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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的寒风如同刀子刮在心上,感觉不到一丝寒冷,往事如同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一一呈现。
那个依偎在李棠身旁的小女孩儿有着稚嫩的声音和可爱的脸庞,她的笑容就如同她的微信头像一样,像那只小狐狸勾起嘴角时一样俏皮,一样聪明伶俐。
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张老师,从来没有人对他如此慷慨,不计回报的慷慨。
躺在火车站旁边旅馆里那张已经有些塌陷的床垫上,他打开了那个钱包,里面有三千四百五十五元,对他来说非常大的一笔钱,并且预示着接下来的时间他不用担心跟广场上的农民工一样,睡大街。
他把钱包里那张照片取下来,在灯光下细细端详,圆圆的脸蛋,齐耳的短发,几缕刘海在额头上分开,露出一半光洁的额头。她的笑容如同清晨的阳光,直击他的内心。
照片下面有一张纸条,打开一看,是一张钢琴考级的回执单。上面清晰的写着她的身份证号,她的手机号,她的家庭住址,她的名字:纪拙言。
看着上面的信息,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会加倍偿还。
可这三千四百五十五元里,他只用了二百元。
因为他再次在那场选秀节目中晋级,晋级的人可以住进公司的安排的宿舍,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星工厂。”他与一群比他小的孩子吃住在一起,每天睁开眼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练舞,接下来就是唱歌,没日没夜的唱,没日没夜的跳。
对于一个没有任何舞蹈基础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场重大的挑战,可在这种你追我赶的环境下,谁会关心你有没有基础,只要表现得不好,随时濒临淘汰。
深夜,大家都瘫倒在宿舍的床上,都在抱怨高强度的训练,都在怨声载道时,他还在练舞房的镜子前一遍一遍的练习。
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他对自己说。
跳到脚趾甲盖开裂,跳到脚上皮肤溃烂,贴上创可贴,指甲盖缠上纱布,继续练习。
他独自一人在只有一盏灯的练舞房练习,为了不吵到别人,他用手机播放音乐。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他的小狐狸发来信息,他会停下来,两人就在这寂静的岁月里,聊着天差地别的人生,那样的日子是艰苦的,却又是甜蜜的。
后来,即使那只小狐狸去了美国,隔着一个太平洋,他们依旧相互关怀,相互取暖。
渐渐的,夜深人静时独自一个人在舞蹈室练舞成了他每日睁开眼睛就期待的事,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甚至是十分愉悦的。那一声声踩点的音乐声好像成为了一个个阶梯,指引着他灵魂的升华。
他成了一个与众不同的人,他不合群。舞房成了他人生的第一个舞台,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被墙角的摄像头拍摄下来,站在监控器前观看这一切的,正是何思妙。
他被何思妙从集中营带走,签了一份长达十年的合约,他几乎没有看内容,就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何思妙看了看眼前这个又高又帅的男孩子,她轻轻勾起自己的嘴角,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错。
他很庆幸被带到观瀚,因为那样他就可以不用参加那场毫无意义的选秀,不用参加那些令人羞愧难当的“比惨”环节,尽管,他很大概率会胜出,因为他可能是那群孩子里最惨的。
他正式开始艺人的职业生涯,当然,这也不代表他就一步登天,不代表好的资源就落在他头上,还差十万八千里。
他与其他签约艺人一同参加各种培训、表演、唱歌、练舞,在一些综艺节目中担当人型背景......一场活动下来可以得到几百至一两千元的酬劳,有时候运气好的话,会被公司推荐去拍摄一些广告,或者当群演。
系统的培训练习普通话,练习发声,通常枯燥无味,他却认真对待每一次学习的机会,因为他知道,他不想去餐馆当服务员。
公司内部宣布有一个角色,戏份不多,只有几句台词,是个锻炼的好机会,他找到何思妙。
“妙姐,那个杀手的角色能不能让我去试试,我不要报酬。”陈力扬说道。
正在伏案工作的何思妙抬头看了看他,“本来就没有报酬。”
“那让我去试试吧,或许我演戏更有天赋呢?”
