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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府里头,原本要毁三把神兵阻止九回之路开启的段萧、宋繁花、高御铁等众人在朱坚的尸体和柳绍齐的尸体相继被带下去安葬之后都回到了大厅里。
大厅里,左雪和安筝都在,左雪在给安筝扎针,是以,没办法中途离开去看外面的情况,也就没看到九回之路开启的那一幕壮观之景。
段萧牵着宋繁花的手走进去,进去后随便挑了一把椅子坐,坐稳,宋繁花要走开去坐他旁边的位置,被段萧拉住手,一把抱在了腿上,他拥着她说,“坐这儿。”
宋繁花知道他刚刚眼睁睁看着亲娘从眼前飞走,心里不好受,也就没拒绝。
高御铁走上前来,对段萧愧疚地说,“这是我的疏忽,你想责罚我或是惩罚我,我都接受。”
段萧一只胳膊从宋繁花的腰上穿过去,玩着她落在腿上的手,闻言,他轻轻掀了掀眼皮,看着高御铁,情绪寡淡地道,“因为他是朱坚,哪怕只是朱坚的一张皮,你也甘愿背叛现在的主子去忠诚于他,那么,你既这么忠诚,要不要送你去与他们团聚,让你们君臣再续忠谱?”
高御铁猛地一愣,蓦然跪了下来。
段萧冷冷地看着他。
高御铁紧攥着手,他知道,他在看到朱坚的那一瞬间就猜到事情不大美妙,虽然他没想背叛段萧,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动,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也不想推卸狡辩,若没有朱礼聪,不用段萧说,他会以死谢罪,可轩辕王朝还有一个朱礼聪,他需要自己。
是,可能是他自作多情了,朱礼聪或许压根都不需要自己,但他不放心他。
虽然说朱礼聪是朱帝的儿子,但这么多年了,他照顾他,教他打铁手艺,赚钱养活他,他早已经把朱礼聪当成自己儿子看了。
高御铁扎着头,无脸看段萧,只沉闷着声音说,“你想怎么罚我都行,但我不能死,我还要看着朱礼聪娶妻生子。”
段萧哼道,“朱礼聪已经娶妻了。”
陵安城的那一场婚礼,陵安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也都参与过,看过,可那个时候,高御铁在京城,在守将军府,他没有看到。
高御铁道,“我没有看到就不算。”
段萧道,“你别拿朱礼聪当借口,以掩饰你贪生怕死的本性。”
高御铁被段萧冷嘲,也不气恼,只心绪平平地说,“我不怕死,我就怕死的太牵挂,将军若信我,只管等我几年,等朱礼聪的孩子出生了,我自到你府门自刎谢罪。”
段萧冷哼,“我不信你了。”
一句话,把高御铁噎了个半死,他抬头看着段萧,脸上带了点儿小愤怒。
段萧挑眉,一脚踢在他肩上,力道很大,压根都没客气,高御铁的身子晃了晃,堪堪稳住,段萧劈头盖脸地冲他低骂,“你冲我摆脸?你冲我摆什么脸?不是你,我娘能离开吗?九回之路能开启吗?周易之能逃走吗?”
高御铁无话可说,想气却又拿不出理由气,只得像个听训的学生一般任由段萧骂着。
高御铁都快近五十岁的人了,跪在那里,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任由端坐在那里年轻的男人责骂着,这一幕看着让人非常不舒服。
宋繁花伸手,盖住段萧的嘴。
段萧眉眼一抬,瞪着她。
宋繁花说,“好了,你又没想真的罚他,浪费嘴皮子做什么。”
段萧拿开她的手,“谁说我没想罚他了?”
