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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繁花低叹道,“若是韩公子躺在那床上倒好了,我起码不担心他会对宋府做什么,可事实上,躺在那里面的人不是他。”
段萧冷哼,睨她一眼,“听你这话的语气,似乎,你又知道躺那里面的人是谁了?”
宋繁花垂下眼来,心想,那里躺的是谁?是杜莞丝的四大婢女之一,是柳元康的小妾姜小黛,柳纤纤身边突然多出一个婢女,那个婢女还是伺候在姜小黛身边的素音,那么,那床里面躺的,必然就是姜小黛,而身染莞丝花香的女子除了杜莞丝外,便就是她身边的婢女了。
宋繁花伸手折了一片近身前的树叶,揉在指尖把玩,边把玩边说,“不管里面躺的是谁,我都不会让她破坏我们的计划的。”
段萧挑挑眉,心道,她还真知道呢?
他说,“甚好。”
宋繁花甩下树叶,拍拍手,扬长去了门外。
段萧跟上。
出了门一眼就看到宋清娇倚在车壁上发呆,伞翼半遮,阳光抖落,她倚在伞底,神情难辨,宋繁花走上去,冲她喊一声,“三姐。”
宋清娇收回看向门梁匾额的视线,应一声,“六妹。”
宋繁花道,“我不去段府。”
宋清娇说,“不去就不去吧,你只管在南院里好好住着,我去别院里小住几日,等到哪天心情好了再回来,今日我是不会留下的。”
宋繁花静静看她一眼,忽然叹出声来,伸手就搂抱住她,喃喃道,“三姐,不要怪大哥。”
宋清娇掀唇冷哼,不言。
宋繁花又与她了一会儿话,大多是她在说,宋清娇在听,眼见着日头越来越高,到了吃午饭的点了,宋繁花说,“三姐姐不如吃了饭再走?”
宋清娇道,“不了。”扭头就上了车厢。
范止安跳下马车,冲段萧道,“大人,我们可是要走了?”
段萧看一眼宋繁花,衣袍一撩,上了后面的车厢。
宋繁花不放心宋清娇,尤其在这么个时刻,沈寒来了衡州,云京所派官兵也来了衡州,一个是来查天外飞银,一个是来查柳绍齐之死,可说到底,这些人最终的目标都是夺她宋府家财,她眯眯眼,裙带一撩,上了宋清娇刚上的车厢内。
宋清娇刚坐稳,见帘子又被掀开,她抬头就去望,原以为是秋水跟秋霞,却不想看见的是宋繁花,她一愣,“怎地上来了?”
宋繁花往她旁边的榻上坐去,笑道,“我今日与三姐姐一起,反正在府上也无事,就跟三姐姐去别院住一日。”
宋清娇伸手点她额头,“又贪玩了吧?”
宋繁花笑道,“我是担心三姐姐一个人在别院住的寂寞。”
宋清娇哼道,“贫。”
宋繁花哈哈一笑,笑罢倒进她的怀里,宋清娇将她稳稳抱住,倚在车壁上闭上了眼,车帘外,范止安亲自驾着马车,在问明了地址后就驾马走了。
段萧的马车跟在后面,走出很远之后他才悠悠然然地抬起手臂往外看了看,见路线不是往段府去的,他笑一声,“真是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又放下车帘,闭眼浅寐。
到了地方之后,宋清娇与宋繁花下了马车,段萧却没下,他隔着一道车窗睨着外面的两个女子,宋繁花走过来,也隔着车窗看向他,段萧道,“不去的话我就走了。”
宋繁花道,“你走吧。”
段萧抿抿嘴,瞪着她,“你偏生跟人不一样,请你你不去,喜欢自来。”
宋繁花噗呲一笑,笑罢往车窗前又走近两步,走近后两个人的距离就拉近了,那深色挽起的车帘在段萧的身后,在他的发丝之间,一黑一白的色差,一明一暗的交替,他雪白袖服逶逶搭在窗台,垂下一丝绦带,宋繁花伸手曳住那绦带,笑道,“等哪一日我心头的刺拔了,我便与你永住段府。”
段萧眯眼,明知道她说的是空话,却止不住心底的悸动,他哼一声,拽回自己的袖子,也拽回那绦带,不冷不寒地道,“好话谁都会说。”
宋繁花一噎,原本欢笑的脸因为这句话而动了怒,她气道,“不信罢了!”
