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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凤翔宫的宫人到玉和宫传话,纪新雪和纪靖柔才惊觉,他们讨论阿不罕冰时过于专注,已经错过长平帝平日里用晚膳的时间,眼中同时浮现心虚。
“从明日起,怀安公主府连续三日设赏花宴,陛下命宝鼎公主协助怀安公主。”凤翔宫的宫人恭敬的对纪靖柔道。
纪靖柔闻言,眼中的心虚变成诧异,“在年前设赏花宴?”
纪新雪也满脸疑惑,追问道,“宾客都有谁?”
正常设宴,尤其是不止一天的大宴,至少要提前半个月的时间敲定流程,提前七日广邀宾客。
哪有这种今日决定要办宴,明日就要开宴的道理?
更何况是年尾、念初,各家都忙着与亲朋好友联络感情、准备祭祀祖宗、家族年宴的时候。
无论是好不容易盼来年假的朝臣,还是从腊月末到二月初都不会得闲的当家主母。想要腾出时间参加怀安公主府从腊月二十七举办到腊月二十九的花宴,都要推翻数个早就敲定好的计划。
凤翔宫的宫人先肯定纪靖柔的疑问,确定她没有说错,纪靖柔也没有听错,怀安公主府的花宴确实是从明日开始到腊月二十九日。
然后对纪新雪道,“陛下请清河郡王世子亲自写请帖,邀请与怀安公主同龄的郎君和女郎去怀安公主府赏花。”
纪新雪秒懂。
长姐加同龄郎君,等于相亲宴。
可是长姐不是已经选定汝南侯世子?
怎么又要办相亲宴。
凤翔宫的宫人离开后,纪新雪和纪靖柔皆打消去凤翔宫给长平帝请安的念头。
又全军覆没五个驸马的人选,可想而知长平帝此时是什么心情。
纪靖柔急着知晓更多内情,也担心纪敏嫣会被长平帝训斥,匆匆与纪新雪告别,去长秋宫找纪敏嫣。
纪新雪独自用过晚膳,躺在床上重复‘沉眠、忽然惊醒’的过程。
早上彻底清醒时,纪新雪抱着被坐起来,怅然若失的盯着床帐发呆。
他已经忘记让他惆怅的具体原因,像是夜里惊醒时心中忽然闪过个念头,让他的心情从半夜到现在都没有改变。
纪靖柔已经在开宫门的时候与纪敏嫣出宫,特意留下心腹给纪新雪解惑。
怀安公主府突如其来的花宴,确实是长平帝临时起意的相亲宴。
不仅是纪敏嫣的相亲宴,也是纪靖柔的相亲宴。
“我们公主说,她会仔细为怀安公主把关,帮怀安公主早日寻得如意郎君。”纪靖柔的宫人道。
纪新雪沉吟片刻,脸上浮现迟疑。
他怎么觉得长平帝拿纪敏嫣没办法,将‘气’撒在了纪靖柔身上?
纪敏嫣似乎也有拿纪靖柔做挡箭牌的意思。
这场临时起意的相亲宴,主角恐怕不是纪敏嫣而是纪靖柔。
如果没有意外,有时间去怀安公主府赴宴的适龄郎君,原本在这个年头的首要任务便是到处走动,相看女郎的同时被女郎相看。其中大多数人,早就出现在纪敏嫣的择婿名单中数次。
高傲如纪敏嫣,怎么可能忽然改变主意,看上曾经看不上的人?
真正家世好、品行佳、有气度的郎君,也不会对纪敏嫣再三‘死缠烂打’。
反而是刚回长安不久且正适婚龄的纪靖柔,更容易在花宴中找到顺眼的人。
纪靖柔的宫女离开后,纪新雪去书房过目公主府属官拟定的年礼单子,吩咐晴云带人核对年礼,分别送往各处。然后去凤翔宫陪长平帝用午膳。
长平帝招手让纪新雪去他身边,漫不经心的问道,“靖柔有没有与你说过,想找什么样的驸马。”
纪新雪回想起纪靖柔见到阿不罕冰时的激动,毫不犹豫的道,“长的好看。”
阿耶果然因为在长姐择婿的事中受挫太多,目光已经越过长姐,放在三姐身上。
“嗯?”长平帝凝神沉思片刻,虚心向纪新雪请教,“多好看?”