宋繁花道,“我说的。”
段萧气哼,却只是看着她,不接话。
宋繁花道,“你若真想罚他,早就动手了,哪里会跟他说这么多。”说着,她推开他的手,站起身,将跪在那里的高御铁拉起来。
高御铁不起。
宋繁花道,“尽人事听天命,这件事牵扯的人很多,不是高师傅一个人的责任,我们也有责任,所以,你别把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不管是不是如愿,都已经过去了,既然还有幸活着,就好好照顾眼前的人,你离开也有几天了,朱礼聪应该也想你了,正好安筝也被救了回来,你就带着安筝回去吧,安筝跟朱礼聪是正当合法的夫妻,有她在,你想抱的孙子就会有了。”
高御铁被说动,慢慢站起来。
宋繁花问左雪安筝的情况,左雪说,“不确定能治好,我擅长的是药理,不太精通治病。”
高御铁道,“轩辕王朝有一代名医华子俊,我带她过去治。”
宋繁花点点头。
左雪收回安筝头上的针,高御铁看了傻呆呆的安筝一眼,走到段萧面前,冲他拱了一个手礼,转头就带着安筝走了。
段萧抿抿唇,责备地瞪了一眼宋繁花。
宋繁花压根不理他,明明就没打着罚人的心思,却偏偏要小肚鸡肠一回,宋繁花在内心里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跑去跟宋明艳、宋昭昭说话去了。
温千叶走到段萧面前,在他邻边的位置坐下,轻声问,“你没事儿吧?”
段萧道,“没事。”
温千叶说,“没事儿就好,我先走了。”
段萧一愣,抬头看他,“去哪儿?”
温千叶道,“回琼州,不过,路上可能会被拦道。”
温千叶从怀兜里掏出一块玉,这玉是他从小到大,随身携带的,但进京后就被他收了起来,这玉是温字牌,见玉识人,所以,很扎眼,也很容易暴露身份,他就一直收藏着没戴,后来身份拆穿了,他也没将它拿出来,冬青没有见过。
温千叶将温字玉递给段萧,“帮我交给冬青,不管她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这玉都是我温家的传承。”
段萧道,“你自己交。”
温千叶道,“我不确定我能活着啊。”
段萧眉头狠狠一拧,“你肯定会活着。”
温千叶笑道,“嗯,我当然会让自己活着,但凡事不都要讲个未雨绸缪吗,这也是你经常挂在嘴边说的话,这玉是我温家祖传物,不能丢,更不能毁。”
段萧看着那玉,就是不接。
温千叶苦说了半天,说不动,他就站起身,去找宋繁花,要交给宋繁花,段萧赶紧将他胳膊一拉,轻喝,“你做什么?”
温千叶道,“你不要,我给宋繁花也一样的。”
段萧瞪他,“别去烦她。”
温千叶说,“那你接不接?”
段萧气闷地将玉接下来,看也不看,往袖子口里一塞,塞罢,他说,“我跟你一起走,看吕子纶有什么本事拿了你。”
温千叶说,“云苏不会让你坏事的,他定然会拦你。”
段萧道,“那就让叶知秋随你一起走。”
温千叶点头,“这个主意可行。”
段萧扬声把叶知秋喊到身边,他这边一张嘴一扬声,坐在另一边儿的宋繁花、宋昭昭、宋明艳就听到了,三个姑娘原本在聊宋繁花,其实她们的声音不大,但宋明艳在听到宋昭昭和左雪说宋繁花怀孕了之后,嗓音几乎要掀了房顶,兴奋地啧啧个不停,声音出奇地变大了,叶知秋时不时地往她身上投放几眼,最终什么话都没说,等到段萧把叶知秋喊走了,宋明艳的目光也跟了过去。
宋繁花见那三个人在鬼鬼祟祟的嘀咕着,不知道嘀咕什么,正想走过去听一听呢,温千叶已经转身往门外去了,叶知秋转过身来对宋明艳说,“我先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宋明艳问,“去哪儿?”
叶知秋道,“回琼州。”
宋明艳咦一声,“就你一个人?”
叶知秋道,“跟温千叶一起。”
宋明艳脑袋还没转过来,宋繁花蹭的一下子坐起,来到段萧身边,可是,还没张嘴说话呢,段萧先一步站起身,拉住她的手,对她说,“我们回花萧府,今晚住那,再不住,又要长草了。”
宋繁花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不走?”
段萧侧眸看她,笑着说,“我想跟你在这里住几天。”说罢,又侧耳俯过来,小声道,“就我们两个。”想到什么,又笑了笑,说,“不,是我们一家三口。”
宋繁花雪白的脸颊微微一红。
段萧忍不住就低下头去亲了一口。
宋繁花说,“你是想让左雪和我五堂姐也跟他们一起走吗?那多危险。”别以为她不知道温千叶这个时候突然要离开是为了什么,叶知秋又突然跟上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对付吕子纶,哦,现在应该还要加上一个吕止言。
段萧道,“你五堂姐跟着,左雪也跟着。”
宋繁花不赞同地摇头,“我知道温千叶是要去对付吕子纶的,让叶知秋帮忙,我没意见,我四堂姐跟叶知秋是夫妻,叶知秋要带上她无可厚非,我四堂姐再不济,也在一叶知秋阁学会了金罩功,自保能力也还有,可我五堂姐没武功,左雪的武功最多能助她自己逃脱,根本没办法顾得上我五堂姐,我五堂姐若出事了怎么办?”