说罢转身,怒冲冲地拉着宋清娇走了。
段萧看着她的背影,抚额失笑。
范止安小心翼翼地走上来,冲段萧问,“大人,这都中午了,你不请六姑娘吃顿饭吗?”
段萧手掌支着下巴,冲他问,“你看她的样子像是想让我请她吃饭的吗?”他摇摇头,顺手拉下车帘,低声说,“走吧,回府。”
范止安应声,去赶马车。
这一天宋繁花呆在别院里陪着宋清娇,到了晚上才回,一回去就看到了柳纤纤,不,确切的说,是宋世贤与柳纤纤,两个人在红廊上牵手散步,神情缱绻,笑容掩唇,看得出来,她哥哥很高兴,宋繁花攥紧了手指,仰起头来看天,天幕漆黑,星辰横揽,夜色微风静拂,花香漫鼻,原本是很美好的景致,很美好的夜色,很美好的空气,却因为这格格不入的身影而全毁了。
宋繁花哼一声,不再看那二人,回了南院。
回到南院后,她吩咐绿佩去打水,让环珠伺候她脱衣,洗罢澡,她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躺床上睡觉,环珠见她睡了就熄了油灯,关门出去。
睡到半夜,宋繁花明显听到有人在喊她,那声音如鬼如魅,在夜色里份外阴森,那人喊,“宋小六,宋小六,宋小六……”
宋繁花闭着眼在心底低叹,目前为止,喊她宋小六的除了二叔,大哥,就只有柳绍齐了,这么个夜半冥冥时刻,二叔远在琼州,大哥不会夜闯她的闺阁,那么,就只有东南院刚住进来的那位了。
宋繁花冷笑一声,睁开了眼。
屋内漆黑,月光斜斜照入,可隔了一道深厚床帕的拔步床内却阴气森森,宋繁花睁开眼的第一瞬间看到的不是温意暖暖的床尾,也不是宝香玉阙的床内布景,而是一张已死去的脸,柳绍齐的脸,那脸上布着血痕,狰狞恐怖,他的身子悬浮在半空,隔空冲她笑着,笑声桀桀,他见她睁开了眼,又嚎啕大哭起来,哭相极丑,哭罢他一瞬又怒了,眼中恨意涛天,冲她问,“宋小六,为什么要杀我?”
宋繁花不语不言,脸上也毫无惧色,天下人都道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所以,柳纤纤以为她杀了柳绍齐,心中有愧,就会惧怕半夜有鬼找上门吗?
呵!
死过一次的人还会怕鬼吗?
再者,柳纤纤就算是柳绍齐的亲姐姐,对他所知甚多,可她却不知,柳绍齐就算是含恨而终,也不会半夜来找她,故意吓她,他就是吓遍天下所有人,也独独不会来吓她。
宋繁花缓缓撑着手臂坐起来,靠着床头,看着面前的假鬼。
假鬼也看着她。
原本是很恐怖的一幕,却因为这莫名的对峙变得有点啼笑皆非起来,素音是没想到宋繁花会这般镇定,以姜小黛的描述来看,这个宋繁花是很容易打发的才是,怎么她都扮的这般吓人了,她却没感觉似的呢?素音禁不住怀疑自己在衡州呆了这些年,功力是不是退化了?
其实不是她的功力退化了,而是宋繁花心如明镜,便不惧她。
素音不信吓不到宋繁花,又开始鬼声魅魅,一边用着让人发渗的声音喊着宋小六,一边冲她不休不挠地问,“为何要杀我?你与我姐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你死我活才罢休?你以前不会武功的,为什么突然就会了?你回答我,回答我!”
