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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翠花端着菜盆子过来,哭笑不得:“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你们瞧洪水都淹到家了,还高兴得不得了呢!”
结香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张翠花叹了口气,没接结香的话。她倒想换新的宅子,却也不是用这样的方式啊!她以前的院子虽然不大,但毕竟她在那里生活了几十年,对院子里的一砖一瓦都有了感情。如今眼睁睁地看着院子被淹,她的心里非常不好受。
沈忘心明白她的情绪,安慰道:“翠花婶,凡事得想开一些。等以后,咱们医堂开到县里去,阿先定是跟过去的。到时,难不成把你和陈伯伯扔在村子里?您辛苦了一辈子,还不得跟着儿子享享福么?”
沈大娘心里本来也难受,见到张翠花比她更难过,反而不觉得那么难过了,也笑着安慰道:“谁说不是呢?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阿先那孩子是个出息的,一间院子而已,以他的积蓄早可以买了,你就安心享福吧!”
张翠花被两人一安慰,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两家人没什么讲究,用不着把饭菜端到中间那进院子里的饭厅去,直接在厨房摆了张大圆桌,一共七个人围着桌子坐下,竟还显得很宽敞。
晚饭,沈大娘做了醋溜白菜,水煮鱼片,红烧茄子等几道菜,每人还有一小盅鱼汤。
沈忘心看见这些鱼,心里有些好奇,问道:“三奶奶,翠花婶,我记得咱们没买鱼,这些鱼又是从哪里来的?”
两人还没答沈忘心的话,陈先倒先笑了,说道:“搬家的时候,我和宣子叔见到河边不少鱼被冲到不知谁家的田里,就拿了个木桶全给捞上来了。不信你到厨房外头瞧瞧,木桶里还养着五六条呢!”
老陈头比张翠花乐观多了,他脸上没有一点担忧,尝了一口鱼汤,问沈大娘道:“婶子,这鱼汤里是放了料酒吧?尝起来还怪香的!”
自从沈忘心在酒席上开发出药膳来,五味药斋里就多了这么道菜。后来,沈大娘在不影响滋养效果的同时,在味道上加以改良,为了去除鱼腥味,特地在鱼汤里加了一味料酒。
众人尝过都觉得比以往更好喝,鱼汤的味道便这么定下来了。
沈忘心之前向老陈头提过,严禁他喝酒。因此,老陈头下意识地看了眼沈忘心,见沈忘心没反对,便美滋滋地喝了起来,很快整盅鱼汤便见了底,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张翠花看着又好气又好笑,骂了一句,也低头尝了口:“不得不说,婶子的手艺真是没得说。这回,我们可算有口福了!”
热腾腾的鱼汤灌进肚子里,把众人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沈忘心吃过晚饭后,在院子里的浴房洗了个热水澡之后,感觉全身都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来,竟然觉得有些乏了。
她回到房间点了蜡烛,把矮榻上的碧玉夹膝放到一边,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在灯下读起医书来。也不知读了多久,她竟靠在枕头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之后,蜡烛烧了半截,她的头发也都晾干了。
沈忘心索性起身回到床上去睡,刚坐起身来,却发现靠墙放的那张半月桌上,放着一个眼熟的木盒子。木盒上漆了乌黑的木漆,上面嵌着贝雕,偏偏这种颜色越沉的木盒,灰尘落在上头便越明显。
此时的木盒上,已经覆了一片灰蒙蒙的尘埃。
沈忘心把木盒搬到烛台底下,吹走盖上的灰尘。风雨飘摇的夜里,晕黄烛光摇晃,忽明忽暗的灯火,像一把拂尘一样,撩动着她的心。
咔——
盒盖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几瓶药酒安静地挤在盒子里,中间一小把早已枯萎的五角星花,露出衰败的模样。
“明明早该料到的。”沈忘心沉默地用指腹摸了摸装药酒的瓷瓶,嘴角微微向上扬起。
她记得刚把它们摘下来的时候,小小的花朵里还盛着露珠。可现在,时间夺去了它们的所有颜色,只留下满盒子的枯败。
其实她又在期盼什么呢?沈忘心不竟笑话起自己,没有交集的两个人,就像平行线一样,永远没有交汇的时刻。
不过小小几瓶药而已,他未曾打开看过一眼,甚至可能连一个触摸都没曾施舍过。她又怎能奢望这些不值钱的东西,能够长伴他的身侧?
“轰”的一声,外面响起了一阵惊雷。
紧接着一道道闪电划破天幕,雷声震得大地微微打颤。
沈忘心叹了口气,把木盒的盖子合好,放回原处去,自己则留了盏灯在床边。她放下罗帐,整个人蜷缩到被窝里,看着床边高脚灯里的蜡烛,透过灯罩和纱帐发出朦胧的光芒。
睡吧。
她告诉自己。
这场雨又下了七八天,天上终于露出晴朗的意思。连月的大雨过后,整个溪头村除了铺了石板的街道,都变得泥泞不堪。
等到武步溪的水位回归正常,沈忘心第一个拉了陈先,两人一起到原先的旧院子那边察看。洪水退去之后,整片药田一片狼藉,上头覆了一层河底的烂泥,还有从上游冲下来的树木枝叶。
医堂的两间房子还好,虽然留下很明显的大水淹过的痕迹,但好在院墙的基底是用石头垒砌的。整间院子只需要来整理修葺一番,就能回到以前的样子。可陈先一家的院子就不同了,一面外墙倒下来,压垮了几间屋子,整个院落看起来已经不能住人了。
“这……”沈忘心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去看陈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