纪新雪相信长平帝不会做出将与大女儿有暧昧的人赐给三女儿的蠢事,弯腰贴在长平帝耳边道,“昨日三姐见到阿不罕冰,曾言想知道阿不罕冰有没有兄弟或从兄弟。”
长平帝闻言,抬起眼皮睨向纪新雪,似笑非笑的道,“阿不罕冰真有那么好看?”
怎么一个、两个都对他青眼相看。
纪新雪满脸无辜的回视长平帝,“我还没见过阿不罕冰。”
长平帝冷笑,“见过阿不罕冰,你是不是也要问他有没有姐姐妹妹?”
这是什么道理?
纪新雪因长平帝不讲理的迁怒默默低下头。
面对长平帝越来越犀利的目光,他老实答道,“我更想知道,我有没有异父异母的亲姐妹。”
长平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纪新雪的话是什么意思,轻斥道,“胡言乱语!”
纪新雪察觉到空气中的酸涩减少,暗道长平帝口是心非,笑嘻嘻的道,“凤郎有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也行。”
“他没有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你不是有同父异母的亲姐妹?”长平帝被纪新雪的思路带歪,心头微动,忽然想起当年刚听到清河郡王世子替虞珩提亲时的念头。
若虞珩看中纪明通,这便是门极好的婚事。
如今他已经不需要靠虞珩给儿女留后路,却更舍不得虞珩这个女婿。
小四生性跳脱,没有主见。身边却有华阳和纪成这两个既算得上是小四的长辈,又极有主见的人。偏生小四与这两个人从小亲近,这两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
三个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亏的臭脾气凑到同处,简直是‘灾难’。
越是深思纪明通的婚事,长平帝越是同情纪明通将来的驸马,甚至能预见驸马和驸马的家人日日求见他哭诉委屈的场景。
尚公主,不仅要伺候公主,还要伺候公主的姑姑和叔叔......这绝非一般人能扛住的压力。
长平帝思来想去,觉得唯有同样出身宗室的虞珩,才能压住纪明通、华阳长公主和纪成。
虞珩与纪明通能算得上是年幼相识、知根知底,又和纪成情同兄弟,对华阳长公主也不陌生,起码不会受到这三个人的排挤。
况且虞珩不是没有脾气的人,若是纪明通、华阳长公主和纪成敢闹,谁压制谁还不一定。
“凤郎和四姐?”纪新雪睁大眼睛,下意识的往前走了半步,“怎么可能!”
长平帝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好整以暇的反问纪新雪,“为什么不可能?”
他也算是看着虞珩长大,虽然最开始照顾虞珩,是因为婚约之事心中有愧,想要补偿虞珩。但是这么多年接触,他早就将虞珩当成自家孩子。
就算虞珩最后没成为他的女婿,他也要认虞珩为义子。
在长平帝心中,终究还是有相同血脉后代的女婿更亲近。
纪新雪拂去心中各种杂乱的念头,解释道,“四姐和凤郎相识这么多年都没对彼此生出情愫,怎么可能想要与对方成婚?”
长平帝宽容的笑了笑,“他们还没开窍而已。”
放眼整个长安,有几人是因为喜欢才成婚?
况且他也不是非要让纪明通嫁给虞珩,只是希望他们能先考虑对方。
纪新雪没办法反驳长平帝的话。
他也知道纪明通和虞珩都没开窍,今后有无数种可能。
但......很奇怪,只要想到虞珩有和纪明通成婚的可能,他就会生出无法面对两个人的心思。
纪新雪靠在长平帝身前的桌案处,垂着头陷入深思。
最亲密的姐妹和最好的兄弟。
从纸面看,这明明是最有利于他的选择。
虞珩和纪明通成婚,纪明通肯定不会阻止虞珩和‘前未婚妻’继续形影不离。他担心很久的‘虞珩娶妻会影响他和虞珩的交情’就不复存在。
“阿耶,算了吧。”
劝长平帝打消念头的话先于理智脱口而出。
长平帝诧异的应声,“嗯?“
纪新雪脸上忽然浮现难以言喻的沮丧。他弯腰将头抵在长平帝肩上,闷声道,“要是他们成婚后都不带我玩,怎么办?”
