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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裁不存在的杀人魔。
安瑟伦被麦斯卡林的宣言震惊了。他左顾右盼了一番,发现周围的人对麦斯卡林的话都习以为常般,没有半点讶异,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们看起来无动于衷的模样…”安瑟伦拧着眉头道:“难以置信,这个世界只有我吃惊了。”
“不,不,是我变了一个小魔术。”麦斯卡林抬起手掌,只见掌心纹着两个交汇的圆圈:“你别忘了,牧生有使用印迹的特权。这个印迹为「窃窃私语」,在它的作用下,我和你之间的对话不会被第三者听到。要知道,杀人恶魔可能就隐藏在我们身边,如果我们的计划暴露的话,他一定会先下手为强,抢在被我们发现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地将我们铲除。”
“等等等我一下…我认知上还没接受学园有杀人犯啊。”安瑟伦摇起了头:“为什么你会如此独断学园内藏有杀人魔,教士们怎么能对此不问不管,万能的阿奇伯德教父不是对学园内的一切无所不知的吗?”
“是直觉。教父确实是耳目众广,但也无法做到无所不知,特别是对于那些跳脱出体制之外的事情,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真是难以置信……那到底谁被杀了啊?”
麦斯卡林没有回答,只是掏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玛格丽娅」。
安瑟伦看着这名字,口里跟着念起来:“玛格丽…”
话音未落,安瑟伦感觉舌头像被人用手紧紧捏住了用力往外扯般,直挺挺地僵硬着,且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他捂住嘴巴,忍着痛楚,喘息着半天才缓过劲来。虽然痛楚褪去,但安瑟伦的舌头还在搐动着,哆哆嗦嗦地好不容易吐出几个字:“好…好痛…”
他发现麦斯卡林对自己的遭遇显得无动于衷,只是一言不发地,用一种好像在看着他,却又没有看到他的眼神和他对望着。
“麦斯卡林,我…刚舌头抽筋了一下,痛的要命…”安瑟伦说着话,忽然发现麦斯卡林的视线并没有对焦在自己身上,只是空洞地穿过了自己,仿佛在看自己屁股下的椅子:“喂,麦斯卡林…在和你说话呢,你发什么呆…”
麦斯卡林依旧是没有回应他,只是自顾自地掏出一张纸,嗖嗖地写了什么,放在他的桌面上后就转身走了。
“突然就变得冷淡了。”安瑟伦扭了扭嘴角,“令人琢磨不透的天才生啊…”他嘟囔了一句,随手拿起了麦斯卡林留下的纸条,却见上面如此写着:
“你被「禁言」了。我明天再来。”
安瑟伦挠了挠脑壳,想了半晌没明白,扭头就对邻近的人说道:“这位同学,你裤链没拉上。”
他的话隔着真空似的,对方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反应。
“同学,喂喂喂…看得见我吗?”
别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安瑟伦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嘿嘿…别老摆着一张臭脸啊,看着很影响别人的心情好不,就像青青草坪上散步时不幸踩中了一坨热气腾腾的狗屎那样啊。”
“你也是,别以为长得高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啊,那是因为别人顾及体面,不跟你计较而已…”
“这位同学啊,有一句话我想对你说你很久了,你的口气,实在是太臭了啊,求求你起床时刷刷牙吧。”
他肆意地向周围的同学吐槽着,享受着这种在人群之中独处的奇妙感觉。
“眼睛长哪了?走路给我注意点!”忽然身后的一声呵斥让他打了一个寒战,回头看时,却发现呵斥的不是自己。
“没意思。”传达不出去的话,终究只是说给自己听的,他这么一想,顿时就兴致索然了。”突然间,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想起件一直想做,但又不敢做的事情,现在他感觉行动机会来了。
按捺住砰砰作响的心跳,他轻轻地来到了一位女生面前。那位女生正托着下巴,侧头望着窗外,眼神里透露出令人怜爱的、深如秋水般的哀伤。
这就是那位与他人格格不入的莉莉安,孤僻离群的莉莉安,饱受非议的莉莉安,却偏是安瑟伦喜欢的类型。只影形单的莉莉安让他有一种同类人的亲切感觉,同时又让他意识到,优秀的人不必是合群的人,使得他能够心安理得地过着一个人的生活。
安瑟伦的耳根顿时如火烧般发烫得厉害。他深呼吸一下,捂住乱跳不止的心脏,眼睛漂移着不敢直视女生面孔,声音细小如蚊地道:“你…你好…我…我的名字叫…叫安瑟伦,请…请问你…可有兴趣和我…”
羞耻感如同迅速膨胀的气球,快要达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一起在校园里散个步吗…莉莉安同学…”
莉莉安的视线忽然一转,不偏不倚地盯住了他的脸。
“你怎么回事…?”她的表情由诧异变愠怒:“走开…现在我的心情很不好,不想跟你说话。”
