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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缥缈的世界里,宋繁花的声音飘到很远,一直飘到那个空茫的尽头,尽头处,一截蓝衣袂袂生风,华发下,男人的眼悲悯而痛苦,再不复往昔的张扬不羁。
九山站在一侧,轻声道,“少爷不下去吗?”
柳绍齐抿起薄唇,对他道,“谁让你睁开眼的?你敢看她洗澡的样子,我剜了你眼珠。”
九山道,“我就只剩下眼珠了,少爷你忍心啊?”
柳绍齐一噎,鼻孔一哼,转身不见。
九山如一阵白雾般,紧随其后。
宋繁花喊了半天也没见有人过来,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再抬头看去,那清澈的水底,她的身子一寸不落地暴露在眼前,她咬牙切齿,嘴里碎碎着骂着脏话。
忽地,一道风袭来,接着眼前就荡来一幅蓝衫,再接着就是一个熟悉到让她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我原不知道,你也有这般瘦的时候。”
宋繁花忽地抬眼,眼前,柳绍齐朗朗而站,蓝衣荡荡,眼神温柔。
宋繁花一下子就怔住了。
有些人,你永远不会想到他还会出现,又在何时出现,以什么样的方式,以什么样的姿态,宋繁花看着眼前的柳绍齐,心里漫过无数情绪,她低低地喊一声,“柳绍齐?”
柳绍齐轻叹一声,弯腰将她拉起来。
宋繁花抓着他的手,那手很凉,凉彻透骨,与之前他温热的手掌大相径庭,宋繁花情绪控制不住,猛地甩开他的手,退后好几步。
柳绍齐轻卷了一下指尖,眉心漫过一丝痛,“哪怕是在虚假的梦里,你也不愿意让我碰了吗?只是牵牵你的手而已,我还没吻你,你都这般排斥。”
宋繁花瞪着他,大声吼道,“你刚刚吻过了!”
柳绍齐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一声。
宋繁花大骂,“你混蛋!死了还要来轻薄我!”
柳绍齐挑眉,“吻你怎么了?你前世还跟我睡过呢,你早就是我的女人了,要不是你……”他说到这,顿住,恨恨地瞪她一眼,不言了。
宋繁花却听的惊心,“你刚说什么!什么前世,你给我说清楚!”
柳绍齐冷哼,“不说。”
宋繁花气结,指着那洗澡的画面,冷道,“给我撤走。”
柳绍齐瞥一眼,薄袖一抬,那画面就不见了,宋繁花刚缓一口气,下一刻,原本洗澡的画面变成了漆黑夜幕里的床幔,床幔下,她的身子正被他……
宋繁花扑上去就盖住他的眼。
柳绍齐享受着她的投怀送抱,闲闲地道,“我已经看过无数遍了,你挡了也没用,我都记在脑子里了。”他低下头来,凑她耳朵舔去,宋繁花扬手就往他脸上扇,柳绍齐抬手劫住她的手,那手掌一触上她的手,冰凉感就传遍全身,宋繁花心知肚明他是死了的,所以浑身冰冷,她吸吸气,仰脸问他,“你知道了我的前生?”
柳绍齐低低应一声,“嗯。”
宋繁花冷笑,“那你还敢再来我面前?不怕我再凌迟你一回?”
柳绍齐道,“不怕。”他顿顿,又道,“当我知道,我与你做过一世夫妻,虽然没名没份,你也从没嫁过我,可我还是很兴奋激动,我有时候在想,你死了能重生回来,我死了是不是能回到前世,这话也许很自私,前世里你活得很痛苦,可那个前世里,宋小六只有柳绍齐,你在这一世复仇,我在上一世拥有你疼爱你,岂不是很好?”
宋繁花冷笑,“你既看到了我的前世,那也该知道,我前世并不爱你。”
柳绍齐抿抿唇,“我知道,你爱云苏。”
宋繁花哼一声。
柳绍齐又道,“那又有什么关系,你爱你的,我爱我的,我只要能与你在一起就行了。”
宋繁花十分困惑不解,“那么多女子你不爱为什么偏偏要喜欢我?”
