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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蕊又钻回马车:“兰姐姐,你先接上孩子和我回家吧。我们找间屋子先让你和孩子住下。这天看着就要下雨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孩子们在草亭里可受不了。”
于秀兰赶紧道:“这,我们怎么能受?我们都是臭烘烘的庄稼人,孩子也少教养。”
“没事。庄子也大,他们吵不着我们。你先住上,我们从长计议。”
小蕊看着于秀兰从茅草亭里接出两个孩子的时候,眼泪就滚下来了。
男孩子不过七八岁,衣不蔽体、瘦骨嶙峋,女孩儿更大些,有了羞耻心,见了人,赶紧用手护着身上。脸小小的,眼睛透着一股子机灵又倔强的劲。
孩子们进了马车,小蕊让小缀拿出元和给的那一大包吃食,分给孩子们。
小缀正要给,就听小蕊说:“等等,那烧饼给我尝一口。元和哥哥好心好意地为我买的,我若不尝一口,就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小缀给她掰开一小块,放她嘴里。小蕊边吃边点头对那两个孩子说:“很好吃,赶紧吃。”
两孩子怯生生的,但实在抗不过食物的诱惑,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慢慢的,被噎着。”他们的母亲柔声唤着。
“母亲您也吃。”那女孩把手上的饼递到母亲嘴边。
“对,母亲,您也吃。”男孩直接将饼往母亲嘴里塞:“您也好久没吃东西了。”
母亲抹着泪,摸着两个孩子的头:“乖啊,母亲吃过了。吃得饱饱的。”
小蕊眼泪也止不住地流,嘴里的一口饼哽咽着吞不下去,赶紧把头偏过去。
人一多车子顿时就拥挤了些。母子四人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洗澡了,车内空间较为密闭,加上方才的各种食物掺杂在一起,且这一段路况也不够好,有些颠簸,别说小蕊,就连小缀都觉得有点呼吸困难了,直给小蕊使眼色。
小蕊觉得有点反胃,忍得辛苦。若是当着母子几个的面吐出来可就不好了。
于是同小缀说:“你看,这小娃娃想睡觉了,车子空间也小,你出去和邱兴坐马车前头赶车去,把位置让出来给小娃娃躺着。”
小缀感恩戴德:“行嘞!不过,小姐你呢?你干脆也出来得了。别打扰人家母子了。”
于秀兰赶紧说:“不打扰不打扰。”
小蕊低声道:“外面就一个位置,给你坐呢!”
“哪里就一个。公子那马不能坐两人吗?”
车子一个小颠簸,小蕊只觉得即刻就要呕,赶紧说道:“那也行,兰姐姐你和孩子们坐着。我们这两日坐了太久马车,憋坏了,正好出去透透气。”
于是,又让邱兴停下车。小缀和邱兴一起坐在前头。
小蕊跑到高伦马下。
“怎么了?”
“我,不想在里面了。”说着,又垫起脚冲高伦轻声说道:“里面味道不大好闻,我怕我会忍不住皱眉头。”
高伦看着她,小蕊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片刻,高伦侧下身子,伸出手。
坐在马上,上头比小蕊想象的要高。还没等新鲜劲过了,发现和师父未免有点太近了。
她从未和高伦这么近距离接触过,紧张地直起身子,一动不动。走了一阵,就有点累得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继续回去闻车上的味道,还是这么僵硬地坐在马上。
“放轻松些,不用绷太紧。”
“师父,谢谢你。”
“谢什么?”
“您这么喜欢安静的一个人,我却给你添麻烦。”
“不算什么麻烦。”
“师父,如果,没有您,我是不是也是和那个姑娘一样,衣不蔽体,或者像紫烟她们那样,陪人欢笑。”
“不会,你有我。”
“我是说,如果那时我不是被放在悬庐斋门口呢?”