安瑟伦脸红得像煮熟的虾一样,低着头一溜烟地跑开了。他的脑子全然是莉莉安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的眼神,仿似有无数把利剑一把把地插在自己的心脏上。这一天就在窘迫和尴尬的交替伺候下,安瑟伦无奈之下,干脆跑到图书馆里,让自己浸泡在书堆内,寝室也不回去,免得再碰到其他人。到了第二天,刚下课不久,麦斯卡林就马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了。
“你怎么像个初来乍到的新生一样,对全然不知学园的规则的吗?”他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像看着智障一样看着安瑟伦说道:“失踪者的名字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大忌,所有人都知道的重要规矩,就像拉屎时要脱裤子一样的常识啊。”
“那个,其实,偶尔被禁言一次也不差嘛。就是…哎…”安瑟伦想起昨天莉莉安冰冷的眼神,便似霜打的茄子般趴在桌案上,一言不发。他并不想把莉莉安的事情告诉麦斯卡林。
“第一次只是一个警告,下一次就不仅仅是一天了,会禁言一个月。”麦斯卡林肃然道:“除了教士之外,谁都听不到你,看不见你,而且也不能提起你,因为你的名字也被一同列为「禁词」。”
“一个月…唔…那确实会挺难受的。”
“安瑟伦同学…你太小看禁言的伤害了。”麦斯卡林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为了避免你再次踩到雷区,我还是有义务让你知晓这些危险的规矩…”
安瑟伦马上掏出随手小本本和笔来,严阵以待。
“整个燕野印学园都在一个「沉默」的印迹下,其他的印迹仅仅是毫无意义的图案。但有人破解了这个印迹,找到了这个印迹的漏洞,并使用了能力。「沉默」防止了印迹被学生滥用,目的是为了学园的安全。沉默印迹在所有的学生体内,只要在学园之内就会抑制学生使用印迹。”
“还有一个比「沉默」更为强大,甚至可怕的印迹,那就是「禁言」了。禁言是沉默印迹的局部高阶语法,同样是对全体学生有效。为了抑制恐慌和控制言论,学园禁止学生讨论失踪,否则会被「禁言」一个月。被禁言者,无论自己如何与周围人大声讲话,都不会被同学知悉,除了教士之外,没人会听见他们的说话,知晓他们的需求。对渴望交流和认同的青少年来说,是异常残酷的处罚。这形成是一种强大的威压,在学园之内,学生除了修习之外,学园的一切事务都不得插手,也不敢插手,全然沦为被圈养的羔羊。”
安瑟伦一边记录,一边嘟囔:“羔羊…在圣父的牧治下,我们都不过是无知若羔羊的有罪之人…”
“顺便告诉你,上一个被禁言的学生,因为用纸条传阅失踪相关流言,被教士发现,判决了一个月的禁言,结果在解禁的前一天,她就在宿舍自杀了。”
“唔…虽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认为禁言是严酷的惩罚。”安瑟伦摆弄着笔头道:“其实像我这样人,一个月不和别人说话倒是家常便饭。”
“这是你的选择。当你连沟通的选择权都被剥夺时,一切都会感觉不一样的。”麦斯卡林无奈叹了口气:“不和你辩论这个,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听着,虽然这个学园的体制十分强大而完善,但并非是完美无缺的…看似固若金汤的绝对制度之下,其实有一个非常致命的漏洞…”
“漏洞?”
“是的,这个漏洞其实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贵族特权。虽然原因不明,但每年都会有一两名贵族子女进入学园;最关键的是,学园没有给这些学生戴上沉默的镣铐。这不是一所普通的教育机构,是一所封闭性的宗教学府,不对外开放接纳学生,所有的学生都是从学园的领养的孤儿中选拔,只有少数贵族通过贿赂和托关系,把子女送到学园内修习。”
“贵族的事情我也知道,难道你的意思是…”
麦斯卡林点了点头:“没错,杀人魔的身份,极有可能是贵族。另外,我想拜托你整理下自己的笔记,把失踪的相关事件做成一份记事表,整理好失踪者身份,失踪时间,失踪地点,所在系,以及宿舍编号。”
安瑟伦面露难色:“兄弟,这么多的笔记,我一个人要花很多时间才能完成啊…况且我也有小说要写,没有这个空呐。”
麦斯卡林不动声色道:“那你把笔记交给我来处理也是极好的。”
“不不不不…”安瑟伦的头摇得要掉下来了:“还是我自己来吧…哎,都是为了救人大义啊!我的牺牲应该也算是有点儿价值的吧…”
“当然,你的数据将会直接预示凶手的身份。”麦斯卡林信誓旦旦道:“完成了这份失踪记事,你就是学园的大英雄了。”
“其实,以你身为牧生的特权,一定知道些额外的情报。你心里头早就有相关嫌疑人选了吧…”安瑟伦撅着嘴道:“我的整理只不过是证实你的猜想的最后一步罢了,说吧,你怀疑的是谁?”
“哈哈…被你察觉了呢。”麦斯卡林正笑着,表情旋即严肃起来:“不妨告诉你,但希望你能保守秘密,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安瑟伦无比期待地点了点头。
“经过我研究和调查,目前嫌疑最大的人……”虽然在印迹「窃窃私语」的保护下,麦斯卡林仍是凑在安瑟伦的耳边,把声音压得极低,仿佛身边有人正在窃听似的:“是最近失踪者的密友,也就是前一届的牧生,学园内极少数能使用印迹的人之一,修行最为高深的学生——莉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