柳绍齐抚摸着她的发丝,温柔道,“我娘说你是我身上分裂的一块肉。”
宋繁花被气笑,“你才是肉!”
柳绍齐诚然不欺地说,“我确实也有肉身,只不过,被你毁了。”
宋繁花一怔,想到了那天杀他的场景。
柳绍齐看她一眼,袍袖一卷,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他其实自从得到九珠之力,凭心口上的血脉之气探得宋繁花的前生之后,他就日日夜夜反反复复地把他与她仅有的一次上床情景观赏了无数遍,而无数遍里,他每看一次都会血欲奔张一次,而每次一血脉奔张他就好想化身为床上的那人,将宋小六狠狠地……
柳绍齐闭闭眼,往后退开,坐在地上。
宋繁花道,“放我出去。”
柳绍齐说,“再陪我一会儿。”
宋繁花眯眯眼,问他,“我怎么会被你带到这里来的?”
柳绍齐看她一眼,不言。
宋繁花冷哼,“是不是因为九环镖?那天晚上云苏要杀我,千钧一发之际一枚手环脱手而飞,那个时候我就闻到了你的气息,可当时情况紧急,我压根没空去深想,如今想来,确实是你,你藏在了那个流星镖里是不是?”
柳绍齐不应,直接一股烟地跑了。
宋繁花大怒,“柳绍齐,你给我滚回来!”她伸手就要去抓,却抓不住他,等到柳绍齐不见了,眼前的奇境忽地转换,一阵天崩地摇,身上的禁锢解了,浑身寒凉之气一散,她从梦魇中醒来。
睁开眼,头顶是雪白的帐,床前是明月的光,而离床不远的桌子旁边,坐着一个黑衣人。
宋繁花一惊,忽地推开被子,一脸警惕地问,“谁?”
黑衣人抬起头来,嘴角隐着冷笑,“六姑娘,韩某真是不知道你这般水性扬花啊,有了段兄这样的绝世好男人,还在梦里与柳绍齐亲亲我我,你真是不知羞耻。”
宋繁花一听到这个声音,满目惊魂落下,她起身去盆架子上取下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才扭身问他,“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怎么又跟来了?”
韩廖冷哼,“不来哪能听到你这么令人作呕的声音。”
宋繁花扬手就把毛巾往他脸上甩去,“夜闯别人闺房,偷看别人睡觉,偷听别人的呓语,你还挺理直气壮的?我有让你听?呕死你活该!”
韩廖眯眼,手掌一拍,那直直地朝他脸上砸来的毛巾就受气波一震,落在了地上,他盯着地上的毛巾看了一眼,又看向宋繁花,评价,“粗蛮无礼,水性扬花,蛇蝎心肠,就说你配不上段兄了。”
宋繁花迎着月光轻笑,“可怎么办呢,段萧他挺中意我的。”
韩廖眯眼,黑衣一遁,消失了。
宋繁花走到桌边弯腰将毛巾捡起来,一边捡边哼哼,“你不对我好一点儿,等到了琼州有你哭的,你喜欢的杜莞丝不喜欢你,你想讨佳人欢心就得知道佳人喜欢什么,呵。”她将毛巾一扔挂在盆架上,“杜莞丝的喜好我可是都知道的。”
手腕间一股热力袭来,宋繁花扬手就将那只流星镖震了出来。
镖入门缝,陡地将门给劈开了。
宋繁花走上去将那流星镖踩住,扬声冲楼下喊,“小二,门坏了!”
小二忙奔上来看情况,左看右看,实觉得惊奇,他问宋繁花,“门怎么会坏了?”
宋繁花瞪他,“我怎么知道,你这店不会是黑店吧?半夜三更的睡的好好的门就坏了,是不是有人入室窃盗?我听说琅海最近很不太平,海贼到处都是,这间房不安全,你给我换间房。”
小二瞪眼,“姑娘,我们这家店可是百年老字号了,在琅海,谁人不知道远东客栈啊。”小二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眼,鄙夷道,“外地来的吧?”
宋繁花轻哼,“外地来的怎么了?是付不起你银子还是怎么地了?让你换就换,碎什么碎!”
