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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山之侧,大泽岸畔。
剑魔高陶临水而立,
万里大泽,波光粼粼,一如往日。
此时的他,早已不再是百年前那个风神清举,俊雅无双的少年。
他满面沧桑,带着百年风雨,
脸上道道狰狞的伤口,
两鬓如雪如霜,
静静矗立在大泽之前。
对着那万里碧湖清波,剑魔缓缓言道:“师姐,这些年来,我日日夜夜,没有一刻不在后悔,只悔当日没和你死在一起!我常想,若再有一次机会,我定会倾尽全力,好生待你。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护你周全。只是我年少愚钝,一直不明白,可当我想明白了,你却已是不在了!”
他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忏悔……
他轻声言道:“今生今世,我会听你的话。日后事了,去寻一个有花开的地方,盖座小屋,种些桃树,每天都想着你!”
他低下头,久久沉默着。
待再抬起头来之时,他眼中已然满是风霜雷电,锋锐冷厉,
他沉声言道:“当初门中之人笑我是高傻子,无人看得起我。只有你不顾他人嘲笑,愿意与我这愚钝之人结下道侣之约。只有你肯相信我,终有一日会修剑有成。今日我便斩碎这连水城,斩尽十万连江贼子,斩尽这天下不服之辈。请你看着,你这师弟并未辜负你的如海恩情!”
他一步踏出,踏在湖面上,轰然便有水浪滔天而起。
每一步落下,他脚下都有大片雪白浪花奔涌散开,如若潮生,蔚为壮观。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大泽的湖面开始隆隆震动着,好像有一头莽荒巨兽正在缓步逼近。
那震动越来越强,溅起的水浪越来越大。
待到后来,他一步落下,便有雷鸣般的巨响生出,声震百里之外,连天空中的云霓也被雷声震散。
他脚下踏出的浩大水浪蔓延方圆数百里,直上百丈之高。后浪推涌着前浪,宛如海潮一般滚滚咆哮而去。
从那水浪之中,无数凛冽剑光从天而降,从水而生,飞腾闪耀而出。瞬间将浩大水面照亮,万千森寒,将天地密密布满,灼然生辉。
他就这般一步步走着,向千里外的连水城行去。
待他走到百里之外时,踏起的滔天巨浪犹如海啸,踏出的巨响犹如暴风雷鸣,闪现的剑光犹如日月星辰。
这般惊天动地的气势,早已将连水城中之人惊动,城中之人满脸惊恐,奔走呼号。
城中的防护大阵光芒闪耀,拼了命的将威力开到了最大。
一道道剑光、遁光从城中飞出,数千修士向这边飞来。
但当众人看到那海潮一般的浩大潮涌和那惊天威势,却无人再敢向前一寸。
剑魔对来人的呼号求饶哭泣全都充耳不闻。
他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步伐越来越协调,气势越来越高涨。
待到所有一切到达最顶峰的时刻,他一步迈出,已然出现在了大泽上空。
无数剑光从水中、空中、虚空飞出,落到了他手中那把含光剑之上,组成了剑刃。
这把剑上突然爆发出了耀眼无比的光辉,宛如骄阳般不可直视。
剑魔淡然道:“含光剑,斩!”
一道剑光跃出,它仿佛亘古之来,一直存在,磨砺了千年的锋锐,
只为今天的璀璨一斩!
那剑光一出,光芒灿烂,犹如烈日照彻四方。
瞬间世间所有的光辉,都失去了色彩,在它面前无比黯淡。
方圆五十里,运转着防御大阵的连水城;挡在前方的数千连江修士;方圆五百里之内的一切山川河流,树木土石,人畜生灵,都被这一剑斩碎,瞬间全都化成了灰烬……
大泽岸畔,出现了一个方圆五百里的巨大的剑坑,坑中布满了无数锋锐剑痕!
亿万吨湖水,在这惊天剑光的冲击下,腾空而起,仿佛被伟力泼上了天空一般。大泽空中,全是一片晶莹亮色。
这惊天动地的一剑直接引动了天地异像,此刻雷云聚集,化作了磅礴大雨落下。
万里大泽,全都沐浴在雨雾之中。
剑魔环视四方,他一剑斩出之后,天下无数关注这里的修士,此刻全都销声匿迹,再不闻半点声息。
一剑斩灭一城,五百里山河俱碎!
神剑一出,万千修士噤声,无人敢发一语!
一剑斩尽天下之威,竟然如此强大!
可便是如此,那又能如何?
剑魔心中并未有丝毫快意,
百年之前,他是神剑宫中一个普通弟子,门派突遇大变。
修行界巨擘幽罗宗和连江剑派一起发难,全力突袭神剑宫驻地剑鸣山。
变起突然,山崩地裂,门派浩劫,两派敌人残酷屠戮神剑宫修士,无数人死于非命,生者拼命逃离。
师姐陶云霄不顾危难,坚持带着他这个废柴一起突围。
她拼着多处受伤,方才带他突围而出,一路搏杀挣命,逃到莽山脚下。
一路逃亡,师姐没舍得吃一颗丹药,全都给了他……
师姐平时为了供应他的消耗,法器总是用质地差的,丹药总用最便宜的。身为清泉峰真传弟子,她的含光剑竟修补了多次尚不舍得换掉。
他们还是被两名连江高手追上了。激战之中,师姐的剑却断了。她挡住追兵,让他先走,自己燃烧元灵,和对方同归于尽……
他天赋不好,任性愚钝,被门中人叫做高傻子。无数人取笑两人的道侣之约,但师姐却从来无怨无悔。从小到大,她总是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倾尽全力的供应着他。
每当看到他时,她都笑的那般温柔,仿佛眼里有光。
如今百年过去,昔日那个她护在身后的傻师弟已然神剑在手,斩尽天下,却也无法为她出力半点,不能让她自豪半分。
这百年来,他得到的无数功法秘册,法宝灵器,奇珍异宝,堆积成山。只要他想要,天下之物全都是唾手可得,甚至有人争相双手奉上。
可便是如此,又有什么用呢?
大雨磅礴之中,剑魔有如挖去心般的难过。
若他不是威震天下的剑魔,而还是那个跟在她身旁的傻子师弟,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