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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当山距江夏有八九百里,这次去的都是身手过硬的弟子,大家星夜兼程,原本五天的路程两天时间就赶到了。
因为上游连降暴雨,导致下游江水暴涨,水面距堤岸只有一米多高了,情况非常危急,大堤多处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险情,许多士兵正在进行抢修。大堤下去五里是临时救助中心,官府在这里设置了十多处粥摊,许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灾民正在排队领粥,他们都是世代居住在堤上的渔民,因水势上涨才转移到此处。
铁塔拉着车在人群中艰难地穿行,听说是武当派的大侠,士兵们自告奋勇在前面开路,顺利的把车护送到一个帐篷前。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药材卸下车,一位精神抖擞满面红光的老道从帐内走了出来,这便是武当掌门清虚道长。
“清松,辛苦了。”清虚喜出望外,“这次来了这么多医术高手,药材也准备的很充足,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能够为灾区尽一份力,再辛苦也值得啊!”清松答道,“掌门,这次真人还派了铁塔同来,幸亏有他这些药材才能及时运到。”
“掌门,安排我们做事吧!”铁塔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早就盼着你来了。”清虚笑道,“这里有些重症病人就连清石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你去看看吧!至于其他人就先去难民营帮忙。”
清虚带着铁塔来到一个草棚,里面躺满了病人,一个个面红似火,腹大如鼓。一个五十多岁的老道正愁眉苦脸地坐在桌旁,刚提笔写了一张药方,看了看又把方子揉成一团。
“什么事让清石道长这么烦恼啊?”铁塔笑道。
清石是武当派自张真人和清松之下的第三名医,医术也非常了得,当然这是铁塔上山之前的排名,现在可就不好说了。
终于等来了强援!清石赶紧出来迎接,虽然相识才短短三月,但铁塔的本事他还是很佩服的。
“清石,有什么不懂的就请教铁塔。”清虚明察秋毫,孰优孰劣心中一清二楚。
铁塔谦虚地说:“请教不敢当,互相探讨吧!”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这些病人的症状,心里便有了七八分把握,蹲下身子给一个病人把了脉,果然与自己估计的差不多。为求稳妥他还是认真地问道:“老乡,你是不是腹痛腹泻,咳嗽胸闷,痰中带血?”
那病人本就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之中看见一头水牛在问话,这可把他吓得惊慌失措。
清石和蔼地说:“大家不要害怕,这是我们武当派最优秀的大夫,有他出手你们的病很快就可以康复。”
这位与众不同的大夫果然有两把刷子,他说的完全正确,病人惊喜地叫了起来:“没错!就是这样。”
铁塔神情凝重,转头问清石:“你给他们开的是什么药方?”
清石脸一红,“刚开始我以为是疟疾,开了几副药服下去非但没有任何的好转,腹部反而更胀了。病没治好,得病的人却越来越多,前天只有四个,昨天是九个,谁知到了今天早上忽然送过来二十多个,症状好像是医书上记载的蛊毒,但蛊毒是巫师做法施毒,谁会和这些灾民过不去啊?我现在可是黔驴技穷了。”
“这是血吸虫病!”铁塔忧心忡忡地说,“血吸虫是一种寄生虫,喜欢寄居在钉螺的体内,不仅大量存在于水中,就连病人的排泄物中也可以存活,在湿热的环境下会大量繁殖。得了这种病如果没能及时治疗,后果非常严重,轻则可以丧失劳动力,重则还会危及生命。掌门,你去和官府沟通,在厕所,水源以及人员密集的地方撒放生石灰,叮嘱老百姓千万不要食用钉螺,尽量不要去河塘沟渠游泳。”
“好的,我这就去。”清虚马上出去找知府刘大人商量。
铁塔来到桌前,拿出纸笔写了一个药方,“柴胡,金银花,甘草,黄连……”龙飞凤舞写了十多种药材的名字,一边写一边说:“此方清热化湿,杀虫驱虫……”
清石又是惭愧又是佩服,想不到铁塔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对症下药了,可笑的是自己自诩为华佗在世扁鹊重生,对这个病却是束手无策,当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铁塔又逐一检查了其他病人,可以肯定的是都是血吸虫病,看来清石还是有几分本事的,懂得把相同病症的人安置在一起,这样就避免了交叉感染。
“清石道长,他们得的都是同一种病,你照方子去熬一大锅药汤,每天服用三次,不出意外两天就可以消肿了。”铁塔胸有成竹地说。
“放心吧!治病我不如你,煎药我可是一把好手。”清石一扫前几日的郁闷,罕见地开起了玩笑,现在他对铁塔是心服口服。
铁塔笑了笑,走出草棚准备去难民营帮忙。这时一个军官策马奔了过来,高声叫道:“大堤出现漏水,知府大人有令:所有人后撤十里。”
清虚正在安排人手转运药材,铁塔主动请缨:“掌门,我想到堤上去帮忙,因为我的力气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清虚点头表示同意,“清松,这里就交给你了,其他人和我上大堤。”
铁塔一马当先朝大堤奔去,几个起落就到了堤上,只见汹涌的江水打着漩涡一泻而下,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枯枝树叶,死猪死狗。渔民们都是一脸的惊恐,他们自小就居住在这里,什么时候见过这么湍急的江水啊?