“你我相遇是命定的事,没有如果。”
“命定的事?”小蕊嘀咕着。
好不容易回到院子,小蕊只觉得浑身要散架。嘱咐了修云安顿好翟家母子就一瘸一拐地回房歇着了。
外院里,修云给母子四人铺好两张床铺。于秀兰拉着她的手说:“妹子,真是谢谢你。你给我找了这么好的衣服,铺上这么舒服的床铺,我们真是受不起啊。”
“姐姐,你不用谢我,都是公子小姐吩咐的。你也着实是个可怜人。”
“都说无功不受禄,我心里过意不去,这怎么受得起啊!”
“你不用放在心上。对我们家公子小姐来说,给你们的这些,都不算什么。他们既然管了你的事,你就安心受着。”
“你们家小姐,一副好模样好心肠,真是神仙投胎的。”
修云笑道:“都是这么说的,还有我们家公子,两个神仙。人长得神仙,脾气秉性也神仙。还好平日里还要吃些五谷杂粮,要不然,我都怕啥时候他们就白日飞升了。”
逗得于秀兰终于笑了。
书房里,小蕊自己翻了半天医书,抓耳挠腮写了个方子给高伦看。
高伦瞟了,将她的衣袖掀一个角:“你身上长东西了?我瞧瞧。”
小蕊赶紧扯回袖子:“没,我是瞧那孩子,身上长了好些皮癣,前日脏的我都看不清。洗过澡之后我看了看,怪可怜的,痒得一直抓。所以,我自己给他开个方子,师父,你看对不对?”
高伦拿起笔,改了改:“量不对,少了一味。”
小蕊抓着高伦的袖子晃着:“师父,你真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师父。我这就让长民抓药去。”
于秀兰总怕给人添麻烦,背着最小的娃娃抢着干一切能干的活。小蕊怕两个大孩子不适应新地方,就去陪他们玩。
两姐弟开始怯生生,但看小蕊着实可亲,很快就能和她相处到一块去了。小蕊带着他们逛了一圈园子,着实把她累坏了。
小蕊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娘三个以后的日子,两天后,于秀兰就找到她,跪下道:“多谢小姐收留这两日,我们要家去了。”
“回家?你们连个屋子都没有。你带着孩子住哪里?”
“我们是穷苦人,受不了这些富贵。孩子们在这里享受了几日,往后就不能风吹日晒了。他们命不好,投胎到我身上,注定是要吃苦的。”
“你若是觉得吃住在这里,有些过意不去。我听长民说了,我们的池塘总是空着,你可以帮我们养养鱼,种种藕。还有,后面那大片的桑园,叶子绿了又黄,总没人管。你可以养些蚕,来年织成丝,制成衣服给我们。还有,还有厨房的老黄做的菜,最近可不如从前了,你也可以帮着点。嗯……你那女孩儿,十二三岁了吧,可以进内院里和我一起看书,还可以帮小缀做做针线活,你看可好?”
“小姐真是菩萨在世,对我们好到这个份上。但我受之有愧啊。”
“没事,你就且安心的住着。”
“可……可我们不能丢下孩子父亲不管啊。要是不管他,他没了钱,就会偷。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前些日子就偷了人家几两银子,被人打了一顿。如果再继续下去,真的就会被人打死,丢在街上也没人管啊!”
“他那么打你,你还想他死活?他的任何结果都是自找的。”
“不,他心不坏,只是赌红了眼,就啥也不顾了。从小他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父母疼他,什么苦也不肯他吃,什么本事都没学会。为了证明自己能干成事,就去赌博,一发不可收拾。不赌的时候,他也后悔,也跪下来求我别生气,别丢下他。你说,想到这些,这么多年的夫妻,我怎么能忍心?”
“可他要卖你的孩子!”
“那是他输了,没有办法。若是不赌,他还是疼孩子的。”
“疼孩子能把家里的房子给卖了,让孩子住在漏风漏雨的亭子里,不管不问?”
“可我们不能不管他啊!”
“你!”小蕊觉得,她那个畜生丈夫就没有她来的这么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