没等长平帝有所回应,纪新雪又道,“会不会我与阿姐闹矛盾,阿姐和虞珩都不理我。”
他与虞珩不会闹矛盾,因为虞珩会让着他。
长平帝抬手在纪新雪背上轻轻拍了拍,忍住嘴边的笑意,从善如流的道,“好,那就不问。”
从纪新雪七岁离开小院,长平帝就觉得纪新雪心思比同龄人重。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纪新雪如此孩子气的一面,怎么能不心软。
况且他心中很清楚,想要撮合纪明通和虞珩,单纯是站在纪明通的角度考虑。希望纪明通能有个各方面都如意,既配得上她又能与她过日子的驸马。
如果站在虞珩的角度考虑,长平帝能找出许多比纪明通更适合的郡王妃人选。
反正让纪明通和虞珩先考虑对方,未必能有结果,何苦为此让小五不开心?
听到长平帝轻而易举的答应他,放弃撮合虞珩和纪明通的想法,纪新雪忽然生出难以言喻的羞愧。
仿佛他亲手掐断虞珩和纪明通之间的红线。
纪新雪忍不住想,如果他不阻止长平帝的念头,看着长平帝撮合虞珩和纪明通,甚至亲自牵线,虞珩和纪明通会成为佳侣吗?
他不知道。
纪新雪心不在焉的答应长平帝,会及时将纪靖柔的择婿标准反馈给长平帝。
走出凤翔宫后,纪新雪忽然想起有重要的事没说,他匆匆返回,告诉长平帝,纪敏嫣已经试探出他的真实性别。
再次走出凤翔宫,纪新雪打消想去给苏太后和苏太妃请安的想法,径直回玉和宫。
他觉得他的脑子有些混沌,可能是已经连续两夜没有睡好的缘故。决定先睡一觉,再去想没办法想清楚的事。
纪新雪睡的极不安稳。
他总觉得做了许多梦,却没办法记住梦中的内容,唯有脑门间越来越厚重的汗水最真实。
直到被迎面吹到脑门热汗处的冷风惊醒,看见眼眶微红的纪明通,纪新雪仍旧没能分清,刚才听到的由远及近高呼‘公主’的声音,究竟是现实中发生的事,还是梦境中发生的事。
过了许久,纪新雪呆滞的目光才逐渐恢复焦距,面色复杂的望着始终泪眼汪汪的看着他却不肯开口的纪明通。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千万别与他在凤翔宫和阿耶的对话有关。
听到纪新雪的声音,仿佛美丽雕塑似的纪明通再也没办法勉强保持平静。她扑到纪新雪怀中,眼泪顺着纪新雪颈间汹涌的落下,“康阁!他、他居然敢骗我!”
纪新雪眨了眨眼睛,眉宇间闪过戾气,“康阁?”
“你别告诉盈盈和纪成,他们肯定会笑话我。”纪明通在大哭的间隙中,哽咽着道。
听到纪新雪的保证,纪明通才将让她情绪失控的事完整的告诉纪新雪。
今日承恩侯府的郎君定亲,纪明通前去祝贺。
原本这等维持与母家之间体面的事都由纪敏嫣负责,从来都不会轮到纪璟屿和纪明通。
早先纪敏嫣打算在这日去汝南侯府,给汝南侯贺寿,才会将这件事交给纪明通。
纪明通只需要带着纪敏嫣已经准备好的贺礼,压着定亲仪式即将开始的时间到达承恩公府,小坐半个时辰,就算是完成任务。
“王慧儿弄脏了我的衣服,我便去更衣。回宴席的路上,听见有人在议论康家郎君,她们说康阁......”纪明通说到这里,愤怒和委屈再次决堤,又将头埋在纪新雪颈间大哭。
纪新雪因为纪明通这种‘专门停在最关键地方’的说话方式急得脑壳疼,又不忍心让纪明通忍着情绪先说重要的事。只能轻拍纪明通的后背,按捺着焦急,等待纪明通先发泄情绪。
良久后,纪明通才断断续续的开口,“康、康阁有、外室!”
