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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床“咯吱”一声,很尖锐地响了一下。原来是莲婶子,猛地一下撑着病体,从床上坐了起来:“黑子,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家里不是没女人,李秋妹那样成了亲的,你也去招惹!”
这么多年以来,黑子一直很听莲婶子的话。虽然现在两母子的感情不如从前,但他到底有几分怵他娘。加上现在本就是自己的错,他的头就低得更厉害了。
“娘,您是不知道。如果当初不是她故意说些撩拨的话,我也不至于起了歹意。这条胳膊就是因为她废的,我不好受,也不想见她舒坦!”黑子低声为自己辩解。
都说自子莫若母,莲婶子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气得躺在床上,觉得一阵心慌。
黑子见状慌忙叫道:“娘,你怎么了!娘你不要吓我啊,我这就给你请大夫去!”
他跑到门外,见到小贵姐儿已经没在洗衣服了,而是用滚烫的开水,不停地洗自己的手。她的双手已经被烫得通红,却像一点都没感觉到一样。
黑子这才发现,小贵姐儿身上有一股浓郁的药味,闻起来像是雄黄。
雄黄!
黑子不竟瞪大眼睛,问道:“你知道我娘得的是什么病?”
“婆母得的不是瘟疫吗?”小贵姐儿抬起头,冲着黑子微微一笑,笑容阴恻恻地渗人极了。
“你早知道了?”他突然想起厨房里腌好的那些鸡鸭,脸色一下字比纸还白。
木盆里还放着没洗好的衣服,小贵姐儿可惜地看了他一眼,道:“可惜你发现得太早了,不然我还能在家里多待一阵。”
小贵姐儿轻巧地说着这件事情,仿佛只是在问黑子,今天午饭吃什么。
黑子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第一天认识小贵姐儿似的。她不是一直都是长得丑,又委委屈屈的受气包吗?怎么突然间变成了这样?
不知为何,黑子突然想起那天早晨,她冰冷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脖子上,说是怕他着凉。其实,当时她是想掐死自己吧?
想明白了这一点,黑子顿觉不寒而栗,看着小贵姐儿的眼神也变了。
“不过,我想你是不愿意和离的。”小贵姐儿笑了笑,走进房间里拿了个包裹出来,“你要想直接给休书,我也无所谓。我走了,以后婆母就由你来了照顾了。”
说着话,她已经走到门口,却在黑子复杂的目光里忽然停下来。
“以后你要是再敢这么对我,我一定抽你的筋,扒你的皮。记住,这都是你应得的报应!”
几天后,虽然瘟疫的阴云仍然笼罩在众人之上。
可村里所有人都知道,莲婶子和黑子不听小贵姐儿的劝告,吃了腐烂的死鸡死鸭,最终染上瘟疫。小贵姐儿一气之下,与黑子和离,直接回了上梁村娘家。
听到这件事情之时,医堂里的几人都面面相觑,许是都见到小贵姐儿来买药时,脸上挂的笑容,让他们对这件事情也有了不同的看法。
“都别想那么多了。”沈忘心摇了摇头,向众人道,“好好一姑娘嫁到他们家,被他们磋磨着那样。如今得了瘟病,也该是他们的报应。”
马大夫倒没什么,摸了摸下巴,说道:“这闺女不简单呐。”
沈忘心心里暗道,可不是吗?看来她之前看错小贵姐儿了,没想到她性子倒比自己想象的要刚强一些。至少没为了这家子人,把自己的后半辈子都搭进去不是?
不过,这都不是自己要关心的事了,瘟疫的事情迫在眉睫。他们这里是医堂,却也不是攻不破的堡垒,若不及时研究出方子,一个不慎医堂也要跟着遭殃。
与此同时,虽然江州已是春天,可此时的京城,却依然带着一丝寒意。
尤其是富贵人家的女眷,每日待在家中养闲,待在暖阁里久了,身体也经不起冷来。暖阁里还烧着地龙,门窗后头挂着厚厚的帘子,防外头的冷风灌进来。
桌子上放着去年冻在冰窖里的黄瓜,萝卜等清口的吃食,用温水泡透了,便带着碗酱送到暖阁里来,给她们解解冬日吃了太多鱼肉的腻味。
虽说这些在农家也是寻常惯见的,可如今这个时节却是稀罕见的,便是小富小贵的,也难在初春弄到这件东西。
暖阁一掀帘子,便是一道纱屏。纱屏后头摆了一张贵妃椅。椅旁放着几个精致的绣墩,比贵妃椅矮上不少,稍微高挑些的都得蜷着腿坐在上头。
此时,绿绮正坐在贵妃椅前,手里的铃挡发出轻响,给侧躺在椅上的中年美妇捶着腿,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江州的趣闻。脸上虽然笑着,可眼底似乎有化不开的心事。
“这一回,夫人可得拘着少爷,不能让少爷去了。”聊到兴处,绿绮瞧了瞧那美妇的脸上没有异色,便动了心思说道,“江州那般偏远的地方,又有什么好的?少爷若真想拜师,京城的连老大人,还有退下来的孟大人,哪位门下不是桃李无数?怎的偏偏选了寒山书院,那等寒酸的地方?”
美妇懒懒地抚了抚鬓发,欠了欠身子道:“我又不是他亲生母亲,我的话他岂肯听?这些年来,便是侯爷也管不了他一二吧?阿羡这孩子……就是心思太重。据说是他自个儿要去的,侯爷惯是疼他,便允了。要我说,那么偏远的地方,却是没什么必要的。只怕,他还记着当年的事情,心里不肯释怀罢了。”
绿绮听着她似乎不想管这事,急道:“可少爷为了那村姑,连咱们侯府的令牌都用了!若再让他回去,岂不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