段萧轻笑着说,“这个时候来想到你五堂姐会出事了?”
宋繁花扬眉问,“什么意思?”
段萧笑道,“你别跟我装,上次从琼州离开去京城,你要带上宋昭昭,这次来陵安城,你又带着她,你说你五堂姐没有去过京城,想带她去看看,可到底你带她去京城的目地是为何,你我心中肚明,这次来陵安城,不也是冲着这个目地来的?吕子纶要对付温千叶,吕止言不可能袖手旁观,他一定会帮助他大哥,所以,有宋昭昭跟着,吕止言会有所保留。”
宋繁花冷瞪他,“你算计我五堂姐?”
段萧看着她,轻轻道,“你不一直都在算计她吗?”
宋繁花一噎。
段萧道,“软软,你很奇怪。”
宋繁花甩开他的手,去到宋昭昭、左雪还有宋明艳身前,宋明艳正在问宋昭昭和左雪要不要跟她一起回琼州,见到宋繁花过来了就问她,宋繁花说,“我晚点儿走。”看一眼宋昭昭,又道,“你跟我一起。”
宋昭昭道,“可我已经跟左雪说好了,跟四姐姐一起走呢。”
宋繁花严厉地道,“你跟我一起走。”
宋昭昭不明白宋繁花怎么突然间就发怒了,不解地看着她。
左雪道,“我要跟明艳姐姐一起走。”
左雪跟宋明艳的关系最好,当然,她与这些人相交,也全是因为宋明艳,是以,宋明艳要回去,她也要跟上,再者,好久都没有听到肖璟的消息了,她还想抽空去松漠岭瞧一瞧,自不会留在陵安城。
宋繁花没管她,只看着宋昭昭。
宋昭昭撇了一下嘴,瞅了一眼远远地倚靠在门边,压根没往她们这个方向看,只抬着头,看着刚刚九回之路消失的方向的段萧,嘀咕地说,“我才不要留下来当电灯泡呢。”
宋繁花一怔。
宋明艳哈哈大笑。
宋繁花恼恨地瞪她。
宋明艳笑道,“你瞪我做什么呀?五妹说的对。”她抬起手来,拍了一记宋昭昭的肩膀,顺势将她往怀里一搂,肩搭着肩,往门外去了,经过段萧身边的时候,她说,“我六妹你可要照顾好了。”
段萧收回视线,郑重地嗯一声,随即眼神扫过来,望了宋繁花一眼,又对叶知秋说,“路上好好保护她们。”
叶知秋说,“我知道。”
宋明艳跟宋昭昭走了。
左雪也走了。
温千叶一出门就没再进来过。
叶知秋也走了。
高御铁带着安筝回轩辕王朝,找朱礼聪。
吕子纶、吕止言、云苏三个人去给柳纤纤安葬,一出去就没再进来。
封啸天给朱坚葬好墓,返身回来,守在门外。
江左也守在门外。
而门内的主子就只剩下了段萧与宋繁花,段萧冲宋繁花伸手,“来。”
宋繁花站那里不动。
段萧笑着走过去,紧紧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出了门。
出了门,看到封啸天和江左,不待宋繁花开口,他就对二人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往后大概也没事儿再劳烦你们,你们回去休息吧。”
封啸天看一眼宋繁花。
江左也看一眼宋繁花。
宋繁花说,“暂时是没什么事儿了。”
封啸天和江左同时转身,离开,等二人走了,宋繁花伸出细白的指尖狠狠戳着段萧的脑门,“你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等云苏对你来个回头杀,看你怎么办。”
段萧笑道,“他不会,苏墨和秦暮雪还在我手上呢。”
宋繁花哼他,“你是狐狸投胎的吧?”
段萧笑道,“我是狐狸,你就是狐狸精了。”
宋繁花扬手就打他,段萧赶紧松开她的手,眼疾手快地跑开了,宋繁花没打到,气呼呼地瞪着那个一溜烟跑到门台子上的男人,怒吼,“你给我说清楚,谁是狐狸精?”