小二真没见过这么横的姑娘,在琅海,海贼猖狂,男人的地位大如天,再厉害的千金小姐见了男人都得缩着,不想被海贼抓去伺候,平日里都是大气都不敢喘的,外地的人来琅海做生意的很多,毕竟,琅海是海市,海上产业发达,想赚钱的商人都会想来此捞一把,所以,男人很多,但女人嘛,可就少了,这么凶险之地,哪个女子会单枪匹马地来?
小二眯眯眼,又将宋繁花上上下下打量一眼,问,“姑娘是一个人来琅海的?”
宋繁花抱臂睨着他,“是啊。”
小二佩服道,“姑娘勇气可嘉,我就给你换个上等的房间。”
宋繁花毫不客气地应了。
等小二一走,宋繁花就抬起脚来,将地上的流星镖拾起来,恶狠狠地道,“给我安分点。”她重新将流星镖带进手腕,这一次温度不烫了,等小二排了房间,她就拎了包裹上楼,上楼的时候与下楼的一个大汉撞了下,她不爽地低了下眼,当看清那大汉的容貌后,她又眯紧了眼角,唇角掠出一道冰冷似雪的淡笑来。
琅海。
琼州。
苏戈!
宋繁花换了一间上等厢房,心情大好,又加上柳绍齐不扰她清梦,韩廖也不闯她闺房了,她美美地睡了一觉,等睁开眼已经到了中午,她洗漱一番下楼吃饭。
楼下已经坐满了人,而且大都是男人,她挑挑眉,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
小二立马过来问她要吃什么,宋繁花道,“招牌菜。”
小二看着她,笑道,“招牌菜有三样。”
宋繁花哼道,“三样就上三样。”
小二道,“姑娘钱带的够吗?”
宋繁花眉心一挑,正要呛话,陡地身边坐来一个人,往桌上掷一绽金子,“我与她一起吃,除了招牌菜三样,再来两碗招牌面。”他指尖点点桌面,“钱够吗?”
小二看他一眼,韩廖也看着他,小二冲宋繁花问,“这人你认识?”
宋繁花冷哼,“管你什么事?他想请我吃饭又不是请你吃饭,你只管说钱够不够!”
小二道,“够了。”
宋繁花便道,“那你还不快滚?”
小二咽咽喉咙,实在是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脾气差的离谱,他只是担心她被不名男士给拐卖了,好心提醒她,她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昨夜里她的门无缘无故掉下来,又听她说她是一个人来的琅海,他就担心她了,虽说这家客栈是百年老字号,可到底店里来往人那么多,指不定真有坏人呢?
小二撇撇嘴,揣了钱就走。
韩廖对宋繁花道,“吃罢饭了跟我一起走。”
宋繁花支着下巴轻笑,“不是觉得我作呕吗?跟我坐在一起吃饭,不怕反胃啊?”
韩廖抿唇,“我吃饭的时候不会看你。”
宋繁花冷哼,“既然一开始不同路,后面就不用同路了。”
韩廖眯眼,冷冷道,“若不是看在段兄的面上,你以为我想跟你一起走?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倒是巴不得了,但段兄会怪罪于我,我不想因为一个粗鄙的女人影响我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宋繁花冷笑,等饭菜端了上来,她二话不多言,只管吃,吃罢也不等韩廖,起身就走。
韩廖真心觉得这个女人一点儿都不讨喜,段兄怎么就看上她了?