说到最后,柳绍齐的声音越发恐怖,伸手就要来抓宋繁花。
宋繁花看着那只伸在面前的手,想到柳绍齐死之前紧紧抱着她的样子,她闭闭眼,在那只手掌快要触上她脸面的时候,轻声开口,“你不是柳绍齐,吓不到我的。”
素音一怔,手顿住了。
宋繁花又道,“柳绍齐是不舍得吓我的,他若真要来,那也是光鲜亮丽的来,他会穿着他一直喜欢的蓝缎华绸,披着桀骜痞坏的笑,趁我睡着的时候钻进我的被窝,而不是像你一样,鲜血淋身,笑声阴森,还穿的这般难看。”
素音额角一抽。
宋繁花仰起脸来看向她,“柳纤纤想要知道我的武功是怎么来的,又想知道我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呵,你回去告诉她,等她临死那一日,我会全盘如实地奉告。”
素音心想,这话真猖狂,她真是好多年都不曾再见过如此猖狂的女子了,她眯了一下眼,却不想,宋繁花又说一句,这句话,彻底让她惊心。
宋繁花说,“事隔多年,想起故人,我还是心绪难平,如果不是你今夜擅闯我的闺房,我也不想说的,不过,你既然来了,就替我向你的主子带句话,问声好,对她说一句,碧海青阁,凤凰花开。”
素音大骇,猛的收手,身影如雪白的云雾,顿时消散于无。
她一走,阴森鬼气的室内陡地又恢复了暗沉。
宋繁花抿抿唇,翻身又躺下了。
东南院里,素音收回神识,脸色骇然,姜小黛坐在她面前,看她脸白虚汗,一下子就紧蹙住眉头,问,“不顺利?”
素音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一口茶,一杯凉水入喉,她才眨眨眼,抬起头来,冲姜小黛道,“宋繁花……”她咽咽嗓音,低声说,“实非我们所猜想那样。”
姜小黛不解,问,“什么意思?”
素音道,“她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的。”
姜小黛一怔,“嗯?”
素音又倒一杯水喝入,这次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她捏着精致的釉瓷杯,一字一句道,“我在茅宗一派学过五年的天茅大术,可以说,从出师以来,鲜少遇到失败的案例,可今夜,我不但失败了,还被她给吓着了。”
说到这,原是应该情绪低落的,却不想,她却笑出了声,“小姐大概不会知道,远如天涯的衡州会有她的故交。”
姜小黛越发一怔,“啊?”
素音搁下釉瓷杯站起身,那一顷刻间,她身上散发出一道光辉,虽然她穿着不怎么上档次的婢女服装,却在此刻,掩不住她身上的贵气,她仰仰头,说,“碧海青阁,凤凰花开,这是小姐在及笄礼宴上写给苏公子的情信,这封信自小姐之手亲自交到苏公子之手,没有假过他人,我等候在小姐身侧,也没见着那句话,只是后来在苏公子展开信的时候,轻念出声,我们才有幸听见,而当日,那个香阁内除了小姐,苏公子,便就是我等四人,再不见第六人,宋繁花却能轻易道出这句话来,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姜小黛猛的自座位上站起来,她问,“真有此事?”
素音点头,“我刚以天茅大术潜入她房间,本意是要吓吓她,套出她的话来,却不想,她竟说了这么一句话给我,还说事隔多年想起故人,让我给小姐带句话,问声好。”
姜小黛瞠目道,“她真这般说?”
素音嗯道,“是呢。”
姜小黛秀眉拧紧,捏着帕子在房中来回踱步,素音看她一眼,道,“不要走来走去,你再想也是想不通的,我看宋繁花是不会放过柳纤纤的,你就不要管这事了,我看,如今的宋繁花很奇鬼,柳纤纤是斗不过她的。”
姜小黛停住脚步,面色为难道,“可柳纤纤是……”
素音哼道,“管她是谁,总之,我是奉小姐之命守在衡州的,她没说让我们插手柳府之事,我们便不要轻易去插手,再说了,柳纤纤得王爷抬爱,那小姐岂不就多了一个劲敌,要我说啊,她被宋繁花整治了也好,免得以后小姐却要在她面上受气。”
姜小黛一怔,盯着她,“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素音抱臂挑眉,“哪里不对吗?”