“阿雪,他骗我,他说只喜欢我,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喜欢。在他眼中,世间所有女郎都不及我半根手指。哪怕我这辈子都不会多看他半眼,他也会在见到我时永远陷进去,绝不可能再与其他女郎有半分瓜葛......”
纪新雪深吸了口气保持冷静,抓着被角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皆失去血色。
这是什么渣男语录。
居然真的有小傻子会相信。
纪明通顶着贴在脸颊上的碎发抬起头,眼中皆是委屈,“阿雪,他骗我。每次盈盈和纪成说他不安好心的时候,我都会为他说好话,不许盈盈和纪成撵他走,他居然骗我!”
“我、我......”纪明通的眼泪顺着眼眶汹涌的落下,“我以后怎么有脸面对盈盈和纪成,他们肯定会笑话我。尤其是纪成,他嘴最毒。”
说到这里,纪明通的情绪再次崩溃,埋头在纪新雪的另一侧肩膀处,很快就将纪新雪的另一边寝衣也哭湿,嘴中念叨的名字由康阁变成盈盈和纪成。
纪新雪听了满耳朵的盈盈和纪成,脸上的愤怒逐渐变成空茫。
他刻意忽略耳边的哭嚎,重新捋纪明通哭诉委屈的过程。
首先,根据纪明通哭诉,只是有人‘悄悄’说康阁有外室,刚好被纪明通听到,不能排除是有心人故意想要陷害康阁的可能。
然后,纪明通虽然始终在哭,但......似乎并没有很在意康阁?
提起康阁的时候,最在意的地方是康阁骗她,不是康阁养外室。
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华阳长公主和纪成的数落,所以才会对康阁骗她的事耿耿于怀。
纪新雪一只手揽着纪明通的后背轻拍,另一只手悄悄将落在地上的被拽回床上,调整成舒服的姿势靠上去。心情几经大起大落,只剩下岿然不动的淡定。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始终保持嘹亮的纪明通才停下哭泣,一动不动的趴在纪新雪肩侧。
纪新雪已经知道纪明通的心结是在华阳长公主和纪成,而非康阁。
他故意略过个在纪明通心中更重要的华阳长公主和纪成,先提起康阁,“你打算如何惩处康阁?”
纪明通沉默不语。
纪新雪提议,“打五十棍?”
纪明通仍旧没有回应。
纪新雪挑起半边眉毛,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永远不许他再出现在你面前?”
“可以吗?”纪明通换了个姿势,仍旧窝在纪新雪的肩上,明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纪新雪,“能不能让他也不能出现在盈盈和纪成面前?”
纪新雪忍住喉咙处的笑意,笃定的点头,“当然可以。”
无需惊动长平帝,他就能轻而易举的办成这件事,保证任何与康阁有关的人都不会再出现在长安。
得到肯定的答复,纪明通眼中几乎化为实质的紧张稍稍减少,小声对纪新雪道,“盈盈和纪成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纪新雪抬手在纪明通额间轻点了下,“阿耶出手,他们就不会知道。”
纪明通闻言,红肿的凤眼立刻弯成新月状,语气甜美清脆,仿佛无忧无虑的百灵鸟,“我这就去求阿耶!”
话虽这么说,纪明通却没立刻有动作,她放松的瘫在床上空闲的地方,回想与康阁认识的点滴,终究不是没有半点伤心。
“康阁答应要送我只白狐。”她的语气难掩遗憾。
纪新雪抬手在纪明通头上摸了摸,“你想要几只白狐?红狐和紫貂要不要?我阿娘那里除了白色和黑色的山羊、绵羊、还有羊角几乎是圆圈的盘羊、从异域商人处买来的高脖子羊。”
纪明通翻过身,变成趴在床上的姿势,以手杵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纪新雪。
“如果你想要猛兽,我们可以去阿耶的庄子偷。”纪新雪弯下腰,神秘兮兮的贴在纪明通耳边道,“阿耶庄子上的斑纹大猫生下两只还在喝奶的小崽子,还有只黑熊崽,孔雀也在孵蛋,大概就在这几日破壳。”
纪明通眼中浮现欣喜又胆怯的光芒,彻底将康阁忘在脑后,以只有她和纪新雪的声音问道,“怎么偷?”