大堤靠近涵洞的地方出现了一条裂缝,而且越来越宽,江水像箭一样喷了出来。士兵们正在漏水处放置沙袋,老百姓也自告奋勇地帮忙搬运物资,堤上一片热火朝天。
铁塔也加入了搬运沙石的队伍,一百斤的沙袋他一次就可以提四个,往返了二三十趟还是神色自若,脸上一滴汗珠都没有。
“这是谁家的牛啊?实在是太厉害了。”
“兄弟们,加把劲,可别输给那条水牛。”
人们都在窃窃私语,大家的干劲也更足了。
忽听“扑通”一声巨响,一块桌面大的巨石夹带着泥土掉入了江中,大堤临江的那一面出现了一个两米多长的缺口。
士兵们赶紧往缺口内投入沙袋,可是水流非常湍急,沙袋一投下去就冲跑了。泥土还在不断地掉落,崩塌的地方也越来越大,一转眼就达到了三四米长,眼看就要堤毁人亡了。
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额上冷汗直流,心里都在默默地祈祷:“菩萨保佑,千万不能垮堤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铁塔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江中。他使出一招千斤坠,四肢牢牢地钉在水底,四米多长,两千多斤的身体如定海神针般守住了缺口。
清虚大喝一声:“赶紧投沙袋!”
岸上的人这才如梦方醒,将沙袋雨点般地砸了下去。铁塔沉在水底将散落的沙袋一一摆放整齐,不一会儿就填满了整个缺口,大堤终于保住了。
这次的事故是因为大石底部的泥土被江水长时间冲刷流失,所以出现了漏水,现在石头掉入了江中,这个潜在的安全隐患终于排除了。
“今天幸亏有这条水牛在这里,否则……”人们都不敢往下想了。
铁塔双脚在水底一蹬,右手在堤上一按,庞大的身子带着大片水花跳了上来。
众人先前见他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现在又是如此霸气地跳上岸来,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下凡,都是惊骇不已。
这时,士兵们簇拥着一位身穿官服的人走了过来。他双手抱拳向清虚行了个礼,感激地说:“道长,多亏你们出手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敢问这位是?”用手指了指铁塔。
“刘大人,铁塔是我们武当派出类拔萃的人物,也是张真人极为青睐的弟子,刚才可全靠他了。”清虚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之词。
武当派在明朝相当兴旺,张真人更被誉为陆地神仙,从皇帝到百姓人人崇拜。众人一听心中又多了几分敬意:“这条水牛能得到张真人的垂青,怪不得有这么大的本事。”
刘大人笑容满面地说:“下官会将此事如实禀告皇上,贵派的侠义之举一定会传扬天下。”
“济世救人向来是本派宗旨,不需宣扬。”清虚摆了摆手说道,“昨晚我夜观天象,大雨是不会再下了,等洪峰过去灾情就可以得到缓解。现在是关键时刻,千万不能大意,今晚所有武当弟子都在堤上值守,以防万一。”
刘大人感激不尽,吩咐手下加强巡逻,一定要全力配合武当派的大侠。
当晚所有人都举着火把守护在大堤上,有几处细微的漏水很快便解决了,到天亮时水位下降了一米多,估计洪峰已经过去,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
新的救治中心距离大堤更远了,刚好可以远离血吸虫肆虐的地带,铁塔非常满意。清石已经给病人服了三次药,效果非常好,高烧已经退了,腹部也在慢慢消肿,只需再服几次药就可以痊愈。
铁塔和众位师兄弟又忙着替灾民检查身体,现在人们都知道来了一位水牛大侠,不仅医术高明,而且力大无穷,更令人惊奇的是他还会说一口流利的人话,怀着好奇之心大家纷纷往铁塔身边围了过去。
清石看到铁塔那边热闹非凡,而自己这里却门可罗雀,脸上不由得有些尴尬。清松倒是无所谓,拿出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自从铁塔来到武当山之后,这种场面他已经习惯了。
铁塔认真地替每个人检查,所幸除了一些小病之外没有其他大的传染病。
到了中午水位就退得更低了,清虚安排清石等十名弟子留下来继续救灾,自己则率领其他人返回武当山。
得知武当派大侠要走的消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出来欢送,大堤上站着两排长长的队伍,人们脸上露出了由衷的感激之情。
铁塔看着这些热泪盈眶依依不舍的人们,心中无比感动。他还清楚地记得,当日师父阐述“忧国忧民”的道理时,自己是浑浑噩噩完全不懂,后来随着学问的不断增加,才逐渐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都是这样理解的,“忧国忧民”就是有朝一日征战沙场,抵御外族,为国家建立不朽的战功,让老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通过这次救灾,铁塔的认知有了很大的进步,视野当然也更加开阔了,其实这四个字还有更多的含义,保家卫国肯定是“忧国忧民”的精髓,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并不是唯一的。“我做的哪怕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挽救了人民的生命财产,解决了人民的实际困难,让他们过上了更好的生活,也算得上是‘忧国忧民’,就好比现在这样。”想到这里,铁塔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