自然不忌讳夏尔这样一位身高腿长颜好的帅哥。

    在二楼电梯口等候的常叔见小少爷独自一人过来,大概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果不其然他一开口便问起方才发生何事。

    常叔暗自细细观察自家小少爷神情,见落寞并无反而有几分沉着的平静,这才开口讲述一遍方才的事情。

    “要不要提醒提醒冬青小姐?”

    毕竟能做出这样举动的人显然品德可见一斑,这社会就这样,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夏尔摇头,冬青并不是不谙世事的温室花朵,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应当以己度人把自己所以为强加于人,任何人有任何人生存的处事和法则。

    “我们真不等等冬青小姐了?”

    在车里,常叔再次询问后座的夏尔,那头握着手机不知在做什么,常叔很快收到回家的指令,而夏尔从始至终没抬过眼,一味盯着手机。

    唉!拉红线不易,常叔叹气!一个年轻人,追个姑娘怎么比他这个老头子还保守?为难他一把年纪又是买药又是借钱的哟!

    夏尔走了没多久,杨冬青也没逛多久,中午点外卖,晚饭再议,临去结账前多拿了一袋冰粉放到购物篮里去。

    今天自动收银机没开放,冬青稍微排了会儿队。

    “你今天没买菜啊?”

    “哦,今懒得做,精神不太好啊彩英。”

    是了,今日份收银小姐姐正是昨晚约局的彩英,冬青收下她的撇嘴埋怨小眼神,“你们昨天又玩到几点了?”

    彩英一边刷东西一边回答:“四点。才花不仗义,自己先跑了,后边杨夕过来,我跟她一起回的。”

    “杨夕?”

    冬青不太熟悉这名字。

    “三十九块五,扫码还是现金?”

    “扫码。”

    彩英边操作边又道:“三楼卖甜品那个李雅,她爹妈离婚前叫杨夕,我喊习惯了。”

    冬青顿悟点头,她想起来了,一个眼睛很好看的女生,睫毛那叫一个浓密又卷。

    “那我先走了,拜。”

    彩英有气无力应她一声。

    冬青提着小袋东西往外走,问从冰凉爽肤到热气炎炎是什么概念,那一定是从空调房到到元县早晨九点钟的太阳,这热气腾腾的酸爽,让每一个毛孔都肆无忌惮张开,企图偶遇一丝凉风。

    把帽檐朝下压了压,启动自己的电动车,冬青现在只想冷死在冰天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