“都是这么想的,那儿有那么多戏给你们演?”何思妙说道。
“秒姐,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耽误团体舞蹈练习的。”他的眼中是对未来无限的期待,何思妙静静的看了他几秒。
反正是个不重要的角色,导演应该会卖她这个人情,何思妙想了想,“那好吧,让你去试试。”
他此时的笑容,憨态可掬,傻乎乎的挠了挠脑袋,连连道谢。
这些孩子没出名前都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出名了又不知道会不会给她来个反转,何思妙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这个孩子的笑容,管他呢,管不住的又何止他一个?
只有三句台词,“是。”“明白。”“再见!”
他反复琢磨,在镜子前反复表演,然而他生疏的表演,拙劣的演技让导演大动肝火,短短几个镜头,连续拍了几十条才算勉强过关。
不是因为他演不好,因为他是新人。这个行业就是这样,拜高踩低,看你不顺眼,怎样都是错。看着导演耐心的跟主角讲戏,他明白,什么是这个圈子存在的意义。
他站在一旁仔细观察那些前辈的眼神,观看他们怎样找镜头,怎样展现肢体动作...
最后,电影成片出来,演了那么多个镜头被剪的只剩一个,还是带着面具的那一个,连那三句台词都剪没了。
正在舞房跟大家一起练舞,何思妙在窗边向他挥了挥手。
“妙姐,什么事啊?”陈力扬兴冲冲的跑过来。
“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办公室,何思妙将一个信封推到他面前,他拿起来一看,是一叠现金。
“这个是上次你拍那个杀手的酬劳。”何思妙说道。
“妙姐,不是说没有酬劳吗?”
“剧组又给了嘛,虽然只有两千块,你收下,也算是对你辛苦的肯定,虽然镜头...”
没等她说完,陈力扬将信封放回到何思妙手上,说道:“妙姐,虽然只有两千块,但是我目前只有这么多,谢谢你,我去练舞了。”
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还不忘记关门。
何思妙对着看了看手中的信封,摇了摇头,将信封推到一边。过了几秒,拿出手机,翻开一个导演的号码,拨了过去。
“陈导,我是何思妙,听说你的那部古装剧开始选角了,我手上有一个男孩子,想来试试‘霄川’的角色,你放心,人你绝对满意。”
“仙,绝对仙,我看了这个剧本,只有这个角色最适合他,虽然是男三,但是很符合他的气质。”
“哎呀,你要相信我的眼光,我什么适合坑过你?我从来不胡说的,先让他来拍个造型给你过目,怎么样?”
“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啊,我明天就带他来。”
七八个孩子在舞蹈房连续训练了五个小时,他们要在一次晚会上给公司的一个明星伴舞。一阵高强度练习下来,陈力扬瘫倒在地板上。
“谁的电话啊,一直在响?”一位工作人员说道。
陈力扬爬起来走到角落,翻开一大堆衣服和背包,在一个外套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是他学校的张老师打来的,他开心的笑了。
“小扬,你这几天怎么样,还是在练舞吗?”
“对,张老师,我们过几天要去登台表演一个舞蹈,全国直播的。”陈力扬兴奋的说道。
“是吗,那太好了,祝贺你啊,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也要来淳州了。”电话那头说道。
“是吗?真的啊?张老师,你来是出差吗?”
“不是的,我辞职了,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也不应该在这里蹉跎我的岁月。”
“那...那你来,找什么样的工作呢?我能帮你什么吗?”
“不用了,小扬,校长帮我写了推荐信,在一家报社当记者。”
“记者?那很好啊,你是语文老师,写东西最在行了。”电话里难掩他激动的心情。
“希望如此吧,我后天就到,你忙你的,我要先去报社报道,等安顿好了就去找你。”
“好,太好了。”
张老师是他的贵人,是他人生的明灯,在他一无所有连女友都离他而去的时候,只有这个人愿意花自己半个月的工资来资助一个别人眼中的小混混。张老师带来的消息让他感觉在这座城市第一次有了倚靠。
巨大的蛋形体育场馆里,掌声雷动。
几个男孩子练习了很久的舞蹈将在今晚展现在几万人的面前。
看不见观众席的观众,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只能看见荧光棒组成的人海。只感觉胸膛内的心脏不停的跳动,音乐声响起,他从容不迫的挥舞着双臂,练习了很久的舞蹈动作行云流水...