专门养兽的庄子把守森严,甚至有金吾卫看守,怎么可能允许飞贼进出?
况且她和阿雪的身手......可能连墙都翻不过去。
纪明通想不通,但她全心全意的相信纪新雪。坚信只要纪新雪开口,一定有办法。
“我们去庄子,以阿耶的名义带走动物崽,然后抱去祖母那里,说是阿耶赏赐给我们的小兽。阿耶肯定不好意思要回‘赏赐’。”纪新雪面不改色的说出强偷计划。
“阿雪真聪明!”纪明通自下而上的仰望纪新雪,眼中除了崇拜还有淡淡的羞赧,发自内心的道,“你不像是妹妹,像是哥哥。”
纪新雪轻笑,欣然接受纪明通的夸奖。
纪明通却以为纪新雪不能理解她的话,正用笑容敷衍她。
她麻利的从床上爬起来,认真的对纪新雪道,“真的是哥哥的感觉。明明我比你大,但从小到大都是你为我收拾烂摊子、出主意。”
“虽然长姐和三姐也会为我解决麻烦,但是她们......”纪明通脸上浮现迟疑。
但是什么?
阿雪更能给她踏实的感觉。趴在阿雪怀里时,就像是在坚固的城池中,半点都不担心盈盈和纪成对她的嘲笑。
纪明通困惑的目光顺着纪新雪嘴角含着纵容的笑意,移动到他肩膀处湿淋淋的痕迹,眼中闪过恍然。
但是姐姐们没有阿雪这样宽阔的肩膀。
她趴在姐姐们的肩上哭的时候,总是担心姐姐们的肩膀会被她压塌,稍稍恢复理智,就不敢再多赖在姐姐们肩上。
是阿雪就没有关系。
纪明通想要回忆刚才大哭发泄情绪时的感受,挪回纪新雪身边,歪头靠在纪新雪的肩上。
没错,就是这样的踏实感受。
想不到阿雪看着与三姐身形仿佛,肩却比三姐宽阔许多。
难道是因为阿雪头小,所以才显得肩宽?
纪明通悄悄抬起头,暗中观察纪新雪的下颔骨,试图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判断纪新雪的头是不是比旁人小。
目光来回巡视皆没有得到答案,纪明通正要放弃,忽然被显眼的凸起吸引目光。她忍不住抬手摸向自己颈间相同的位置。
“阿雪?”纪明通的语气中含着明显的担忧。
“嗯?”正在想承恩侯府和康阁的纪新雪,漫不经心的应声,“怎么了?
随着他开口说话,颈间的喉结在纪明通的注视中明显的起伏。
纪明通眼中的担忧更甚,抬起另一只手覆盖在纪新雪的喉结上,“阿雪,这是你被毒虫咬过后留下的痕迹吗?”
竟然不是疤痕,是凸起的硬包,怪不得阿雪整日丝巾不离身。
感觉到颈间温热的触感,纪新雪顿时陷入‘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的灵魂自问。
他本就难以睡熟,当然不会在睡觉的时候还带着丝巾。
纪明通冲进来的时候神色极不对劲,又哭的那么凄惨,他的注意力都在纪明通身上,竟然完全忘记丝巾的问题。
听见纪明通的疑问,纪新雪的理智逐渐回归。
他稍作犹豫,抓住纪明通覆盖在他喉结处的手拿到别处,低头与满眼心疼和担心的纪明通对视,“这不是疤,是喉结。”
“喉结?”纪明通眼中浮现困惑。
纪新雪点头,“郎君长大,声音改变的期间都会长出喉结。”
纪明通听到纪新雪以笃定的语气与她说话,下意识的点头。
阿雪说的肯定对,不是毒虫叮咬留下的痕迹就好。
鼓这么大的包,当时得多疼啊。
纪新雪只有表面依旧平静,看似温和实际暗自紧绷的目光正牢牢锁定在纪明通的脸上,不肯放过任何变化。
他见到纪明通先是点头,然后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良久后,眼含疑问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纪新雪眼中的茫然半点都不比纪明通少,他甚至对记忆产生怀疑。
他刚才,真的有将自己的真实性别告诉纪明通?