姜小黛道,“当然不对,小姐金枝玉叶,柳纤纤想比也是比不得的,王爷器重她也只是因为她是柳元康的女儿,而我们效忠小姐,小姐又喜欢王爷,那我们在想着小姐心思的时候还得处处想着王爷的心思,王爷想要得宋府财力,我们就要想方设法帮助,而不是撤手不管。”
素音撇撇嘴,“宋繁花这个女人,你最好别去惹,她不惧我的天茅大术,又以一副跟小姐是老朋友的口吻跟我说话,可见,她是认出了我的,而且,跟小姐关系匪浅。”说到这,她道,“不行,我得给小姐去封信,问问她是何时认识衡州城内一个叫宋繁花女子的。”
姜小黛没拦她,任由着她去写了。
写罢,她将这封递出去,因为她这边的眼线跟云氏一族的眼线不同,是以,宋繁花只是派人盯着,并不曾让人换掉,所以,信自然而然的到了杜莞丝的手中,而在她真正揭开这封信看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下旬,那个时候,云苏已经身在衡州,而她,并不得知。
宋繁花半夜被鬼闹了一回,后半夜睡的特别沉,一大早起来就觉得神情气爽,她喊绿佩跟环珠进来漱洗换衣服,换好她去膳堂吃饭,却意外的在过方池的时候,看到鲜少来宋府的各大掌柜们陆陆续续地走来,她一惊,站在那里不动了。
各大掌柜们看到她,纷纷上前见了礼,又都走了。
宋繁花眨眨眼,飞快地跑到膳堂,可是,膳堂没人,她蹙蹙眉,又去东院,却被东院的家丁告知宋世贤一早就去了西院,宋繁花又跑去西院,一踏进门就听到了争吵声。
宋繁花脚步顿住,听着里面的争吵声。
宋世贤面色不善地冲宋明慧问,“私自召各大掌柜们来府上,你是想做什么?”
宋明慧不咸不淡地看着他,温声却字字凿凿,“大哥如今要忙柳纤纤的事,恐怕没心思再管理商号了,从今日起,我不阻拦你去照顾柳纤纤,也不会反对你娶她,但是,我会接过宋氏商号的大掌柜一职。”
宋世贤拍桌怒起,“历来都没有女子当大掌柜的。”
宋明慧淡定说,“那从即日起,我来打破这个历来。”她见宋世贤又要发怒,先一步出声说,“大哥这几年打理商号,为商号付出了全部心血,我与几个妹妹们都看在眼里,而你自己也很清楚,这宋府家业是怎么崛起的,那是用大伯与大娘的死,用我爹我与我娘一生的幸福换来的,我不想这么多人的心血,这么多人的付出到最后付之一炬。”
宋世贤呛话道,“你的意思,要么我娶柳纤纤,要么我让出大掌柜一职,只能二选一,不能兼得?”
宋明慧道,“是。”
宋世贤冷笑,“你倒是算计起你大哥来了。”
宋明慧缓缓理着帕子,一句一字道,“人活在世上总要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大哥既一心坚定要娶柳纤纤,那我便一心坚定不让你再插手商号一事。”
宋世贤冷漠一笑,转身走了。
宋繁花站在院外听着,真心为宋明慧的聪明绝慧佩服,禁不住想为她的做法拍掌赞好,柳纤纤是冲着宋府财富来的,而宋世贤又是宋氏商号的大掌柜,只要拿住了宋世贤,就等于是拿住了宋氏商号,宋明慧肯定是想到了这一点儿,所以,苦劝宋世贤无果后,果断地将大掌柜一职拿了过来,可以说,她是打的柳纤纤一个措手不及啊。
宋繁花在宋世贤走后,一脸笑意地走进去,进得堂屋,她见宋明慧揭着茶盏在垂头喝茶,就道,“二堂姐,大哥很是生气地走了呢。”
宋明慧头也不抬,只浅声道,“他生气就生气,想走就走。”
宋繁花往她旁边的椅子一坐,笑问,“二堂姐怎么会想到要把大掌柜一职拿过来的呢?大哥也说的对,自古都没有女子统管商号当大掌柜一职的。”
宋明慧轻轻搁盏,抬头看她一眼,“你也认为女子不能当大掌柜?”