段萧抱臂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笑着说,“那你先跟我说清楚,谁是狐狸?”
宋繁花道,“就是你。”
段萧道,“那狐狸精也是你了。”
宋繁花冲上去又要打他,这一次段萧没跑了,笑着看她冲上高阶,还没来到身边,他已经先一步快速地迈出腿,搂住宋繁花的腰身,一只手接住她半空中的手,慢慢攥紧在怀里,他半是责备半是无奈,又带着毫不自知的宠溺语气说,“好了,你想打我我给你打就是,别这么冲动,把我儿子冲动没了怎么办?怀孕了就注意点儿,别再毛毛躁躁的,走路要厮文。”
宋繁花眼一瞪,“你嫌我走路不厮文?”
段萧笑着将手臂收拢紧,将她圈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清甜的樱花香气,搂着她虽然还没显肚却已经有点儿微胖的腰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没有嫌你,但你刚刚一脚跨高台的动作多危险,你摔着了就算了,要是摔到我儿子了怎么办。”
宋繁花一听,气死了,什么叫——“你摔着了就算了?”
宋繁花抬脚就往段萧脚上一踩,这一脚威力十足,段萧疼的眉尖一阵抽搐,可他忍着没动,任由宋繁花发泄似的踩着,进而也忽视了他一直紧紧搂着她的动作,一直出了城主府,宋繁花才反应过来,让他放开,段萧不放,现在已经不是大白天了,是下午太阳快偏西的时候,整个陵安城内的百姓们全都看到了九回之路开启的那一壮观之景,茶楼里坐满了人,街道上原本也有很多人,可此刻全都聚到一起去议论这一事件了,以至于临街而建的铺子老早就关了门。
段萧半搂着宋繁花的腰,在无人的柱廊下走路,走到某个地方,他顿住,往对面望一眼,又低下头来,看着怀中的小女人。
他想说,上次朱礼聪结婚,他站在大街的这头,看着站在大街那头的宋繁花,看她穿着那红裙,他多想那一刻成亲的新郎是他,新娘是她,如今,她终于是他的了。
他们已成亲。
她是他的妻。
她怀着他的孩子。
这三条信息一过脑,段萧就觉得这一生什么都值得了。
段萧攫住宋繁花的下巴,固定住她的头,急切地去吻她,吻了一会儿,压根没有尽兴,听到有人的说话声传来,宋繁花开始挣扎,段萧立马松开她的唇,抱起她,飞快地走了。
回到花萧府,四处整洁如新,一路进到白鹭院,惊起白鹭阵阵嘎叫,段萧却不管,在吓的一地乱飞的白鹭里将宋繁花抱进屋,抱到卧室,放在床上,低头吻了下来。
无人打扰的庭院,白鹭奔飞戏水,床上的两人缠绵交颈。
而另一处,对比着那暖帐内的温馨,这里却是剑拔弩张,局势非常危险,温千叶、叶知秋、宋明艳、宋昭昭、左雪五个人出了陵安城,往琼州回的半道上,被吕子纶和吕止言截住。
云苏不在。
吕止言看到宋昭昭,心里猛的就咯噔一下,吕子纶看到叶知秋,眼睛微微眯起,有叶知秋这个佛者在,想要拿下温千叶就很难了,可该出手的时候哪怕知道是死,也一定要出手,这不是争强好胜,而是天命。
身为吕氏子孙,又传承了风云谱,他有责任,结束掉这一场恩怨。
若温氏没有漏掉这么一个人,就不会有这一败笔,可既有了,就得把这一败笔抹除,不管是自己赢还是对方赢,都得有个了断。
吕子纶用独家密音对吕止言传话说,“不用管别人,杀了温千叶就行了。”
吕止言收回落在宋昭昭身上的视线,应一声,“知道了。”
吕子纶和吕止言联手,往温千叶攻去。
吕氏、温氏全都是天机谶言之家,先祖一个是吕婴雪,一个是温百华,那个年代,吕婴雪和温百华出自两个地方,一个来自雪山,一个来自深水,一个在大陆之上,一个在大陆之下,可不管这两位先祖来自哪里,他们所学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便是本族仙旗,但如今,两家仙旗都已毁,虽然千秋卷和风云谱还在,但那只是寻常普通的卷轴,再也不具任何异力。
那么,吕子纶和温千叶的较量,就是实力与实力的真正较量。
这也是头一次,二人面对面地对上。
赤手空拳,或者,各自卯足了凭身所学,往对方招呼。
吕止言帮着吕子纶,从另一边袭击温千叶,却被叶知秋挡住。