一首歌结束,几个孩子从台上下来,兴奋的拥抱在一起,是欢呼,是雀跃。只是一场伴舞,根本没人注意他们,却好像开启了他们的人生。
一条老巷子里,一家由老式平房改装的鱼店,店主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钓鱼。
钓来的鱼吃不完,就自己在家里研究怎样烹饪,久而久之,在家门口挂了个鱼骨头样式的招牌,做起了生意。
酸菜鱼价廉物美,吸引了很多学生党前来消费,生意时好时坏,无所谓,只要不影响自己钓鱼。
张老师和陈力扬坐在屋檐下,老板端上来一盆新鲜刚出锅的酸菜鱼。
“小扬,你有机会还是要去拍戏,拍戏挣钱不说,发展前途还好。”
“是,可是我这种没有学过表演的,简历投出去都是石沉大海。”
“你不要灰心,上次演的那个杀手怎么样了,自己看过没有。”
“看了,镜头剪得只剩一个。”陈力扬青涩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没事,哪里有随随便便就成功的。”
“嗯,我们公司的经纪人前不久带我去面试了一个古装角色,挺不错的,角色是个神仙。”他笑道。
“那好啊,一定不要错过每一个机会,我很看好你的,你注定不是这个样子。”
“唉,那些我没想那么多,就想把眼前的事做好。”陈力扬不好意思的说道。
“是的,你知道吗,日本名词里有个词语叫‘战点’,也就是我们口中‘上场的机会’,人一辈子很少有上场的机会,所以你要抓住每一次战点。”
“好,我会努力的,不过不知道这个角色能不能上?要看运气。”
张垦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天空,惆怅说道:“是,人是需要运气的,做的再好也不如来点运气实在。”
“你应该换个艺名,我刚来报社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去昭南寺给他们庙做个采访,我认识里面辩和大师,回头我让他给你算一个,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艺名?寺庙起的能好听吗?我看我们公司的人起的名字都很洋气。”
“那你有没有喜欢的名字,我拿去给你算一算。”
陈力扬思考了半天,一时想不出来,摇了摇头。
张垦也思考了半天,问道:“你有没有喜欢的姓氏?不如我回去翻翻书,看那个字好。”
一提到姓氏,陈力扬脑海里跳出一个字,脱口而出:“纪,姓纪,如何?”
张垦一听,姓纪?这个姓氏很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哪个纪?”
“纪律的纪。”陈力扬期盼的看着他。
张垦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会儿,眉头一皱,说道:“这个纪不太好,不太平。”
陈力扬疑惑的看着他。
只见张垦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拿出厚厚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递给他。
“这是我最近正在跟踪采访的一个案子,”
淳州市中盛建筑工程集团董事长,纪中建,经济案件,波及很广,关场大地震。
“就这个人,纪中建,已经被抓了,从中获利十几亿,没有十年下不来。”
陈力扬抽出公文包里的文件,厚厚的一摞文件,十分复杂。随意翻了翻,目光落在第一页,上面介绍了纪中建个人的基本情况、公司信息、以及家庭情况。
在直系亲属那栏下面,他清楚的看到一个名字——纪拙言!
那个他一直记在心里的名字,他甚至记得她的身份证号和手机号,那个他无数个枯燥的夜晚拿在灯下细细端详的脸庞与名字。
他怔怔的看着那个名字发呆,她的家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你没事吧?怎么了?小扬。”张垦问道。
张老师足足叫了他几遍,才将他拉回现实。
“哦,张老师,没事。”陈力扬回过神来,将文件袋还给他。
“所以我觉得这个纪字不好,换一个吧。”
陈力扬似乎有些失望,张垦看了看他,低头又沉思了一会儿,一道灵光闪过,“姓纪也可以,这个‘季’。”
说完拿出笔记本,在上面赫然写下两个大字——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