宋繁花摇头,“当然不。”
宋明慧不应声了,吩咐冬严说,“你去对厨房交待一声,东南院那边的伙食要严加看管,只经一人之手,做好不要送到宋府膳堂,直接送到东南院。”
冬严应一声,领命离开。
等她走后,宋明慧才又对着宋繁花道,“我能想到的办法,只有这个了。”
宋繁花眯眯眼,她其实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堂姐很有魄力,也很有定力,她一向温温和和,说话不缓不慢,遇事从不急燥,有一种天生的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本性,所以,宋氏商号除了宋世贤,这些小姐们中,那些铺上掌柜们敬畏和服从的,也只有她了,前世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有这种做法,在柳纤纤缠上宋世贤住进宋府的时候,她也想拿回大掌柜之权,只可惜,当时的衡州太守换了沈寒,有沈寒在,二堂姐想要拿回大掌柜之权怕就难了,后来,她没有拿到手,以至于很多事情都向着不可预估的方向发展去了。
宋繁花伸手拉过她的手,调皮笑道,“二堂姐做的很对,六妹妹支持你。”
宋明慧原本因为宋世贤而烦闷阴郁的心情因为宋繁花的这一笑一句话而又明朗了,她道,“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宽心了,只不过,大哥大概要怪我好一阵子了。”
宋繁花努努嘴,“不用管他。”
宋明慧轻叹一声,松开她的手,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才蚊呐地吐一句,“能不管倒真好了。”
可是,真能不管吗?
不能。
宋明慧带着宋繁花去膳堂吃饭,宋世贤没来,宋明慧和宋繁花都没在意,倒是宋明艳与宋昭昭问了句大哥怎么没来,宋繁花笑道,“有柳纤纤在府上,大哥哪会来与我们一起呀。”
一句话,让两个姑娘生生地闭上了嘴。
吃罢饭,宋繁花就要出门。
宋昭昭拉住她。
宋繁花笑问,“五堂姐有事?”
宋昭昭看看四周,双手绞着帕子,一副生生紧张又生生难为情的样子,小声开口,“你今日能陪我一起去趟百书斋吗?”
宋繁花挑眉,“百书斋?”
宋昭昭点头,“嗯。”
宋繁花笑道,“五堂姐去百书斋做什么?”
宋昭昭脸面一红,愠怒地瞪她一眼,跺了一下脚,“你只说去不去!”
宋繁花见她羞红了脸,连忙说,“去去去。”
宋昭昭拉住她就走。
宋繁花其实知道宋昭昭是想吕止言了,坐在马车上也不敢乱说话,免得把她刺激了,这条路是她为她开的,能不能走到底,或者说,宋昭昭能不能顺利幸福地与吕止言在一起,这很难说,而她,既为她铺了这条路,那就要努力送她走向幸福。
两个人坐马车上了百书斋,而此刻,百书斋里,吕止言正在款待客人,这个客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寒。
沈寒看着面前布衣白袍的吕止言,摇头叹道,“如果让吕家的人看到你这般,大概又要捶足顿胸了。”
吕止言哼道,“一群迂腐,他们想看也看不到。”
沈寒失笑,“这话放在吕家,是要被禁足的。”
吕止言又一哼,却不吭声了。
沈寒环视一圈他这片茅庐,评价说,“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与世隔绝,适合你这种心不在朝野,志不在权力的人。”
吕止言接话,“所以,不适合你这种人。”
沈寒一噎,不言了。
吕止言给他倒酒,倒罢歪坐在一侧,撑着额头问他,“你不在皇城伺候你的主子,大老远的跑来衡州做什么?不要跟我说,你是来找我的,我是坚决不信的。”
沈寒眯了一下,缓缓笑道,“来办事。”
吕止言轻哼,“办事?”他挑挑眉,“这天高皇帝远的,你沈大侍卫就是要办事也不该来衡州吧?衡州有什么差事可办呢?这里除了段萧能让你们磨一磨刀外,好像也没谁能惹着你们了,莫非,衡州城内出了贼?”说罢,又道,“可也不对呀,就算出了贼,那也是人家段萧的事,管你们什么事啊。”
沈寒看着桌上那个酒杯,又看向酒杯里沉沉浅凉的酒水,低声道,“你别说,我还真是来抓贼的。”
吕止言惊,“啊?”