宋明艳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宋昭昭,见宋昭昭站的远远的,头垂着,发丝挡了脸,脸上是什么表情真不知道,可她抓着衣裙的手紧绷绷的,都快要把衣服绞进手心里去了,可见,她的内心一点儿都不平坦。
宋明艳对叶知秋使个眼色,让他悠着点。
叶知秋不解地看着她。
宋明艳指指宋昭昭,小声说,“呃,五妹妹喜欢吕止言。”
叶知秋一愣。
宋明艳道,“打残可以,别打死了,残了我们宋府养的起,死了就没办法了。”
叶知秋额头一抽。
宋明艳跑到宋昭昭身边,把她又往远拉了去,随同左雪一起,旁观。
原本应该不会有事,站那么远,几乎远离了烽火,可吕子纶在知道了那抹异血是宋明艳的后,又怎么可能放过她,一招隐秘的气流从指尖飞出,猝不及防地打了过去,宋明艳只感觉后颈某个地方被虫子叮了一下似的刺刺拉拉的疼,疼过之后头就晕了起来,她扶着宋昭昭,开始眼睛发花,脚底打漂,她说,“五妹,我……”
话没说完,嗵的一声倒了下去。
宋昭昭大惊,“四姐!”
左雪也惊叫,“明艳姐姐!”
左雪慌忙地蹲下身子,去翻宋明艳眼皮,快速地从袖兜里掏出各种药瓶来。
温千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没时间分身。
叶知秋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一招雄厚佛力打出,将吕止言阻隔在外,飞快跑到宋明艳身边,急急地伸手,以佛力探进她的额心,探测她晕倒的原因,在脖颈深处感受到灼烈的火焰,叶知秋眉心紧紧一拧,指尖用力,以佛力去吸,结果,烈火没吸出来,反倒觉得佛力在被火焰吞噬,他扭头看向吕子纶。
吕子纶冷笑地勾唇,虽没看他,却能精准地捕捉到他的视线似的,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以为我的圣心之湖毁了,就成废物了吗?圣心之湖虽毁,可异血却在心里呢,早先没能引这抹异血吸到你的佛力,现在总能了,你既是佛者,上一次也及时化解了这种危机,那你就知道,这火是什么火,若你不把它毁灭,宋明艳就废了,若你毁它,就得平摊佛力给我,而这佛力,不单是杀我的有利利器,也是……”
吕子纶看着温千叶,笑的格外的冷。
温千叶怒骂,“有本事别做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咱们正正经经的打!”
吕子纶冷漠道,“你带个佛者来,是想跟我正正经经的打吗?”
温千叶道,“你们兄弟联手挡我,我难道不该请个帮手?”
吕子纶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不跟你讲理,我只要你命!”
温千叶冷笑,“要谁命还说不定呢!”
吕子纶挑眉,雪白大袍随风而起,仙风入骨,却也冷风刺骨,他说,“有佛力在手,杀你,易如反掌。”
确实,叶知秋不能不管宋明艳,那火他得吸收,不过,他已经吸收过一次,又在万青寺里将它完全排解掉,他已经掌握到了方法,但要吸出宋明艳的体内,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他没办法再帮温千叶。
而在他为宋明艳吸这异火的时候,吕子纶的功力前所未有的高涨,这是叶知秋佛力助长的原因。
温千叶不敌,一下子就中了招,口吐一大口血来,踉跄着往后跌倒,正是吕止言的方向。
吕子纶眯眼对吕止言说,“杀了他。”
吕止言艰难地抬手,异力挥过去的时候,一团影子飞一般地冲了过来,挡在温千叶面前,这个影子不是别人,正是一直紧抓着裙子,陷入挣扎境地里的宋昭昭。
宋昭昭挡在温千叶面前,双臂伸开,眼睛死死闭着,等待着痛苦降临。
但是,痛苦没有降临。
吕止言看到宋昭昭冲了过来,吓的立马收了掌力。
宋昭昭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掌风打过来,她慢慢睁开眼,看到吕止言沉怒的眉眼,她缓缓说,“你放过他,我就原谅你在衡州抛弃过我的事情。”
吕止言瞪着她,她跑过来做什么?她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他若收势不及,她此刻早已是一具尸体了,哪还有命站在这里威胁他?