他哼一声,丢下碗筷也走了。
宋繁花走到大街上,与衡州人来人往的大街不同,琅海的街上人少的可怜,而且风一来就满鼻的海腥气,前世她晕船晕的厉害,几乎是粘船就晕,所以对琅海那是望而却步的,正因为望而却步,前一世琅海在她的印象里仅仅止限于一场海贼爆动,一场势力的转换。
所以今生,她必要亲自探一探琅海的,琅海底下深埋了一股暗势力,这股暗势力至今尚无头领,而海贼爆动,便是起端,用不了三五日,朝廷就会派人过来,而这个人,只会是云苏的人,不会是旁人。
宋繁花边走边想,迎面撞了人都不自知。
那人被撞,不恼不怒,轻瞟瞟看她一眼,笑道,“难得在琅海大街上看到如此花颜美眷呢。”他低头问,“姑娘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宋繁花眯眯眼,抬头。
那人隔空看她,笑道,“这样看越发的漂亮了。”
宋繁花识得这人,云苏身边的人,哦,不,是苏戈身边的人,琼州本土苏家子弟,却不姓苏,姓李,单名唤字,李唤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因为苏戈想要得到琅海的暗势力,就必然会有行动,而他身在云京,以云苏身份高坐于王爷之座,无暇分身,便只能派了心腹来,这心腹还不能是云京城中的,只能是苏府的。
宋繁花歪着头道,“你撞了我,怎么不道歉?”
李唤轻笑,“是姑娘撞了我吧?”
宋繁花哼道,“我是小女子,你是大男人,就算是我撞了你也该你道歉的。”
她说的理直气壮,倒让李唤给愣住了,他摸摸头,心想,还有这理的?他笑问,“姑娘不是琅海人士吧?”
宋繁花哼一声,“你管我是哪里人,道不道歉?不道歉我走了。”
李唤一怔。
宋繁花扭头就走,走出两步看到韩廖倚在一座茶棚柱子上看着她,她抿抿唇,道,“看我在路上被人欺负,你都不上来搭把手?”
韩廖轻笑,“是别人欺负你吗?是你欺负别人吧?”
宋繁花一噎。
韩廖伸手去拉她,把她拉到远东客栈,对她道,“这几天不要出门。”
宋繁花问,“为何不能出门?”
韩廖瞪着她,“三天后你就知道了。”
宋繁花冷笑,“三天后朝廷新上任的琅海海督会来,你想说,琅海海督一来,这琅海的爆动就会平了?”
韩廖惊目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宋繁花冷笑,她怎么知道?琅海海督是云苏的人,他一来就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收了那股暗势力,是以,琅海哪里还有人敢爆动?宋繁花想在云苏的人到来前先一步得到这股暗势力,就如同那把烈日银枪一样,她宁可让段萧得到,也不能让云苏得到,所以,她怎么可能会乖乖地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宋繁花没回答韩廖的话,当然,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里面,第二天她又出门了。
只不过,这一次,她出了门,却没能回来。
晚间韩廖去敲她房门,无人应答,他到楼下去问小二,小二说宋繁花一大早就出了门,一直没回来,韩廖就慌了,连夜奔出去找,可哪里找得见?他对琅海也不熟悉的好不好?
韩廖坐在房间里生闷气,总觉得宋繁花是那种没事也要惹出点事来的人。
后两天他又去寻,没寻见,第四日,琅海海督一到,他就去报了官。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琅海海督,竟是段萧!
韩廖看着段萧,惊问,“怎么是你?”
段萧看一眼身边的左右护卫,冲他道,“皇上厚爱,让我戴罪立功,若能平了琅海爆动,便赦免我牵连之罪。”
韩廖听后微微眯了眯眼。
段萧问,“宋繁花不见了?”
韩廖沉应一声,咬牙道,“都交待她了,让她别出门别出门,她偏不听。”
段萧问,“你们为何会在琅海?”
韩廖看他一眼,耳根子微微一红,他总不能说他是为了去琼州寻心上人的吧?他如果真这样说了,段萧还不得嘲笑死他?他努努嘴,道,“还不是你未婚妻,她要去琼州,我不放心她,就跟来了。”
段萧挑挑眉,“是吗?”
韩廖道,“就是这样。”
段萧轻笑,“那你干嘛脸红?”
韩廖一惊,伸出手就去摸脸。
段萧哈哈大笑,伸手拍住他肩膀,低声说,“你脸没红,耳朵红了。”
韩廖察觉出自己被戏弄了,恼羞成怒地大吼,“段萧!”