沈寒冲他点头,“就是来抓贼的。”
吕止言无语,“云苏把你派了来,看来这贼挺厉害的。”
沈寒点头,“可不就是。”
吕止言脖颈伸过来,冲他问,“什么贼这么厉害,要不要我帮忙?”
沈寒道,“你若想帮,我倒求之不得。”
吕止言哈哈一笑,端起酒杯就一饮而尽,喝罢,袖袍往嘴上一擦,豪气干云地说,“我在衡州可是呆了快两年呢,这大街小巷每个角落我都知道,每个人我也基本上记得上几分面容,你就说吧,你这贼长什么样,在哪一片出入,我绝对一出手就逮着了。”
沈寒眯眯眼,低笑一声,拿起酒杯喝起来,喝罢,他道,“那人原本在老刘铁铺,后来就不知所踪了,至于长什么样……”沈寒抬起头来,看向吕止言,“你们吕氏家谱上有风云残卷,那卷上记录了历朝历代每一任皇帝及其子臣的画像,那么,你可记得,前朱帝御前的打铁手高御铁长的何面目?”
吕止言倒洒的手一顿,“高御铁?”
沈寒点点头,“是他,我是来找他的,可他不见了。”
吕止言道,“找他做甚?”
沈寒道,“他偷了王爷一件东西,我是来寻回的。”
吕止言纳闷不解,“云苏的东西,这天下间也有人敢偷?他偷的着吗?”
沈寒笑道,“你说的对,这天下间还没有人能敢偷王爷的东西,当然,就是有那贼胆,也没那能力,可这东西是王爷一心要得到的,如今被高御铁藏了起来,我奉命来此,若不找到他,怎么回去向王爷覆命?”
吕止言搁下酒坛,冲他问,“云苏想要什么?”
沈寒看他一眼,默不作声地垂头喝酒去了。
吕止言顿觉无趣,哼一声,“不说拉倒,你就自个去找吧。”
沈寒只喝酒不说话。
吕止言起身就走,走到一半,听到有人敲门,他火大地扬声,“谁呀!”
宋繁花隔着一道门笑应,“吕先生,我五堂姐身体不大舒服,找你来瞧瞧。”
宋昭昭没想到宋繁花会这般说,愣了一下,脸飞快地染上霞晕,她捏住宋繁花的胳膊,不轻不重地捏一下,“你别瞎说!”
宋繁花小声道,“难道不是五堂姐身体不舒服?”
宋昭昭一噎。
宋繁花看她一眼,笑道,“不用这种借口,难道让我说,五堂姐想吕先生了,特上山来看一眼的?”
宋昭昭羞恼地抬拳捶她,捶到一半,那门被打开了,吕止言站在门口,白袍随风而走,衣袂荡漾,神色里藏着一抹柔情的欢笑,他冲宋繁花看一眼,这才看向宋昭昭,见她低垂着头,羞涩尴尬的样子,他心情大好,刚在沈寒那里受到的一点不被待见的郁闷一下子消散,他大步走过来,也不问宋昭昭哪里不舒服,拉住她就进了门。
宋繁花笑着跟上,只是这笑没维持多久就被跨进门看见沈寒的那一眼给震回了肌肤里,她面上狠狠一震,站在那里,浑身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