吕止言不说话,冷冷地瞪着她。
宋昭昭不确定自己的话吕止言会不会听,可她不是笨人,之前她虽然不自然知道宋繁花一开始拦着她,又来又不拦着她,让她随着宋明艳回琼州是什么意思,可看到吕止言,看到这一场逼杀,她就知道了。
宋昭昭这一生从没大风大浪过,也没做过什么惊人之事,唯一“惊人”的事情就是偷恋宋世贤,而所历的“大风大浪”的事情就是酒楼那夜被柳纤纤算计差点被宋世贤玷污的难堪,这么多时日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宋昭昭也看明白了,起初那次的生病,宋繁花好心建议她上百书斋养伤,进而贪恋上吕止言呵护备至的关怀,慢慢把心从宋世贤的身上移开,再后来,吕止言回京,她伤心难过,再后来,她又被宋繁花带去了京城,这种种事件下来,宋昭昭很清楚宋繁花一开始就知道她暗恋宋世贤,是以,宋繁花早早地拔除她心中的邪念,把她推到吕止言身边。
宋昭昭不清楚宋繁花是如何看出来她喜欢宋世贤的,或者说,是不是府上的姐姐们都看出来了,但不管怎么说,不管后来因为吕止言她流了多少泪,她还是很感激宋繁花。
哪怕她当时是在算计她,可好过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踏进地狱。
妹妹爱上哥哥,这本就是罪恶。
宋繁花把她从罪恶的深渊拉了出来,让她找到光明,她不能帮她什么,现如今能做的,就是挡住吕止言,而这,也是她这一趟陵安城之行的最终目地。
吕止言不吭声,宋昭昭继续说,“你若杀了他,我就永不会原谅你了。”
吕止言薄唇一抿。
吕子纶不会错失这么好的机会,见吕止言不动手,他就出手了,战场上的高低对峙是瞬息风云之间的事儿,前一刻可能是敌人命在旦夕,下一秒或许就是自己了,吕子纶一掌拍向温千叶,温千叶虽然抬手挡了,可吕子纶此刻所用佛力全是叶知秋加强了的,叶知秋见战场形势太恶劣,只好加重了佛力,一举吞噬掉那异火,是以,这一掌,温千叶虽然接住了,却不堪重负,脸部一扭曲,大口鲜血喷出来,人跟着往后震退好几步,直把宋昭昭撞的飞出老远。
吕止言大惊,“昭昭!”他脚尖一点,咻地飞出去将宋昭昭接住。
接住后再抬眼,战场上又是另一种形势。
叶知秋化了异火,素来面瘫一般白的不像人的那张脸上首次显出了愤怒,吕子纶想对付谁,想杀谁,叶知秋都不管,可他老是想用异火吞噬宋明艳的意识,这就不能不管了。
那抹异血是牵系着宋明艳与吕子纶的关键,异血已入心,想要断其根,就只能杀了吕子纶。
叶知秋很多年都没大开杀戒了,在发生了那件事之后。
可这个时候,他被吕子纶激怒了,雪白的面容一寸一寸地剥离,现出他原本冷傲又残嗜的双眼,一叶知秋阁,一禅叶,一叶神剑。
曾经在朝圣王国,被称为人间净水的一叶神剑,出了鞘。
这鞘一出,远在问鼎峰洗峰池的秦陌猛地站起身,不顾剑无涯的拦阻,纵身飞下高峰,寻着一叶神剑的气息,追了过来。
一叶神剑出,天地鬼皆伏。
吕子纶、吕止言、温千叶三人都被这剑气给伤到了,吕子纶看着那把剑,不,准确的说不是剑,是佛仗,是,最开始的最开始,这是握在一禅叶手中的佛仗,佛门不杀戮,自不会藏剑,可后来魔族泛滥,生灵涂炭,一禅叶就以佛仗开了剑,一把问天,一把伏魔。
一禅叶开剑之初并不知道会出两把,而等两把神剑开出来,一正一邪时,他将邪将握在手中净化,天剑传给了当时的九游僧人,让他在人间行走,斩妖除魔。
后来九游僧人仙化,问天剑便不知去向。
再后来的后来,有人得到了问天剑,劈剑宗,始于问鼎峰。
而那把一禅叶手中的魔剑,被他封进了佛仗,打座休息吃饭都一直不离手,渐渐的,失了魔性,得了佛性,一禅叶便赐名为一叶。
叶知秋拔了真正的剑,秦陌闻讯赶来,而在秦陌赶来的这个时间段里,吕子纶重伤,温千叶重伤,吕止言也不可幸免地重伤。
吕子纶眼见着杀不了温千叶,而叶知秋手中的剑,恐怖之极,这恐怖不是争对别人,而是争对他们这些异人族类,吕止言也在看到那把剑的时候心头生出了恐慌,无端由的,莫名的,畏惧。
叶知秋一剑横扫,目光里毫无颜色。
吕子纶抓住吕止言往后一甩,吕止言大惊,“哥!”