段萧笑道,“跟你开个小玩笑,你就慌成这样,可见,你去琼州,是有别的目地的,不管你是什么目地,你能想着保护宋繁花,我就很欣慰了。”他转身走到官椅里坐下,那一顷刻间,韩廖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气势变了。
变得尖锐、冷漠。
往日里段萧身上也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可自从与宋繁花订了亲,不知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还是怎么着,段萧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少了很多,多了一丝红尘之味,可如今,他才离开多久啊,韩廖掰出指头算了算,也就一个月的样子,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似乎比原来还让人难以亲近。
韩廖撇撇嘴,道,“你既来了,那宋繁花的生死就交给你了。”
段萧淡淡地嗯一声。
韩廖又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他不再停留,直往琼州而去。
段萧第一天来琅海,对琅海不熟悉,就带着无方,还有皇上派来的两个护卫各大街道各大街道的转悠,他统治衡州那么久,对治州很有一套,第一天他什么事都不干,就四处游街似的乱转,看似乱转,却又有条不紊,将每个街道的特色特点记在脑海里,直到拐入一条胡同,胡同两侧是防水洞,防水洞周边是渔民,渔民所住之地大多都腥味扑鼻,而在浓浊的腥味中,他闻到了血腥气。
段萧缓缓眯眼,走一趟之后又拐回来,回到官署。
第二日他就派兵将那条胡同封了。
胡同一封,渔民们就开始爆动,段萧也不管,但凡有人来闹,有人来告,他直接让人抓起来关进牢房,一来二往,再没人敢过来闹过来告了,段萧见这些人消停了,他倒又折腾起来了,他不仅将胡同封了,还封了海。
琅海靠什么生存?
大海。
封海意味着什么?
断路。
整个琅海都在爆动,段萧却稳坐如山,不惊不慌,对于生存无路,来府衙告他的人,他都一律让官兵抓起来投入牢房,然后好吃好喝地供着,这个方法很管用,没过几天,衙门前就没人来闹来告了。
暗势力总坛,一个黑衣人立在桌边,冲低着头喝茶的男人说,“海被封了。”
那人喝茶的手微动,眉梢隐在脸庞下,冰凉刺骨,“派出去的人都是废物吗?一个京官都搞不定?”
黑衣人道,“这个京官与之前的京官都不相同,手法奇特,我们派出去的人一去闹他就收押了起来,然后好酒好菜地伺候着,去多少收多少,如此一来,我们的人岂不就轻轻松松被他抓住了?”
那人茶杯铿的一声落地,正要应话,又有一黑衣人进来,冲他哭道,“七哥,那个女人兄弟们真搞不定了,放了算了吧?”
被称为七哥的男人脸庞一冷,“一个女人都搞不定,要你们何用!”
黑衣人愁眉苦脸,“实在是她太能折腾了。”
七哥冷冷一哼,站起身就走,两个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抬腿跟上。
海牢里,宋繁花手腕上的九环镖格外的兴奋,似乎海水、海声能让它们欢腾奔跳,她也是无奈啊,不是她非要折腾,而是这兵器不受她控制了呀。
七哥来到海牢,见所有守门的都退在外面,他脸一冷,推开他们就冲进去,有人拉住他,“七哥,你当心点。”
七哥冷笑,“想伤我,她还嫩了点。”
那人缩了缩脖子,钻到后面去了。
七哥进得牢房,九环镖似乎感受到了凶力,纷纷往他袭去,七哥眯起眼角,手一伸,一股巨大磁力庞然勃起,竟生生将九环镖给吸附住了。
其中一环被吸附了一会儿又猛然挣脱,极为暴躁地杀腾腾而来。
宋繁花出声大喊,“回来!”
流星镖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回来,一回来就一股寒气逼身,将宋繁花包裹住,宋繁花气的咬牙,“你再轻薄我,我将你放到炉内重塑。”
这句话说完,流星镖安分了。
七哥走到牢房前,将手臂上收附的八个流星镖递给她看,“这些小东西哪里来的?”
宋繁花眯眼,“你管我哪里来的?快放我出去!”
七哥冷笑,“夜探我暗门总坛,你好大的胆子,说,谁派你来的?”