究竟是他没有将话说清楚,还是纪明通过于迟钝。
总归不会是纪明通听到他承认自己是郎君,仅仅用几个呼吸的时间就欣然接受。
纪明通刚刚还因为康阁的欺骗大哭,必然不会轻易原谅欺骗她更久的自己。
纪新雪露出个苦笑,对纪明通重复刚才的话,“这是喉结,郎君长大,声音改变的期间都会长出喉结。”
纪明通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发觉不对劲,诧异的问道,“你为什么会有喉结?”
“因为我是郎君。”
真正说出这句话,纪新雪才发现坦白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艰难,他眼含歉意的向纪明通补充,“我是弟弟,不是妹妹。”
“不可能!”纪明通猛地收回被纪新雪握在手心的手,警惕的瞪着纪新雪,“你骗我!”
她妹妹是长安第一美人!
不可能是弟弟!
休想骗她!
纪新雪揉了揉额角,这些年来,他想过无数次对虞珩、对兄弟姐妹们坦白性别的时候,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从来没想过会有现在这种情况。
“我真的是郎君,你可以去问阿耶。”纪新雪只能搬出万能的长平帝。
纪明通眼中的气愤变成狐疑。
“你和阿耶联合骗我?”纪明通为她的怀疑找出证据,“刚才你诱哄我去阿耶的庄子偷幼崽,就是在给我下套,想让我放松警惕。”
她痛心疾首的望着纪新雪,眼中满是失望,“你怎么能和兄姐们学?”
纪新雪见到纪明通的反应,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听闻过纪明通小时候天真无邪,总是被长平帝和纪敏嫣、纪靖柔哄骗的事。
可惜他离开小院时,纪明通已经是能上学的大孩子,所以从来没有亲眼见识过纪明通是如何被哄骗。
经过纪明通的连番打岔,纪新雪的紧张已经尽数消散,他面露无奈,“阿姐要如何才能相信我是郎君?”
见纪明通始终沉默,纪新雪提议道,“我去换身衣服?”
“不用那么麻烦。”纪明通的目光顺着纪新雪的喉结一路向下,“你让我......”
她早就看过春宫图,知道哪里是唯一能辨认男女不同的地方。
明知道寝衣很厚,纪明通什么都看不到,纪新雪仍旧忍不住夹腿。
他拉着堆积在后面的被盖在腿上,立刻认输,“我只是与阿姐开个玩笑,阿姐再见。”
纪明通脸上的狐疑越来越重,慢吞吞的道,“就算你是弟弟,也是我的亲弟弟,你怕什么?”
纪新雪默默拉紧被角,整个人都缩了进去。
“阿姐可以去看看阿耶和纪成的喉结。”
如果纪明通还是不信,那就等元日再说。
用晚膳前,彩石告诉纪新雪,纪明通离开玉和宫,立刻去了凤翔宫,至今仍旧没有离开凤翔宫。
纪新雪摆了摆手,匆匆用过晚膳,回到床上思考人生,直到半夜才睡下。
腊月二十八,纪新雪在玉和宫等了纪明通整日,纪明通却在天还蒙蒙亮时就出宫,直到宫门落钥都没回来。
纪新雪只能对长平帝打听,纪明通对他的性别有何想法。
长平帝听到纪新雪的询问,表情陡然变得古怪,“她还是不相信只有男子才有喉结,专门去各府宴席看喉结。”
纪新雪端茶的手停顿在半空,改问另一件事,“阿姐有没有与阿耶说康阁的事?”