吕子纶挡住伤害,剑气进入身体,似乎像膨胀的炸药,一点儿一点儿地在他的身体里炸开,吕子纶很疼,可还是死死地挡在吕止言面前,嘴角流着血,他擦了一下,低声说,“你先走。”
吕止言拉住他,“不。”
吕子纶道,“他要杀的人是我,不是你。”
吕止言不干,死死攥着他的手不丢,“哥老是说我任性,不愿意为你分担家族之事,一个人逍遥,偶尔你还会骂我自私,现在想想,我还真是自私,不管我愿不愿意,我都是吕氏子孙,我是男子,就该担负起家族责任,可我却只顾自己,从没想过你有多累,也从没想过二姐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因为我的逍遥,二姐只能做了我该做之事,因为这,她失去了很多欢乐,也失去了追求爱的资本,如今,生死关头,我若再不顾哥哥,我就不是人了。”
吕子纶不听他的话,只说,“赶快走。”
吕止言不干,死活不干,抱住他,猛地转个身子,将吕子纶护在怀里,他以背对着危险。
吕子纶目眦尽裂,眼见着剑要落在吕止言身上了,吕子纶拼命地要转过去,可他使不上力,这个时候的力气竟然抵不过吕止言。
吕子纶心急焦焚,一转头看到站在旁边捂着嘴巴两眼大睁似乎被眼前之景吓住的宋昭昭,他眼眸一沉,反手将吕止言抱住,沉声说,“你突然变得这么懂事,让大哥很欣慰,今天你我兄弟二人在劫难逃了,那么,作为大哥,当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
吕止言还没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剑气刺穿身体,而同时,吕子纶一把甩开长袍,扯下腰带,灌注内力,缠住宋昭昭的身子,往一边飞去。
大路两边是茂密的树林,树林两侧全是高山悬涯,跌下去不粉身碎骨才怪了。
宋明艳还没清醒,压根没办法冲上去。
左雪张声尖吼,“宋昭昭!”
温千叶捂住胸口,想起起不来。
叶知秋不能让吕子纶活着,手中的剑咻地飞出,直追着吕子纶的影子去了,一剑击心,吕子纶半空中当下死亡,而吕止言与吕子纶是抱在一起的,就在剑声破空追来之际,吕子纶将吕止言推开了,而吕子纶也再无任何力气提起宋昭昭,是以,三具身体,从不同的方位,跌落进悬涯深渊。
吕止言嘶声厉吼,“哥!昭昭!”
山鸟惊飞,群林飞颤,扑簌着一地哀嚎。
叶知秋收了剑,先看了看宋明艳,见她没事了,又让左雪去给温千叶看伤,他去找宋昭昭,找了很久,几乎翻了很多山,都没找到宋昭昭。
宋昭昭没有中他的剑气,他没法凭剑气追踪,而宋昭昭也没有武功,没办法轻功自救,那么,是死了?
叶知秋蹙眉,他要怎么跟宋明艳讲?
叶知秋很惆怅,他没能护住宋昭昭,这可怎么办?宋明艳醒了定会不依不挠,宋繁花大概也不会放过他,还有宋府的人……
叶知秋头疼死了,可他没有头疼很久,半空中忽来一片飞叶,快如闪电,直袭他面门,叶知秋一愣,往后一闪,伸手一接,接住树叶的同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想救她,来问鼎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