宋繁花抱臂哼道,“你管谁派我来的,有本事就杀了我,没本事就放了我,我说了我能打开地狱之潭,你偏不信。”
七哥眯眼冷笑,将手臂上的八个流星镖往她身上一甩,顿时,宋繁花感到了一股死亡之力,她顿惊,下一秒,另一股灭天的黑暗之力从她手腕上的那只流星镖上奔腾而出。
七哥一愣,似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他猛地喊,“杨豹!”
杨豹立马蹿进来,“七哥。”
七哥道,“拿钥匙,给她开门,把她带到总坛来!”
“是!”
宋繁花被带到总坛,还是刚刚喝茶的地方,七哥指指对面的椅子,对她道,“坐。”
宋繁花毫不客气地坐下去。
七哥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想活命就得有活命的法子,地狱之潭只能开启一次,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仅此一次机会,若是失败了,便就再没有了,所以,我不能确切知道你能成功打开便不会冒险。”他摸摸下巴,睨着她道,“你若真能帮我做成一件事,我或许会考虑让你试一试。”
宋繁花问,“什么事?”
七哥把玩着温热的茶杯,笑道,“刚来的这个琅海海督把我的人都请到了官衙,他封了胡同,又封了海,还把我的人一个一个的不费吹灰之力地请进了牢房,你说,我该怎么对付他?”
宋繁花笑着反问,“你为什么要对付他?”
七哥道,“你觉得朝廷派人来,是想做什么?”
宋繁花道,“得到你手中的势力。”
七哥冷笑,“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宋繁花扬扬眉,“我知道的原比你想像的要多。”
七哥冷哼,“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宋繁花问,“让我做什么?”
七哥道,“不让你做血腥的事,就跑一趟官府,把我的人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若你有这本事,我就信你,否则。”他面色一沉,手臂一扬,那原本服服贴贴戴在宋繁花手腕上的九环镖又有八环脱了手,宋繁花暗暗心惊,她很清楚这九环镖是天外飞银所打造,天外飞银是来自于天女瑶华的精血,天下间能克制它的,只有当年大败瑶华的魔帝梵尤血脉,莫非,这些人,全是梵尤魔帝之脉?
不可能!
宋繁花眯眯眼,仰起脖子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杯底空出来的时候,她道,“好,我去。”
……
宋繁花真不知道琅海的海督会是段萧,照前一世的记忆来看,如今坐在这琅海海督位置的是苏子斌,苏子斌是苏八公之子,在外人面前,苏子斌是苏戈的三叔,但其实,苏子斌却是奉苏戈为主的。
宋繁花为了得到琅海的暗势力,不惜与七哥达成了这方协议,她乔装打扮一番跑到官府去闹,眼泪鼻涕一大把地倒地官府门前哭喊,“你们为何要抓我相公?快放我相公出来!我相公安安份份的打鱼,从不惹事,你们倒好,不问青红皂白抓了人就关押,当官的就可以这般目无王法残害百姓吗?”
她一说骂一边哭,嗓门大的出奇,不一会官府门前就涌来很多人,窃窃私语,低头交耳,指手划脚。
守在门口的官兵原是不想搭理宋繁花的,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不管谁来闹,统统押到牢房,若有女子过来胡搅蛮缠,直接漠视。
可漠视着漠视着,这个姑娘越发的放肆起来。
一个官兵怒目一瞪,手中长戟往宋繁花面前一刺,喝道,“想哭回家哭去!”
宋繁花顺手就抓住了那长戟,抬起一张丑痕满布的脸,哭道,“你们不放了我相公,我死都不回去。”
那官兵怒道,“你相公既被抓,那定然是犯了事,你在这里哭个球!”
宋繁花哽咽道,“我相公一向本分,怎么可能会犯事,你们当官的随意草菅人命,还冠冕堂皇的想糊弄人,你们糊弄了别人却糊弄不了我,快放我相公出来,不然我砸了你这官衙大门!”
那官兵嘿道,“你这丑妇怎么这般冥顽不灵呢,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说罢,厉声一喊,“兄弟们,一起把她给轰走!”