长平帝点头,“总要让人在长安过个好年,等年后再说。我已经让人去提醒华阳和纪成,不许他们因为这件事嘲笑明通。”
且不说长平帝有没有那个好心,在纪明通的控诉中留下康阁在长安过‘好’年。光凭长平帝从来不会干涉小辈之间如何来往,这次却专门派人嘱咐纪成和华阳长公主不要因为这件事嘲讽纪明通,便能窥出这件事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可惜长平帝没有为纪新雪解惑的意思,纪新雪只能回玉和宫慢慢猜。
翌日,纪新雪没等到纪明通,却等到协助纪敏嫣在怀安公主府设宴的纪靖柔。
“赴宴的郎君......”
纪新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纪靖柔打断。她发出声冷哼,俏脸含煞,“别提他们,平白让人扫兴。”
纪新雪丝毫没觉得意外。
虽然兄弟姐妹们的感情都不错,但难免会因为年纪各有亲疏远近。
如纪敏嫣、纪璟屿和纪靖柔,他和纪明通。
纪靖柔从小跟在纪敏嫣身边长大,审美与纪敏嫣几乎没有差别,能从纪敏嫣筛了几轮的人中挑出顺眼的人才奇怪。
协助纪敏嫣在怀安公主府设宴,是长平帝的命令,纪靖柔不是纪明通,就算不喜欢赴宴的郎君,也不会让人看出端倪。
“阿姐找我有事?”纪新雪问道。
纪靖柔不想与纪新雪说在怀安公主府发生的烦心事,开门见山的说出目的,“我进宫是想让你劝虞珩收敛些。”
“凤郎?”纪新雪眼露茫然。
虞珩正在安国公主府闭门祭祖,已经将近三日没往宫中递任何消息。
“前日有赎身已久的花魁抱着两岁的小郎,去成业候府门前叫骂。她言成业候府的三郎君直到现在还欠着她嫖资,让成业候替三郎君给足养孙子的钱,不然她就将儿子送去花楼做龟公。”纪靖柔抬手掩在嘴边,“成业候没有嫡子,只能从庶子中找人降级承爵。三郎君虽然不成器,却是大郎君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这件事闹出来,连累大郎君已经定下的婚事直接黄了,基本到手的世子之位也没有之前稳妥。”
纪新雪摇头,“凤郎与成业候没有恩怨。”
纪靖柔没与纪新雪争辩,又说起其他事。
“还是前日,韩国公府九郎君与好友进山狩猎,唯有他在山里失踪,昨日半夜才被找到。据说韩国公府九郎君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受到不小的惊吓,张嘴闭嘴都是有鬼怪缠着他。“
“昨日,舞阳侯府八郎君在花楼与人争夺花魁的时候和外地的豪商大打出手,脸被打破相。商人却神秘失踪,至今都没有找到。”
......
纪新雪越听越放心,他对纪靖柔保证,“凤郎与这些人无冤无仇,绝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想到可能是幕后之人将证据引到虞珩身上,才会让纪靖柔误会虞珩,纪新雪又道,“不如查查他们得罪过谁。”
“得罪的就是虞珩。”纪靖柔冷哼,“我们去城外迎接阿耶那日,总共有七名郎君起哄,询问你是否在看他们。如今五名郎君先后出事,不是你就是虞珩。”
纪新雪面露诧异,“起哄?”
纪靖柔看着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的妹妹,表情忽然变得柔和,“阿姐不是觉得虞珩保护你的行为有错,只是想让他收敛些。哪怕他是在一年内陆续给这些人教训,别做的这么明目张胆,也能省下许多麻烦。”
“至于那些狂蜂浪蝶......”纪靖柔眼中浮现狠色,“若是有人因为垂涎你的美貌,对你不敬,你只管挥着鞭子往他们脸上抽。”
纪新雪回想腊月二十五在城外发生的事,脸上的尴尬越来越浓。
狂蜂浪蝶......
这个形容,让他忍不住想要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当时虞珩让他下马,是不想让他看到那些人,怕他生气?
纪新雪心中微暖,仍旧不认为七个人中有五个人在三日之内接连出事是虞珩所为,却没有再为虞珩辩解。
给皇帝背锅,光荣!
纪靖柔见到纪新雪乖巧的应下她的嘱咐,便不再多说此事。她又与纪新雪说了几句闲话,赶在正午前回怀安公主府继续操持花宴。