守在门内的官兵立马奔出来。
人不多,但少则也有四五人,手上纷纷拿着长戟,肃脸的样子令人生怕。
原本凑在远处看热闹的散人们见官兵们动了真格,又听说了这几天琅海海督所做之事,哪里还敢在官府门前逗留,都一股烟地跑了。
宋繁花被五六个官兵用长戟架着,扔出了台阶,没过一会儿,她又哭着爬了过来,嘴里碎碎骂骂地几乎是把琅海上至海督下至虾兵蟹将一个一个地骂了个遍,那六个官兵气恼之极,又一次将她架出去,狠狠摔在地上,可宋繁花锲而不舍,摔一次爬一次,七八次之后,那六个官兵个个额头青筋直蹦,刚第一个说话的官兵看着宋繁花再一次爬过来,几欲抓狂,他往地上狠狠啐一口,骂道,“狗娘的。”扭头就对身旁的人说,“你们看着点,我进去请示大人。”
宋繁花一听这话,哭声越发嘶天呛地,嘴里一个劲地说着,“还我相公,还我相公。”
没过多久,有脚步声缓慢而至。
宋繁花举袖擦脸,欲要抬头,那人却先一步开了口,“谁是你相公?”
这声音……
宋繁花愕然一愣,倏地抬头。
眼前,官袍威仪的男人从容而站,眉梢微勾,深海色的袖服华丽非常,却冰冷寒凉,薄刀般的嘴轻轻抿着,下巴弧度优美而凌厉,在檐壁下剪出一抹碎影。
宋繁花瞳孔猛地一缩,大惊——段萧?
他怎么会在此?
他不是在云京吗!
宋繁花惊目地瞪着段萧。
段萧也看着她,看着看着那冰封般的眼角就慢慢地眯了起来,从一开始的好奇讥冷到后面的玩味叵变,再到现在的咬牙切齿,他伸手就将宋繁花抓了起来。
官兵们大骇,“大人!”
段萧冷哼,“她那么想见她相公,本官就带她去见!”
官兵们顿时就不敢多话了。
段萧拎着宋繁花一路走过平坦的石路,走过公堂,穿过好几道大门,来到地牢前,他让牢头将门打开,寻了个空牢房将宋繁花扔进去。
宋繁花跌进肮脏不堪的草窝里,一鼻子的腥蚤味,她蹙眉狠狠地呸了两声,嚷骂道,“你个昏官!”
段萧靠在地牢的石墙上,抱臂睨着她,冷笑,“知道我是昏官还敢来闹,你真是脑袋被猪撞了,胆大包天。”
宋繁花反骂他,“你才是猪。”
段萧危险眯眼,脚一抬,将她手边的草屑踢的飞了起来,宋繁花没防备,一时不察,眼睛瞬间被灰尘草屑给迷住了,她疼的轻啊一声,眨了两下眼,眼中就流下泪来,那泪顺着脸颊往下,一路劈开浓浊到令人生呕的白面团似的妆容,掉落在地上。
段萧眯眼看着,心想,真丑。
可下一秒,他就弯腰蹲了下来,将地上的女子拦腰一抱,抱在怀里,脸面一压,吻了上来。
只一口,他又松开,瞪着她问,“嘴上涂的什么?”
宋繁花一边擦眼一边哼哼唧唧道,“胭脂。”
段萧瞪眼,“胭脂能往嘴上抹?”
宋繁花抬起脸,眼中细雨飞坠,清亮通透,可那脸却惨不忍睹,一圈红一圈白,两行泪痕像蜈蚣的脚,歪歪扭扭,恶心之极,还有那眉头,像刀削的面,又短又粗又不均匀,段萧瞬间就被恶心到了,可就是鬼使神差的,他非但没把她扔出去,反而还抱紧了,不顾她嘴上涂的什么,脸一埋,蛮横地冲进了她的口腔。
这一吻,绵长持久,带着侵略,攻城掠地之后又是温温脉脉的交颈摩挲。
段萧低低地问,“谁是你相公,嗯?”
宋繁花眉色生香地冲他笑,“哦,相公。”
段萧是何等精明之人,她这一个词出,明显的是在喊他,他立刻就心潮澎湃,反手一压将她按在了草窝里,接着就是低沉到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挑逗一州海督,当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